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谷?為何是藥谷?咬金鼠難道有???”蘇九洮訝異道。
江倚冷笑,“自然是有病。一個每頓吃三大碗的老匹夫偷了十年的財寶,全都倒進了藥罐子里,可不是病得不輕么?”
“我說正經(jīng)的呢!”蘇九洮奪過折扇,搖著扇子沒個正行,“你確定老賊沒???”問了又覺得好笑,若是不確定,江倚這廝可不會這么斬釘截鐵。
“莫非他有什么其他的不治之癥要用藥?”比如說腦子有坑啊,不能人道啊……倒是不知道這老鼠娶妻了沒有。
“這倒是不知?!苯忻蛄艘豢谇宀琛?p> 北邊人煎茶多愛放牛乳羊乳,關(guān)內(nèi)道還愛往里面放炒泰米粉又放姜;河?xùn)|道有的地方會往茶里滴幾滴醋;山南道那邊會放某黃粉;只有江南道人不放牛乳羊乳,愛喝清茶。這武夷巖茶醇香濃厚,入喉還有一絲甜味,著實不錯。
“說不準老賊有個病歪歪的小情人,身嬌體弱,每日得用天山冰雪蓮接的露水漱口潔面,喝幾百年的人參燉的烏骨雞湯,在院子里中價值千金的六色牡丹花……”
像蘇九洮這樣的富人有種病,叫奇思幻想癥。此病易得不易治,只好養(yǎng)著,每日想想小金庫里的黃金,算算賬冊滿足自己虛榮的心,談?wù)剟e人的八卦,聽說書的瞎吹,再天馬行空一番……
江倚嘴角輕顫,而蘇大少爺依舊沒停下他的思考,“嘖嘖嘖,老賊無可奈何,為搏美人一笑,只好以身試險,去把那些好看的珍貴的偷了來。又以藥鋪子掩人耳目,行那偷天換日之事!嘖嘖,這老賊!干的居然是金屋藏嬌這檔事!”
江倚:“……”
“又或者,老賊自個有個病兒子,胎里帶病,得靠仙丹靈藥養(yǎng)著。仙丹是沒辦法了,這些年圣人不好這玩意了,那些臭牛鼻子的藥丸早就沒有什么‘長生不老仙丹’來充門戶了。不過靈藥倒是可以考慮,查得到咬金鼠在藥鋪子里買了些什么藥材的話,或許可以猜一猜。”
江倚扶額,“你以為我沒有去查過嗎?可根本不是什么千年人參萬年靈芝之類的補藥或者救命用的,就是些婆羅子、九香蟲之類的普通藥材?!?p> “破騾子?酒香蟲?”蘇九洮一愣,“沒想到這騾子蟲子也是藥材???吃騾子不太好吧?怎么說也是做苦力的,到最后居然不能善終,還要被蒸了炸了,真是可悲可嘆吶!”
江倚:“……”
也許有些人的腦子只適合思考一種問題吧。除了經(jīng)商算賬,其他時候,脖子上的腦袋就只剩擺著好看這一個用處了。
“婆羅子,止疼用的。”江倚氣道。
“止疼?莫非還是養(yǎng)著小嬌妻?想不到老賊竟然好這口!”蘇九洮腦中不禁泛濫著某些少兒不宜的黃色畫面,雪白的肩頭,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
江倚一巴掌排在蘇九洮后腦勺上,打斷他猥瑣的遐思。
蘇九洮吃痛,腦子也回神了。
“受了傷止疼倒也不無可能,但是十年來一直買止疼藥似乎不太合乎情理吧?再大的窟窿也該好了?!?p> 江倚:“這便是問題所在了,不止是止疼的,還有致幻的,化瘀的,生骨的,雜得很。”
“我跟了這老賊兩年,只有最近這次逮到他去藥鋪子,就是括州那個回仁堂。伙計說咬金鼠去要曼陀羅,可這曼陀羅也是稀罕之物,那么大一朵毒花,鋪子里沒有,這偌大的江南,也就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會養(yǎng)著看了?!?p> “我什么樣的人?我就不愛什么牡丹芍藥夜來香,養(yǎng)個毒花怎么了?律法又沒規(guī)定不得養(yǎng)曼陀羅!”蘇九洮氣惱,姓江的怎么能這么說他的心肝寶貝小曼曼!
江倚一個眼刀子飛過來,蘇九洮立即噤若寒蟬。
面前這男人可是單手捏斷過人手骨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我提前過來部署,這老匹夫要找什么藥找不到的話一定會去偷來,我早已放出消息。而今天你們蘇府又搞什么祭茶神,防備自然會弱些,到時候我在你那小花園里布下天羅地網(wǎng),不怕這老賊不上鉤!”
“你想得太簡單了吧?既然是名動九州的飛天大盜,沒兩把刷子怎么對得起他臭名昭著?或許他早已看出來是你設(shè)的圈套?!?p> “這你不用擔(dān)心,他就算看出來也還是會闖的?!?p> 江倚對咬金鼠熟悉至極,往年讓咬金鼠從天羅地網(wǎng)之中逃跑了那么多次,這次可再也不能失手了,再給老賊逃了的話,他非得——
再追他幾年不可。
反正他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光陪咬金鼠相愛相殺,把老賊熬死,指日可待也。
“我晚上親自去守著,這老賊插翅難逃。”
蘇九洮湊近他威脅道:“那你可得守仔細嘍!我的小曼曼要是磕著碰著,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拳頭捏得吱嘎作響。
江倚斜他一眼,對他這好兇好兇的威脅并沒有感到任何情緒波動,神態(tài)自若道,“怕什么!你不是都留了子株嗎?再養(yǎng)一棵便是!”
“你以為是養(yǎng)孩子嗎?說養(yǎng)就養(yǎng)!”蘇九洮沒好氣道。
日光漸斜,崇陽溪的龍舟賽早已結(jié)束,案堤上小商販還在叫買著,行人看著剩下的果飲糕點,可能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趣,主要是太熱了,該看的看完了,該做的做完了,也就陸陸續(xù)續(xù)的打道回府了。
祭祀的男人們也結(jié)伴回來了,隊伍拉得老長老長,沿著河岸一直延伸進到河的那邊,翻山越嶺,一個接著一個,像是永遠也走不完。
代替蘇九洮去祭祀的蘇遇風(fēng)也回來了。
蘇九洮的這位堂兄看著極為干練,墨發(fā)玉冠,一襲金線錦藍袍子襯得他清貴異常。
江倚側(cè)眼看著他一身騷包的紫色華服,小腿處還蹭了一溜泥巴,頂著稚氣未脫的臉,不可一世。
兩廂對比,各有千秋。
兩人面上溫溫和和,笑著談天說地,就跟親兄弟似的。
這生意場兼兄弟宴,江倚沒什么地方可以插上嘴的地方,也不想摻和蘇九洮的家事,于是從善如流地眼觀鼻鼻觀心,一邊挑剔蘇家的廚子,一邊吃完了盤子里的蜜蓮藕,真是甜到掉牙了。
蘇府北高南低,北邊武夷山,南邊崇明溪,蘇九洮養(yǎng)曼陀羅的花園便建在南邊靠近溪水的院子里,翻過幾座墻便是開闊的河堤。
江倚讓蘇九洮吩咐下人該干啥就干啥,自己爬上屋頂,躲在角落里等著大老鼠來。
黑夜里,曼陀羅白色的小花骨朵垂向地面,就像是豆蔻年華的少女低頭含胸,默默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