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狀告季王
第四日一早，塵封國的皇帝墨淵辰在身體抱恙了多日之后。終于身體大好，早朝了。
這幾日塵封發(fā)生如此大事，引得幾乎是朝野震動。自然也傳到了宮里。上到太皇太后老太太，下到宮女太監(jiān)，人人看到那些紙上所寫的毒辣東西的時候，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自然墨淵辰也看到了那些東西。但是他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主角就是那日救了他一命的單莫鑰。如果他知道，打死他都不相信那個黑了心的狠女人居然是個柔弱的女子。冷心冷情的她與那柔弱的女子根本就沾不上邊。要說心狠手辣，她比誰也不次。
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墨淵辰不知道。他那日醒來，就見自己在離山古寺，寥空大師早已離去，智覺大師也閉關(guān)了。剩下的離山古寺上下三緘其口，沒有人敢泄露慕容大小姐和那位貴客的消息。
所以，墨淵辰只知道那個女子救了他，然后將他送到離山古寺就走了。
墨淵辰傷好能走之后，回宮的第一件事不是查那些要殺他的人，而是先派人查救他的那個女子的下落。在太皇太后的嚴(yán)加看管下，休息了兩日。不成想就發(fā)生了這么一件軒然大波之事。
墨淵辰身著龍袍，面色依然有些疲弱瑩白，但是絕不損他塵封一國之君的威儀。高坐在金鑒殿上，舉目望去。自然是先看向最前排的塵離季和第二排的慕容易峰。
塵離季一如既往，沒有任何異樣。但是墨淵辰還是看出他的不同。較之往日，季王顯得心不在焉。而慕容侯爺則是一直低著頭，神色頹然，似乎短短時間就老了十歲不止。
太監(jiān)韋勻那日救主身死，如今墨淵辰身邊換了內(nèi)廷太監(jiān)文莘（xin）。文莘尖著嗓子高喊：“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話音未落，慕容易峰便從丞相后面出列，對著上座的墨淵辰躬身：“老臣有本啟奏！”
“慕容愛卿有本奏來！”墨淵辰鳳目輕閃了一下，溫和的聲音淡淡道。
“老臣要狀告己身，治家無方，導(dǎo)致刁婦殘害老臣嫡女。請陛下將老臣這侯爺之職免去。嚴(yán)懲處理?！蹦饺菀追骞虻胤谆诤尥绰暤?。
墨淵辰一怔。
塵離季琉璃的眸光微沉。
滿朝文武則是震驚的看著他。
墨淵辰一怔過后，溫和開口：“慕容侯爺于我塵封江山社稷奔走操勞，日夜憂心，顧國所以不得安家。何罪之有？要有也是有個不查之失。從今以后嚴(yán)懲治家，再不允許出現(xiàn)此類情況就是了。”
“老臣有愧啊！”慕容侯爺悔恨出聲。
滿朝文武看著慕容易峰，何曾見過慕容侯爺如此形態(tài)？人人都心下唏噓。
“慕容愛卿不必自責(zé)，將刁婦嚴(yán)加懲戒就是了?！蹦珳Y辰眸光掃了一眼神色巋然不動的塵離季溫和開口：“老侯爺是我塵封頂梁支柱，是我塵封朝廷重臣。國之大義當(dāng)前，自然對內(nèi)宅疏忽不查。這是老侯爺?shù)募覄?wù)事。老侯爺處理就是了！”
言罷，墨淵辰威嚴(yán)的看著慕容易峰，沉聲不容反駁的道：“朕不準(zhǔn)老侯爺告老還鄉(xiāng)，起吧！”
慕容侯爺緩緩站起身，老眼依然含淚。
“老侯爺可還有別的事？”墨淵辰作為一國之君，自然有不一般的敏銳視覺，看著起身的慕容侯爺?shù)馈?p> “回陛下！老臣……”慕容侯爺看了一眼與他斜對面站著的塵離季，咬牙開口道：“老臣還有一本啟奏！”
墨淵辰再次鳳目輕閃，淡淡溫和道：“老侯爺還有何本？一并奏來！”
“老臣請求陛下給老臣大女雨兒主持公道！”慕容侯爺立即大聲道。
“慕容大小姐？”墨淵辰對慕容若雨的名字自然是不陌生的。
