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迷迷糊糊,似乎還能隱約聽見蕭湛南在外面打電話的聲音,又仿佛是進入了夢境。與穆白在一起的所有畫面,在她腦中不斷回放,從相識,相戀到相伴。它們按序排列,在酒精的慫恿之下,瘋狂地將她拖曳至過往的旋渦之中。
回憶是一場龍卷風,以它傾吞天地的力量,將她狠狠地撕裂。那些片段就如同滾燙的巖漿,在她的四肢百骸流淌蔓延,不費吹灰之力將她的新生凝結。
她知道,不放過自己的不是這些丟不掉的往昔,而是她自己給了往昔一根繩索,讓它拴牢了她。
認識她的人都清楚,她性格向來好強,很少表現(xiàn)出軟弱。不管是幼年還是與穆白在一起的時光。她幾乎不曾哭過,即便要哭,也是在他人無從得知的角落。因為她害怕自己的哭,會加重穆白的心理負擔。
她珍惜與穆白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然而她又不敢索要太多,一個擁抱,一個吻,亦是他所能給予她最大最濃烈的纏綿。他們的感情就像是一顆糖,能甜了他們,可也擔憂相擁的太過炙熱,而讓其化為虛無。
她細致地感受著每次穆白吻她的瞬間,克制了情感,克制了欲望,每秒的切換都是他蝕命的珍惜。他喜歡輕擁著她,卻很少說情話,就那么輕柔地用臉頰鼻翼的神經(jīng)末梢去拂過她的情感漣漪。
當她轉(zhuǎn)過身來,雙手圈著他的脖頸,想要將自己的所有都給他時,他每次都只是輕輕地捏著她的鼻尖或者臉頰:“妞妞還小?!?p> 然而那年的她已是二十一二的年歲。在宋青禾的研究生同學里面已然有人成為了母親。
偶爾這樣過后,穆白會走進盥洗室,將水流聲開到最大。不沾一物的他站在蓮蓬頭下,想要將自己的血氣方剛釋放,可他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吸干凈了,總會那么無力地蹲下身來,變成了壓抑的哭聲。
他拒絕宋青禾與自己住在一起,拒絕她常來自己的住處??伤耘f會每晚跑到自己學習的畫廊,等待著自己下課,再將他送回公寓。他為此憤怒而責備,仍舊消不退她的熱情。
她說:“穆白,在這個世界上,我只允許你踐踏我的驕傲。所以,你任何的話語都阻止不了我靠近你?!?p> 他將她拉進懷里,也只是緊緊地擁著她,任由自己的淚水落進她的頸項,讓她獲悉他那無可奈何的懦弱。
他們和衣相擁而眠。他不知道自己有時候太過用力而弄疼了她。她也不說,就這么縱容著他。他們想要將對方完全而徹底的融進彼此,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能陪她走這一程,不能什么都貪,都要。
他喜歡吻她的發(fā),久久地吻著,含淚低訴:“妞妞,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有多不舍得。”
每次他這么說時,宋青禾便會直接封了他的唇。待他內(nèi)心的沮喪散退之后,才會將其放開:“你會一直在。一直。”
她總是逼迫著穆白答應自己,一遍遍在她耳邊復述著自己不會離開的話語,直到他說到嗓音沙啞。
如同往常那般,她被自己的哭聲所驚醒,幾小時下來,酒精并未有多大的揮發(fā)。她撐著搖搖晃晃地身體起身,步伐踉蹌地到了蕭湛南的房間,她雙膝跪地在他的床上,披頭散發(fā)的模樣,那是被夢境與酒精共同催化的丑態(tài):“我求求你,告訴我他的下落?!?p> 蕭湛南被她吵醒,伸手打開床頭的燈,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模樣,痛而疼。那些源源不斷落下的淚水變成了一支支朝他射來的箭,弓被她握在手中,很是肆無忌憚。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默讀著她的乞求:“你告訴我好不好?他說過的,不會走的,會一直陪著我的?!?p> 她抓著他的手,額頭倒在床邊:“師兄,我真的很想他。”
他掀被起床,將房間里面的所有燈都打開,拉著她到盥洗室,手掌從身后掐著她的脖后梗,為的是讓她看清鏡中里面的自己:“宋青禾,你看一看現(xiàn)在的你,像不像一個瘋子?”
她看著自己的淚水將粘連著凌亂的頭發(fā),將她日常的光鮮亮麗摧毀成為了蓬頭垢面??伤丝滩⒉辉诤踝约旱男蜗笥卸噱邋?。
她冥頑不靈:“如果我瘋了,他是不是就回來了?”
蕭湛南將盥洗池的下水道關上,打開水龍頭放滿了水,他按著她的頭,將她整張臉都浸入進著冷水之中,幾秒之后,又將她拉起來,猩紅地雙目纏繞著他內(nèi)心的掙扎:“宋青禾,你如今是我的女朋友。即便他回來了你又能如何?”
她用帶著哀求的嗓音吼出:“可我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