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內(nèi),各式精致的青銅燈器,將殿內(nèi)照得透亮。
而那些青銅燈器的火光,便是紫色和藍(lán)色的流光。這流光從燈器中流下,流淌至殿外。
這宮殿,仿佛是人界帝王的皇宮,兩排朱砂紅圓形立柱中間,是一席紅色的地毯??茨堑靥旱馁|(zhì)地,不像是通常的羊毛,比羊毛要油亮許多。東方玄止稍微低頭看了看,那地毯的下面,仿佛有東西。
正殿的王座上,有一個女子,穿著牡蠣白與藍(lán)色條紋相間的琵琶袖長裙,披著一頭黑發(fā),端坐在那里。那便是這倉墟的統(tǒng)治者,鬼魅妖王,卻長著一副人類女子的形象。
在她的兩側(cè),各有兩排黑色長條木桌,桌上整齊地擺放著紅色的茶碗。
東方玄止走上那紅色的地毯,就覺著腳上粘著了什么東西。他抽開腳一看,是那紅色地毯上,滲出的粘稠狀的液體。他退后了兩步,踩在了紅色地毯的旁邊,再仔細(xì)一看,確實是有什么東西從地毯下面滲了上來。
很快,他就明白了。那地毯的下面,是空的,而支撐起那地毯的,是無數(shù)妖怪的尸體。不知道這紅色的地毯有何魔力,竟然可以將那些尸體,壓得如此平整。
而那地毯毛色的油亮,便是從那尸體上不斷滲出的尸油。
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東方玄止眉頭皺了一下,心中感覺有些惡心。
“哈哈哈……”那女子笑道,“抱歉抱歉,東方先生,怕是不習(xí)慣我這宮中的裝飾吧?”
東方玄止捋了捋自己的銀發(fā),搖搖頭說道:“是你這殺氣太重了,空氣不好?!?p> “哎呦,我哪里有辦法,這每過七七四十九天,就有好多不怕死的,來我這換茶湯。我抽了他們的元神,拿他們那空空的軀殼,又要怎么處置呢?”鬼魅妖王笑著說道,“用這些軀體,保養(yǎng)我這條百獸絨毯,剛剛好!”
東方玄止不想與她多閑扯,取出腰間,卜算子交給他的玉佩,對著鬼魅妖王說:“我想用這塊玉佩,跟你換一碗‘噬元湯’。”
“噬元湯?”鬼魅妖王撩開自己的黑色長發(fā),露出一個貌美女子的面容,對著東方玄止說,“東方先生,這噬元湯可不好調(diào),我得先看看你拿來交換的寶物,入不入得了我的眼……”
說著,只見她手一揮,東方玄止就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他手中的玉佩。他一松手,那玉佩就飛到了鬼魅妖王的手上。
“嗯……這龍鳳玉佩,雕刻得十分精美!比剛才那狀元郎的玉如意,要美上萬分!”鬼魅妖王顯得十分滿意的樣子,“還是人界的東西好,人界的珍寶,那才叫珍寶!”
看來,這深居倉墟的鬼魅妖王,對于人界的寶物確實情有獨鐘。
“哎……”她嘆息著,“我在倉墟這破地方,被困了一千年了,甚是無聊!我真的好懷念,那些年在人界的日子……”
東方玄止站在那里,并沒有接她的話。他知道,這應(yīng)該又是一個,被仙界壓制的,無法離開妖界的妖王級妖怪。
一千年前,冥界道正明王閉關(guān),冥界暫時退出了六界的事務(wù)。神魔兩界在英靈殿大戰(zhàn),一時間,六界保持了千年的平衡,被稍稍打破。
仙界的眾仙家,趁機(jī)壓制了妖界,將仙界的仙山七星山降落在妖界之門之上,妖界之門被碾得粉碎,分散成了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秘境之門。
妖界如若要通往外界,只能通過那大大小小的秘境之門,首先穿越仙界的無數(shù)秘境才行。一般的小妖,如果運氣好,還能夠偷溜進(jìn)人界。而那些妖力強(qiáng)大的妖怪,一旦踏入秘境,就會被仙界的仙家,或者是人界的修行者發(fā)現(xiàn)。那時候,他們將會被困在秘境之中,等待他們的,就只有被收服的命運。
東方玄止心想,估計眼前的這個鬼魅妖王,在七星山墜落之前,也曾化為人形,在人界生活過一段時間,因此,才會對人界的那些珍寶,如此地留戀。聽她唱的人間的戲曲曲調(diào),穿著歌舞伎的服飾,喜歡皇族宮廷的裝飾,多半是生活在王公貴族的家里。
“如果這玉佩你瞧得入眼,那就請幫我調(diào)制一碗噬元湯吧。”東方玄止淡淡地說道。
“入眼入眼!當(dāng)然入眼!”鬼魅妖王欣喜道,“只不過……”
“只不過?”東方玄止疑惑道,“如何?”
