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迫近的暗影（下）
距離艾爾河北岸約一千二百碼的地方，有個叫布爾肯的小型集落，雖然房子數(shù)目不多，路也只是常見的那種鄉(xiāng)間小路，但這個地方，卻是維多利亞123營轉(zhuǎn)運前線傷員、獲取后方補給的必經(jīng)之路。
在這個集落正北，一座長滿雜草的廢棄農(nóng)場。而在農(nóng)場倒塌的農(nóng)舍墻壁下方，幾個隱沒在陰影中的人，正在低聲討論著什么——借助些許月光的映射，能看到，這幾個人都有尖耳朵，自然是瓦倫西亞魔導團安排來阻截維軍轉(zhuǎn)運的精銳小隊。
“奇怪，維姬上校給我們的儀器，是不是哪里出毛病了？”這是魔族小隊中的光系魔法師切莉卡的聲音，此時，她的俏臉隱沒在兜帽下的陰影里，紅色的雙眸忍不住閃爍著疑惑：“共計三支轉(zhuǎn)運隊，每次這儀器都有反應的？”
坐在她旁邊的是一位叫利昂的青年，他望了切莉卡一眼，“但我們確實從那群人中，發(fā)現(xiàn)了使用魔法的人。雖然他們用的術式，只不過是最入門的火球術與治療術?！?p> “不對啊，照理說，人類會用魔法的應該寥寥無幾，就是有，也無一不是聲名赫赫的存在?！鼻欣蚩ㄟ€是不怎么相信，追問利昂：“你不會看走眼了吧？”
利昂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堅定：“您一直坐鎮(zhèn)后方指揮小隊，沒實打?qū)嵖此麄冇眯g式，能夠理解。但貴族小姐，我在這行混了這么久，能很明確地告訴您，維姬上校的儀器沒有問題，那些人確實都有會用魔法的。而且，我敢肯定，那些人類用的術式是我們魔族中學里教授過的通用術式?！?p> “利昂先生，你的意思是，那些下作的維狗盜走了我們的術式書？”另一個魔族說話了，是一位有著銀色頭發(fā)的青年。
“……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不等利昂答復，切莉卡就先開口了：“你還記得，前一陣那個冷冰冰的女人跟我們提過的東西吧？兩個前‘翼’組織成員叛逃敵國的事，名字是……嗯，是啥來著？”
“派伊、妮烏二人?！毖a充的是利昂。
切莉卡輕拍大腿，微微提升了些對利昂的評價：“對對對，就是這兩個賤人。如果她們把我們魔族的術式出賣給那些維狗的話，那么，這些維狗會點入門級的魔法，就不是啥稀奇事了?！?p> “這樣確實能說通！”銀發(fā)青年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么，切莉卡隊長，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既然知道有很多維狗都偷學了魔法，有了自己的魔法波動，那維姬上校給我們的這儀器……”
這支小隊的隊長白了他一眼：“用！肯定繼續(xù)用！”她伸手接過利昂遞過來的一壺水，不失優(yōu)雅地淺飲一口，瞳孔間涌動著森然的殺意：“既然維姬上校交代我們，要找到那白毛馬，那我們自然是寧殺錯，無放過?！?p> 爾后，她把水壺還給利昂，把兜帽放下，第一次在月光下現(xiàn)出自己的金色雙馬尾，視線掃過自己的組員：“或者，你們想嘗試維姬上校的那個雪人碎冰機，呢？”
聽到伊琪·維姬碎冰機的名頭，其他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連稱“不敢”、“聽從組長調(diào)遣”云云，才讓切莉卡滿意地點點頭，“很好。”
爾后，她感覺到自己背包中，那只‘暗影夜貓’模型比先前三次都要猛烈的反應，深吸口氣，“好了，組員們，該辦正事了！”
……
