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拒婚條件
嚴(yán)肅的聲音從二樓傳下，如晨鐘暮鼓般撞響了整個天地。
“進?！?p> 梅湄給海棠一個“且放寬心、我能應(yīng)付”的眼神，實則心跳如擂，細(xì)細(xì)回想起來，除了繼承梅仙之位時，自己和這位天帝陛下有過一面之緣，往后便再也沒見過了。她的指尖塞在子胥君的掌心里，片刻不曾抽離。
天樞星君在二人踏進藏書閣后，推掌，合上了大門。
“五殿閻羅，陛下有旨，在二層等候?！弊玉憔蜂鼐鸵蠘?，天樞星君攔在梅湄身前，秉公持正的身形尺離不退，他對上子胥君的眼睛，“只你一人?！?p> “那我在這等你?！泵蜂毓麛喑槌鍪种福讣渤槌鰝€“別擔(dān)心我”的假笑。
子胥君沉默良晌：“好。”
他從容地踏上階梯，樓道上若隱若現(xiàn)的幕簾像是一掛瀑布，將他的背影一點一點地吞噬，不過三五步的功夫子胥君就徹底地消失在了樓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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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湄仙子可如你意？”
沒等子胥君踏上最后一層臺階，書架間就傳來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問話。
“甚好?！?p> 他自己挑的人，自然是萬分在意，也萬般如意。
子胥君平穩(wěn)地站在樓梯口，瞬間，腳下走過的臺階悉數(shù)沒了蹤影。他勾起諷涼的笑，似高塔頂上漂泊的寒風(fēng)，不及觸月已冷冽。
“天帝招臣前來，就是為了體恤下情？”
宿白的金絲長衫露出一縷衣角，架子近處一聲落書“啪嗒”，干脆清亮。
“蛇匕的用法，孤知道。”珠璣滿目的書架間轉(zhuǎn)出個中年男子，長冠束發(fā)，風(fēng)姿迢迢，再年輕幾歲，或也能成為一些仙子們的深閨夢里人。他單手背在身后，“但孤更知道，梅湄，她丟了仙位?！?p> “這里，有孤親自布下的陣法，能阻隔一切消息往來，五殿別辜負(fù)了‘智計無雙’的美譽?！?p> “臣沒有‘智計無雙’的美譽，只有‘兇神惡煞’的罵名，陛下，高抬臣了?！?p> 他雖這么說，但既然天帝已經(jīng)知道梅湄丟失了仙位，他就不會冒著讓她承受天規(guī)懲罰的風(fēng)險，試探這位天帝陛下的底線。
天帝空笑了兩聲：“幾月前，你拒絕了孤的賜婚，也錯失了和妖族聯(lián)姻的機會，那時你說梅仙梅湄才是你的心儀之人?，F(xiàn)下，天樞星君和妖族公主成婚在即，孤開出的條件，允許你獨身事外、和西池結(jié)親的條件，你做到了嗎？”
子胥君反問：“臣既然帶著梅湄站在了這里，做到與否，陛下，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嗎？”
他暗暗記下天帝給出的新信息，沒有再觸對方的霉頭，反而從懷中掏出臨走前大殿秦廣扔給他的信物。
“鬼兵畢竟是我陰曹私產(chǎn)，看在陛下沒把妖族公主塞進我陰曹門第的份上，大哥說，我五殿兵馬，可由陛下調(diào)遣。”
天帝瞥了面前這位被自己一手貶謫到第五殿的子胥君一眼。
“——再多，沒有?！?p> 簡單點就是，誰惹的桃花，誰自己解決。你天帝老兒想趁此機會薅我陰曹的羊毛，拿我陰曹其他的軍隊沖你天庭的門面、到北山去和魔界對峙，還真是——做你的春秋大夢。
天帝接下信物，仔細(xì)磨搓上面的紋路，半晌平聲一笑：“梅湄仙子極少來天庭走動，這次就讓海棠仙子做陪，多留幾日吧。正好，北山換防的時候到了，麻煩五殿親自去一趟。事成之后，孤會為你們在女媧石前證婚，以昭天庭、西池、陰曹永睦之好。”
這是在拿梅湄要挾他嗎？
子胥君細(xì)瞇起深邃的眼睛，黑紅交錯的視線里如融了熊熊焰山，光芒流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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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湄在書架和書架間貓著腰，輕輕地來回走動，透過書架上的縫隙探看。
蛇匕在子胥君的手里是能傳遞消息的，就算他和那位天帝聊得再熱火朝天，也能擠出點空閑報個平安吧。
她抿唇直起腰桿，雙手交叉在身前，眉頭緊蹙著思索。
海棠姐姐讓自己有個心理準(zhǔn)備，除了可能和仙位有關(guān)，還會不會和別的什么事有關(guān)？和子胥君有關(guān)？比如上次，蛇匕擅用十萬陰魂替自己續(xù)了元壽？
可后來，那十萬陰魂也補回來了呀。
越想越紛亂，梅湄走出書架，向臺階邁進幾步。
毫無意外——“鐵面無私”的天樞星君抻臂，一擋：“不行?！?p> “小梅花?！?p>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梅湄的腦海里響起，她驚喜地抬首仰望，就見子胥君從水波流幕中徐徐走下。
喜悅沖開了焦慮的迷霧，梅湄還記得在天庭里要時刻守著西池的臉面，不能太過奔躍，丟了梅花的風(fēng)骨，但此刻她仍舊不自覺地一笑，雙眉如彎月，兩眼藏星輝。
“我去北山一趟，百日內(nèi)必回，你留在這兒，不要亂跑，有什么事找小十或者你信任的姐妹商議。”跟梅湄相處久了，他竟覺得自己也開始變得話多，甚至“嘮叨”？
百日，正好卡在天樞星君和妖族公主成婚之前。
“這么突然？”梅湄緘默了。
這或許，就是他和天帝談話的內(nèi)容？
北山。
那不是天界和魔界針鋒相對，都想搶的地盤嗎？子胥君去那里干嘛？
不足一刻，她又微微笑起來：“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幾不可見地扯了扯子胥君的衣袖，梅湄小小聲地囑咐了后半句，“我們還要到女媧石前證三生呢。”
說完耳根子有些紅，她感覺現(xiàn)在的自己就像是話本子里那些送夫君出征的小娘子，梅湄是又羞惱又面子薄，不免這紅再擴散了許多，直燒得耳尖發(fā)燙。
子胥君稍稍彎腰，沉沉一笑。
他以冰涼的指尖，回握梅湄那兩砣燒得通紅的耳墜，既是降溫，也似安撫。
“好。回來就去?！?p> ~~~
子胥君走得很疾，仿佛真的是為了那一句“早去早回”的囑托。
梅湄立在藏書閣的臺階上，這樣就能看得更遠些，更久些。直到子胥君在她的眼中化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黑點，迅速消失在天的盡頭，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視線。
海棠仙子和十殿轉(zhuǎn)輪就要迎上來，接她去住處休息。
天樞星君“砰”得關(guān)上了大門。
“你做什么？”
“天樞星君！”
“開門！”
屋里屋外發(fā)出三道截然不同的聲音，有質(zhì)詢也有呼喊。
天樞星君面不改色地看了梅湄一眼。他聲音中正而洪亮，直達藏書閣外，泯滅了所有質(zhì)疑：“天帝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