“雖然這龍鳳玉佩,要比那玉如意更得我心,但是……方才那狀元郎換的長生茶,調(diào)制起來本也就簡單??赡阋倪@碗噬元湯,調(diào)制起來,可得費點功夫。”鬼魅妖王撫了撫自己的長發(fā),緩緩地說道,“如果是要噬元湯,這塊龍鳳玉佩,還不夠!”
“什么?”東方玄止略微有些驚詫,“那么……你還要什么?”
“我還要……”正說著,那鬼魅妖王突然騰地從王座上飛了起來,在空中旋轉(zhuǎn)舞動著,降在了東方玄止的面前。
東方玄止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胭脂味,那與這破敗的妖界倉墟,極為不符的,奢華富貴的香味。
“聽聞東方先生,能夠自由來往于六界……”鬼魅妖王圍著東方玄止繞了半圈,想伸手搭一下他,卻被他閃開了。
鬼魅妖王掩面略帶嬌羞地說:“哎呦,先生嫌棄我!”
東方玄止沒有理會她的輕浮,退后了半步,回答道:“我確是可以通行六界?!?p> “哎……真好……”鬼魅妖王羨慕道,“我都不奢望能夠通行六界,只要能夠離開這陰暗腐壞的妖界就好了……”
“你本是妖,這妖界就是你們的容身之處,何必要嫌棄,何必要離開呢?”東方玄止說。
鬼魅妖王低著頭,踱著步子,略帶委屈的說:“先生這個意思,是覺著我虛榮?”
“虛榮?”東方玄止皺了皺眉頭解釋道,“虛榮二字,乃是人的妄念。我哪里是說你虛榮?你誤會了!”
“哼!”鬼魅妖王怒道,“是吧?我連被說一聲‘虛榮’,都不配是么?”
東方玄止被她這一怒,也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也罷……”鬼魅妖王搖搖頭,往王座的位置走去,“你想要噬元湯,答應(yīng)我一事便可?!?p> “何事?”
“帶我離開妖界!”鬼魅妖王,一字一句地說。
東方玄止沉默了一下,并沒有回答。
“做不到么?”鬼魅妖王問道。
“恐怕做不到?!睎|方玄止默默地說,“請你勿要為難我?!?p> 鬼魅妖王走向那擺著紅色茶碗的長桌,端起一只碗,對著東方玄止說:“這碗就是噬元湯,我再問你一次,我給你噬元湯,你帶我離開妖界,換不換?”
“請勿要為難我……”東方玄止再次明確地回答道,“你如果覺得那龍鳳玉佩不夠,還想要人間的其他何物,我都可以給你取來?!?p> “我要人間一段情,你能給我取來么!”鬼魅妖王用幾乎是哭泣的聲音說道,“你能給我……取來么?”
東方玄止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宮殿內(nèi),那青銅油燈的燭光開始晃動,藍(lán)色和紫色的流光也隨之晃動,就像是遇到風(fēng)暴的海洋一般。
鬼魅妖王那一副人類女子的形象,開始散發(fā)出紫色的青煙。
東方玄止背上的懾天,感覺到了強(qiáng)大的殺氣,從劍鞘中飛出,立在了東方玄止的面前。
那女子身上的長裙,像是被紫色的火焰點燃,燒了起來。
霎時間,整個王座的區(qū)域,都燃燒了起來,那火焰點燃了紅色地毯上的尸油,整條地毯,從王座一直連到宮門,全部燃起了數(shù)丈高的紫焰。
東方玄止盯著那紫焰,看見那紫焰中有一個身影。
那身影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的形象,好幾條黑色的陰影在紫焰中晃動。
“你不帶我離開這里……”
那聲音,已經(jīng)不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更加沙啞,恐怖。
“那……你也別想離開這里!”
話音落下,東方玄止就看見,從那紫焰中,走出一只九尾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