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還是那樣不懂體諒的遲緩。我搖下車窗，林立的高樓，卻看不到天空。我們的視力和思維總是有限，讓我們不能夠很快地認清周圍的環(huán)境，把未來從那環(huán)境中分辨出來。
那是開端，或者至少是許多開端中的一個。我在那些糾結(jié)的情節(jié)與畫面中間一再地摸索，試圖判斷，最終認定那是一個開端。本應(yīng)該盈溢著歡愉的日子，日歷上卻沒有用鮮艷的紅色標注出來。而是黑色，混跡在相同的一大片暗色調(diào)中，完全不顯眼的，像是某種我參不透的征兆。而那段時間本身，一天一天地串起來，也像是先知的預(yù)言，連成一篇，在昨天便為明天的故事記下了注腳。
而我不知道。我們都不知道。
酒杯與酒杯相碰，玻璃質(zhì)地的弧面彼此發(fā)出清脆的問候，輕快地自顧自地交流著。蕩漾的淡色液體，反復(fù)折射著逐漸模糊的光線，在房間中縈繞出一片不大真實的光暈。那些清醒的聲響顯得那么刺耳，于是很快便識相地彌散開來，掩藏進微笑與光影營造的恍惚之中。沉落，或是升騰的錯覺。我舉杯，站起身，心甘情愿地笑著沉浸到這氛圍中。
后來我曾很多次地想起，那一晚的聚會是怎樣的完滿。
故事悄然寫下開端的時候，我們都還以為自己其實置身事外，很隨意地觀望著，玩笑般地試探著去碰觸那故事，不用心。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不會那樣子地揮霍那一晚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會加倍地珍惜?？赡菚r，我只是起身，一味地笑著，什么話都不說，目光從他們一張張洋溢著快樂的面龐上掃過，竟沒有更多的，哪怕片刻的逗留。仿佛他們是如此理所當然地就該這樣子圍在我身邊，留下來，不離開。我沒有想過他們就是在這以后的日子里將會走進我自己故事中的人們。我大大咧咧地收下他們的祝福，站在注目的中間，像是主人。然而不是。我們都不過是舞臺上忙碌著的配角，看不到主角，更看不到導(dǎo)演。對于下一刻，對于在那之后的事情，我毫無悟性可言地被蒙在鼓里。即便是身邊一絲一毫發(fā)生著的變化，我也無法預(yù)知它們在以后時間的沉淀中，哪些會變成玩笑，哪些會變成珍貴，哪些會變成嘲諷，又有哪些會變成精巧的伏筆，潛藏進時間的縫隙里。
且不管未來怎樣，這一次的情節(jié)再不會有，無法復(fù)制或者重現(xiàn)。直到今天，當望城本身都已經(jīng)成為回憶之后，仍然不曾有過那么完整、清澈的，算是一種，團圓。我們不用去顧慮離別、傷害、偽裝，以及其它的不愉快。
快樂，或者說是幸福，就是不用想得那么多，那么詳盡，那么周全。我只是在祝福來臨的時候，點一點頭；在玩笑來臨的時候，揚一揚嘴角。如此而已。但是那一次，我很快樂。與后來那些隱匿了憂傷的快樂不同，是一種純粹的感情。每個人都興高采烈。那些情愫相互感染，相互重疊，愉悅成倍地增長起來，充斥著每一寸的空間，笑得快要窒息。
曾經(jīng)是我生命開端的日子，在多少輪后的那一天，又成為了我們故事暗含的開端。如同空白紙頁上太過濃重的一點，緩緩地流淌開來，再不能由我們控制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