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兩情若是久長時
黎文墨仔細盤算如何留下林通。
黎勇則在一邊大呼小叫。一邊說著“歐體”，一邊又稱贊“好詞”。過一會兒，他又說什么毛筆字，得到林通的勉強答復(fù)，他又興沖沖地往書房跑，說要給林通磨墨。
林通連聲說不用，可黎勇壓根不聽，喊著林通往書房里去。林通沒法，只能照做。
過一會，齊芳喊黎勇幫忙。黎勇又跑來喊黎文墨。
“墨墨，你去給林通磨墨?！?p> “什么？”
黎文墨回過神來，聽到黎勇的話，微微顰蹙，道：“干嘛要我去，我好久沒有磨過墨了?！?p> “哎呀，我現(xiàn)在脫不開身，你趕緊去吧?！?p> 黎勇知道黎文墨不樂意，于是就推著她進書房。黎文墨不情不愿地進去，黎勇得手便撤，出去時還不忘順手把書房門給關(guān)上。
這撮合的意思，能不能再明顯一點？
黎文墨冷著臉，瞥了眼林通，見其站在書桌前，鋪開了宣紙。她奇怪道：“你要干嘛？”
“寫字啊?！?p> “毛筆字？”
“對，黎叔非要我寫?！绷滞媛稛o奈，道：“其實我的書法，是真的很丑?！?p> 黎文墨本不情愿給林通磨墨，可一聽到這話，頓時來了興致。
我倒要看看，你寫的有多丑。
她微微一笑：“沒事，我?guī)湍隳ツ??！?p> 說著，她便取出硯臺、硯滴、墨條，在書房特設(shè)的池子里取了一碗清水。硯滴如一個小型茶壺，黎文墨將其沒入碗中取水。待硯滴盛夠水，她便摁住硯滴上的頂孔，傾斜硯滴，預(yù)備注水。
待其松開手指，硯滴內(nèi)氣壓恢復(fù)正常，清水因重力飛速傾下。這么一來，可以起到快速注水的目的。等到硯臺內(nèi)水量差不多，黎文墨摁住頂孔停水。
注水完成，她取來磨條，手指摁住它，直立地在硯臺內(nèi)來回磨動，發(fā)出稀稀疏疏的摩擦聲。
她的動作很熟練，配上那雙青蔥玉手，嫩白與墨黑鮮明對比，簡直就是一幅絕美畫卷。
林通只覺賞心悅目。他對于磨墨的研究，絕對沒有黎文墨這么深。他只知道一個大概，小時候基本都是輔導(dǎo)班老師幫磨。
他練書法，可不是為了愛好。純粹是大家都在練，他也就練練。當時的勤奮苦練，多半是幫父母回本，不讓培訓(xùn)班的學(xué)費打水漂罷了。
現(xiàn)在想來，這書法還真沒白練。有了這份記憶，林通還能在記憶寶藏中都能重新拾起當日的風(fēng)采。
看著黎文墨靜心磨墨，林通忽然想起一句詩。
“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p> 綠衣？
黎文墨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穿的就是淡綠色長衫。
綠衣捧硯，難道說的是我？
她不禁望向林通。
林通擺手道：“你別誤會，綠衣說的不是你，是男童?！?p> 黎文墨瞪眼。
林通立馬明白她想的是另外一種男童，趕緊解釋道：“就是古代陪讀的那種小書童。這句詩的意思是，書童拿著硯臺催你交科考模擬卷，美女老婆陪著讀書?！?p> “你以為我不懂嗎？”黎文墨要強嘴硬。
林通道：“我就是隨口說說。這算是古代讀書人的夢想之一了?！?p> “之一？還有別的？”
“當然，比如：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p> 林通張口就是一句詩，黎文墨不禁聽呆，磨墨動作也跟著一滯。
“磨好了？”
“還，還沒！”
黎文墨慌忙續(xù)上，看了眼林通，見其臉上帶笑，一時竟心跳加速、小鹿亂撞。
