鄭無謂和祝建華見到謝長偉時，頗覺意外。他們是抱著想要有所收獲的心態(tài)來的，可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個孩子。
謝長偉只有20出頭的樣子，一張瘦削的方臉上長著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笑起來很好看。
鼻子挺拔周直，嘴唇鮮艷潤澤，是個標準意義上的美少年。
他穿著司機的制服，領(lǐng)子扣得嚴嚴實實的，褲子筆直挺拔，腳上的皮鞋也擦得锃亮。
聽鄭無謂和祝建華說明了身份，他的神色頓時有點慌亂。
他把觀光車停在路邊，指了指路邊的一個小飲食亭子：“我們過去說？”
鄭無謂和祝建華跟隨他走到亭子里，這是一個自助售賣亭，謝長偉掃碼買了一罐可樂，打開了才想起來：“你們要不要？”
鄭無謂和祝建華都搖頭。謝長偉坐在亭子前的長椅上，自顧自地喝著可樂，也不看旁邊的兩個人，就好像根本沒這回事似的。
祝建華咳了一聲道：“嗯，你是什么時候到洪瀾湖度假村的？”
謝長偉回答：“度假村開業(yè)我就來了?！?p> “一直開觀光車嗎？”
“不是，剛來的時候是在后勤部工作?！?p> “具體是干什么的呢？”
“勤雜工?！?p> “哦，你的學歷是？”
“我是從鄉(xiāng)下來的，只讀了小學就輟學了?！?p> “哦，那你后來怎么去開觀光車了呢？”
“……是聞經(jīng)理安排的?！?p> “你跟聞經(jīng)理關(guān)系很好，是好朋友？”
“嗯。”
這種擠牙膏似的問答很累人，但祝建華好像樂此不疲。
他接著問：“你和聞經(jīng)理差距有點大呢，他是研究生畢業(yè)，你才小學畢業(yè)，你們倆是好朋友，平時在一起都聊什么呀？”
謝長偉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我們聊我們的?！?p> 那意思很明確了，不想告訴你，你也別問，問也問不出來。
祝建華毫不氣餒：“你們的是些什么呢？總有些話題吧？”
謝長偉喝了一口可樂，眼皮都沒抬一下：“說了你也不懂?！?p> 鄭無謂盯著他：“說來聽聽，我們試著理解?！?p> 謝長偉想了想，似乎決心讓他們理解點什么：“我們打游戲?！?p> 聞天宏的手機里確實下載了不少游戲，比如王者榮耀、多塔之類的。
祝建華緊追不舍：“游戲在網(wǎng)上打就可以了，你們私下里是怎么成為好朋友的呢？”
謝長偉的眼睛翻起來，即使這樣，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還是很招人喜愛。他冷淡地說：“我非得告訴你們嗎？”
鄭無謂笑了：“你最好是告訴我們。要不我換個問題吧，你知道聞天宏是怎么死的嗎？”
謝長偉的臉上的肌肉緊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們度假村的員工都是怎么說的？”
“自殺。”謝長偉的聲音低得不易聽見。
“那你覺得呢？”
“他不會自殺?！敝x長偉抬起頭了，清秀的臉上是倔犟和不甘交織在一起的復(fù)雜表情。
鄭無謂驚奇道：“哦，你怎么知道他不會自殺呢？”
謝長偉語塞了一下，嘴硬地說：“我反正就是知道?！?p> 鄭無謂帥氣的臉上溫和的笑容很真誠：“你不告訴我們，我們怎么能知道呢？
其實，我們也懷疑聞天宏不是自殺，可我們沒有證據(jù)，如果你有，肯定應(yīng)該告訴我們呀，我們才好判斷聞天宏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跟聞天宏是好朋友，肯定也不希望他死得稀里糊涂的吧？還有，聞天宏的車上有你的指紋，聞天宏臨死前的兩天跟你通話時間最長，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跟聞天宏之死有密切關(guān)系。
所以，請你配合我們調(diào)查，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一切?！?p> 謝長偉沉思了好半天，蒼白俊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關(guān)于指紋什么的證據(jù)，好像也并沒有嚇住他。
最后，他咬住了嘴唇：“那我告訴你們吧。但我有個條件。”
看到鄭無謂和祝建華鄭重地點頭，謝長偉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這紅暈讓他的臉顯得更美，但也有點奇特的病態(tài)。
他說：“我說的事，你們不能告訴任何人?！?p> 鄭無謂心里已經(jīng)多少有點眉目了，他會意地和祝建華交換了一個眼色：“好，我保證。還有他，也保證，我們不告訴任何人?！?p> 謝長偉開始講述——
謝長偉老家在省城南部的山區(qū)，地廣人稀，荒涼貧瘠。他5歲時父母就到南方打工，把他留給了年邁的外婆。
外婆自顧不暇，每天只能管他三餐飯，有時候還吃不飽。他讀書也不太有天分，小學畢業(yè)就輟學了。
一來家里窮讀不起，二來他也不想再讀了。于是，剛滿12歲的他就到鄉(xiāng)里的一個豆制品廠工作。這個廠的廠長是個壯漢，對他頗為照顧，總是安排一些輕活干凈活給他。
每個月發(fā)工資的時候，還會多給他十塊二十塊的。他很是感激。一天晚上，廠長把他叫到自己的宿舍，說是請他喝酒。
廠長是有老婆的，不過老婆和孩子住在另一個地方，廠長自己常住在廠里的宿舍里。
謝長偉受寵若驚，高興地去了。廠長弄了很多菜，不停地給他夾菜，勸他多喝。
他還是個孩子，根本不勝酒力，很快就醉了……
過了幾天，謝長偉的身體漸漸恢復(fù)，他趁廠長不注意的時候，偷了他的800元錢，赤腳跑了很遠的山路，坐上了火車。
他隨著火車漫無目的地走，最后陰差陽錯到了漢東市。他在漢東市打著零工，勉強糊口度日。
祝建華問：“你為什么不回家去找父母？”
謝長偉低頭不語。
鄭無謂柔聲道：“你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取向，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