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夏天,葦河岸邊一隊人從魏家莊北邊向南而行。
隊伍中一輛永久牌自行車后座上側(cè)著身子坐著一位頭扎紅色頭巾的新娘子,她叫魏蘭。
推自行車的小伙子,戴著一副眼鏡,留著三七開的分頭,左胸上別著一朵布做的小紅花,臉上喜氣洋洋,腳步略有些急促,他是白來順,是魏蘭的女婿。
說起自己年輕時出嫁那天的事情來,魏蘭臉上涌起一陣紅暈。
三順子決定第二天就去王大頭家學做生意,當晚,陪娘搬了兩個馬扎,坐在院子天井里聊天,娘說起和爹的往事。
相親、自行車迎親、夫妻拜等堂等,那些過往像是身邊周遭的夜色一樣美好,葦河水在不遠處輕輕地擁著水波,沖向岸邊。
晚春的夜晚格外的靜謐,月亮悄然升起,月光籠罩著院落。
剛坐上自行車后座的魏蘭心跳得厲害,沒來由的臉紅心跳,她使勁抓住車座子,可還是跳的厲害,竟然有發(fā)抖,覺得的確良襯衫后背全濕了。
推車走路的白來順看出來魏蘭的緊張,不時找著話茬。
“蘭,熱嗎?”來順問。
魏蘭心里說:大夏天的,能不熱嗎?可沒好意思說出來,只是答:“嗯?!?。
“要不下車來吹吹河風?”。
“不!”娘叮囑了,半路不能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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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順子的娘年輕時模樣長得俊俏,尤其是嘴角微微上翹,不笑也帶三分嫵媚。
白來順相親時,一見面就相中了,再加上白來順的老丈人曾教過私塾,魏蘭也跟著爹學了不少詩書,一顰一笑,走路坐姿都帶有書卷氣,把來順的眼睛吸引的迷迷瞪瞪的。
魏蘭也相中了白來順的斯斯文文,為人實誠,于是明媒正娶,就生活在一起了,兩年后生下了三順子。
可惜月子里沒有打?qū)?,落下個頭暈目眩的病,出不了遠門干不了重活,可白來順一直對魏蘭特別好,沒有嫌棄過,知冷知熱,照顧有加。
春天來了,香椿樹發(fā)芽了,順子爹爬上樹采摘嫩嫩的香椿,用開水焯了,滴上香油醬油,給魏蘭跟順子拌著吃,一口香椿一口白面饅頭,那個香??!
天熱了,河水暖了。
三順子家里的飯桌上少不了葦河里的鯽魚、鯉魚、花鰱、胖頭魚、泥鰍、黃嘎牙、河蝦,這都是白來順釣來的。
又從書本上學了烹制方法,或清蒸或紅燒,或烤或燉,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小院里總有笑聲傳出來。
娘說,白來順當上村會計后,把村子里的賬目做得仔仔細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沒占過村集體一點兒便宜,村民們都覺得爹讓人放心。
他還總接濟幫助村里的孤寡老人,給他們擔水掃地買衣送飯,四奶奶就是其中一位。
可惜一場車禍,白來順去了另一個世界,送順子爹走的那天,四奶奶差點兒把眼睛哭瞎了。
三順子的娘也是悲苦滿胸,覺得天塌下來了。
想起白來順對自己的好,心里就更加難受,怨恨老天爺?shù)牟还?,可人死不能復生,只好自己慢慢消化人生悲劇帶來的苦痛?p> 三順子打小就喜歡看書識字,爹和娘就去魏縣的新華書店買連環(huán)畫,爹和娘輪流著教三順子識字。
家里還有繁體字的《岳飛傳》、《水滸傳》,現(xiàn)代版的《紅巖》《敵后武工隊》、《鐵道游擊隊》、《呂梁英雄傳》??
三順子知道了許多魏家村以外的事情,國家為大,精忠報國,俠之大者,團結(jié)友愛等等大道理。
月亮升上來了,把順子家的小院照得亮亮的,夜也涼了。
娘撫摸著順子的頭,對他說:明天就要去學習做生意了,娘對生意不懂,不過娘想告訴你幾句話,你可得記住。以后像你爹一樣做一個善良的人,在人家干活,千萬要勤快,看見人家點錢,一定不要看,趕快離開。
不能把書本丟掉了,每天干完活兒,趕快回家,把沒有念完的書本讀下去,有不懂的地方,抽空去請教萬老師。
夜深了,月亮偏西,三順子躺在床上,兩只大眼睛睜著,腦子里想著娘的話,無法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