林通看來，她趕忙低頭，扯開話題，問道：“這句詩什么意思？”
“就是說，我進士及第后，春風(fēng)得意，騎著快馬，一天就把長安的美女看完?！?p> “咚！”
黎文墨手一顫，磨條傾倒，她的手往硯臺里一杵，頓時沾滿了墨汁。
她沒嫌臟，反而不爽道：“剛才還詩情畫意，結(jié)果現(xiàn)在就想著看美女？”
林通聳肩，道：“長安花，可不就指的是長安的美女？”
黎文墨把手拿出硯臺，問道：“紅袖添香和長安花，哪個好？”
一個是家花，一個是野花。
毫無疑問。
“我都喜歡?！?p> 小孩子才做選擇，身為一個大人，林通自然是全要。
“德行！”
黎文墨嬌嗔，沒有過多逗留，果斷出門，跑去洗手間洗手去了。
林通望著她的背影，只覺一陣熟悉。
好家伙，被我的高中必背篇目折服了？
不至于吧！
林通頭疼，仿佛已經(jīng)預(yù)料到黎文墨轉(zhuǎn)變態(tài)度，整上一句“等不了那么久”之類的話了。
還是得謹慎行事，盡量普通一點。
收斂那閃耀的才華，林通在心里感謝高中語文老師，感謝他搶了那么多節(jié)體育課讓學(xué)生背詩詞、誦課文。
這都是在為穿越和文抄打基礎(chǔ)啊。
黎文墨在第一層，我在第五層，語文老師在大氣層。
扒開硯臺里的磨條，林通瞧了眼墨色，不算太好，但也不差了。
他拿起毛筆，用清水洗開，然后便放入硯臺內(nèi)潤筆。待毛筆充分吸收墨汁，林通這才裝模作樣地開寫。
用什么字體？
當然是萬金油的歐體啦。
林通拿起毛筆，筆隨手動，手隨心動，筆鋒如虎，氣勢十足，如猛虎下山。
然后……
“艸，寫錯了?！?p> 成功浪費黎勇的宣紙。
林通又取來新的宣紙，這回沒有趕忙，只是不疾不徐地寫下整首詩。黎勇說要送人，他自然要盡善盡美，算是給黎勇一個面子。
只見他寫道。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鵲橋仙·纖云弄巧》·秦觀】
原作者是秦觀，可秦老爺子是地球人，蘭星沒有這么號人物。林通沒法子，只能勉強寫上自己的名字。
我林通愧對地球父老。
收起毛筆，林通仔仔細細讀了遍，見到最后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辈恢挥X，就想起了她。
林通搖頭長嘆，把毛筆清洗干凈，轉(zhuǎn)身準備離去時，卻見黎文墨正站在門口，悄悄地偷看。
“你洗完手了？”
黎文墨說謊：“剛洗完?！?p> “我寫完了，去跟黎叔說一下?！?p> 林通如此道，路過黎文墨，走出書房，便去喊黎勇。黎文墨趁著機會，快步走到書桌前，仔細看去。
整首詞一氣呵成，完全沒有任何停滯的痕跡。她洗手花了不少時間，可對于毛筆書法，這點時間當真算不得什么。
看到最后那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黎文墨不禁想起林通寫完時的一嘆，為他可惜的同時，也認定了一件事。
他是個重情義的男人。
要不然也不會寫出這首詞，更不會在寫完時長長嘆息了。
黎文墨輕聲嘆息：“可惜。”
“可惜什么？”
黎勇走進書房，奇怪的看了黎文墨一眼。
黎文墨只是搖頭，走出書房，還不忘順手把門關(guān)上。因為在她剛出門的那一刻，黎勇已經(jīng)爆發(fā)出驚呼，開始各種震驚了。
可不論他再怎么震驚，也讀不懂林通的心。
只有黎文墨看懂了，所以她才會說可惜。
一半是可惜林通的真情。
另一半……
是可惜自己來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