此時，交戰(zhàn)前線后方，利茲市中心十幾里的東側(cè)，有一座名叫舍萍的大型村鎮(zhèn)，是維多利亞軍離利茲、諾汀立-比爾這兩大前線最近的重要后勤補給基地，且它還承擔部分官兵魔法訓練工作的職責。
在派伊于5月底決定暫時投靠維多利亞后，為了向艾利烏德等人表明自己的決心，她沒有去維多利亞更后方的城鎮(zhèn)，而是堅持留在舍萍這里，向維軍一線部隊傳授魔族的初級通用魔法——這近半年的時間，在妮烏有意無意的協(xié)助下，派伊培養(yǎng)出了好幾批會用魔法的維軍官兵，可維軍方面的懷疑，仍不時會落到她頭上：維軍一些軍官認為，舍萍離前線太近，一旦魔族發(fā)起反撲，這個他們看不透的派伊，極有可能，會成為捅穿維軍防線的一柄利刃！
這毫無理由的懷疑，一般人想必都會找機會為自己辯解，好消除誤會吧？但派伊對此卻沒怎么放在心上。那真正讓她眉峰微聚的，除了接下來該如何進行訓練的事宜外，是她深埋在心底的另一件事。
待切莉卡在布爾肯動手攔截維軍轉(zhuǎn)運隊的這天晚上，收操的派伊，總算尋得了一個傾吐的機會。
把身上沒有軍銜的維軍軍大衣晾上衣架，派伊自己拉了拉底衫的領口，深呼出口氣，望向在旁倚著黑色鋼矛而立的藍長發(fā)女子，輕呼出聲：“妮烏姐姐……”
“怎么了？”
“那個……”派伊似乎還沒想到該怎么說起比較好，不禁微微低頭，輕咬嘴唇。
妮烏挑了挑眉，有點好笑地問道：“我們之間還有啥不能說的？或者，我們的派伊妹妹當久了教官，面對自己的好姐姐都要擺出些長官架子啦？”
聽著學姐的話，派伊撇了撇嘴：“你就別笑話我了，妮烏姐姐！”爾后，似是下定了決心，“那個，其實我是在想艾利烏德上尉的事……”
藍發(fā)女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饒有興致地望著派伊臉上逐漸染上一層緋紅：“雖然，我一直在盡力不去想上尉，但我第一次面對他時的那次失敗，他朝我伸出的那只手，總在我心頭浮現(xiàn)……”
‘那也許只不過是艾利烏德的禮節(jié)性動作而已，不想，卻給派伊這種印象啊……’妮烏依稀記得，自己之前也曾調(diào)侃過幾次派伊，但這孩子，該說是固執(zhí)呢，還是癡心人呢……嗯？
回過神來的時候，妮烏發(fā)現(xiàn)，派伊臉上的紅暈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本不屬于她的落寞：“我也很清楚，上尉早已心有所屬，怎會瞧上曾是敵人的我，更何況……”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人族與魔族本不相容！可……我總不甘心，心底總存著那一絲希冀……”
眼角帶淚，她抬起竟有些許空洞的雙眼，與詫異的妮烏對視：“妮烏姐姐，求求你用力打醒我吧！這種就不該存在的小心思，我自己肯定是化解不來的！”
聽到祈求的魔族女子沉吟一陣，說出了讓派伊也始料不及的話：“不，我想我?guī)筒涣四氵@個忙，派伊……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有點殘酷，但，這件事，還是需要你親自去了斷才行。”妮烏嘆了口氣，“找機會跟艾利烏德談談吧，或者也不用面對面，一通電話、一封信，都可以?！?p> 派伊眼底的落寞換成了疑惑，爾后變得更加灰暗，雙手絞在一起，不發(fā)一語。
“……”妮烏不再多說什么，只是輕輕拍了拍派伊的肩膀，視線透過窗戶，看著夜空逐漸被烏云遮蔽的明月——她也不清楚這是不是最好的方法，但一直心存僥幸的話……恐怕走不長遠的吧。
‘過了艾利烏德這棵樹，后面還有沒被發(fā)現(xiàn)的森林?！?p> 至少，妮烏是這么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