這些年雖然一直在宮廷里，但是因為慕容若雨是塵離季的未婚妻，自然關(guān)注她的言論。即便不特意關(guān)注，但是宮中關(guān)于這位慕容大小姐的癡傻傳言一直不斷。
更何況從季王未嫁先休了這個女子之后，這個女子在短短時間內(nèi)的舉動已經(jīng)傳的天下皆知。即便是老弱婦孺都知道慕容若雨的大名。
如今見慕容易峰看著塵離季提出慕容若雨，自然想到了事關(guān)季王，鳳目微微一斂，頓了頓，淡淡溫和的聲音道：“剛才朕也說了，此乃老侯爺家務(wù)事，老侯爺處理就好?！?p> “回陛下，老臣所奏不是家務(wù)事?！蹦饺莺顮斄⒓撮_口。
滿朝文武大半都心中有數(shù)這慕容侯爺要說什么，人人看著他。
塵離季也神色淡然的看著他。
“哦？那老侯爺就說說吧！”墨淵辰點頭。
“是！”慕容侯爺躬身，然后直起身，直面塵離季，沉聲道：“老臣請求陛下為季王殿下對小女雨兒未嫁先休之事主持公道！”
一句話出口，大殿內(nèi)連喘氣的人似乎都沒有了。
塵離季身子明顯的一震。垂下眼瞼，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墨淵辰毫無意外的挑了一下眉。想著這慕容易峰果然不愧是玩慣陰謀的一朝權(quán)臣，先讓自己女兒受到天下人憐憫，扭轉(zhuǎn)了她不堪名聲。如今又自罪己身，堵了悠悠眾口；又有他金口玉言，便成了他顧國不能安家的不查之失。如今這最后一步狀告季王，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好一個慕容侯爺！
墨淵辰遮住眼底的暗沉之色，抿唇不語。
“老臣求陛下為小女雨兒做主。雖有先皇指婚，但小女未嫁一日，便是我侯府之人，未嫁何來先休？
季王殿下簡直是打我侯府和老臣臉面，更是對一個女子最大的侮辱。小女不堪受辱，跳進(jìn)了荷花池。幸好獲救及時，否則如今老臣就會痛失女兒。還請陛下為老臣主持公道?！?p> 慕容侯爺再次“噗通”跪倒在地，沉痛大聲道：“季王殿下此舉就是逼老臣自刎，更是逼迫小女去死。實在是奇恥大辱！”
慕容易峰話畢，整個大殿寂靜無聲。
墨淵辰眸光看向塵離季，塵離季依然長身站在原地，神色巋然不動。周身籠罩一層云霉，看不清他的想法。
“回陛下！老臣也覺得季王殿下的確應(yīng)該要給慕容大小姐一個說法。女子名節(jié)最為重要，大于天地，如今季王殿下對慕容大小姐未嫁先休。的確是對女子最大之辱?！币粋€老臣躬身出列。自然是禮部老爺子。
“回陛下，老臣也覺得季王殿下所作所為有欠妥當(dāng)。更何況慕容大小姐是先皇在世指的婚。王爺此舉，大不孝于先皇?！币粋€老臣也出列。自然是長期將仁義禮數(shù)掛在嘴邊的史政院老爺子。
“回陛下，老臣也如此以為。季王殿下的確應(yīng)該給慕容侯府和慕容大小姐一個說法！”戶部李大人道。
“回陛下，老臣也覺得……”
“回陛下，臣也覺得……”
“……”
由禮部老爺子起頭，然后一干老頭子都站了出來。
塵離季長長的睫毛遮住眼中的神色，依然抿唇不語，同樣看不清表情。
“回陛下，慕容大小姐自小失母，年幼被庶母姐妹刁奴屢次迫害。本來就已經(jīng)很可憐，季王殿下此舉無異于雪上加霜。慕容大小姐能有幸存活至今，臣不得不敬佩此乃奇女子！季王殿下的確應(yīng)該給慕容大小姐一個說法?！背幸粋€寒門年輕學(xué)子站出來。
“回陛下，慕容大小姐貌美天人，遭人嫉妒，庶母姐妹暗害，毀其名聲，著實可恨。臣認(rèn)為侯府內(nèi)院所有刁婦都應(yīng)該嚴(yán)懲不怠。季王殿下冰上加寒，對大小姐未嫁先休，的確是女子大辱。侯爺大人和眾位大人所言極是。季王殿下的確應(yīng)該給慕容大小姐一個說法?！蓖瑯右粋€寒門年輕學(xué)子站出來。
“回陛下，臣也以為季王殿下應(yīng)該給慕容大小姐一個說法。我塵封上下繁華，仁心仁德。不能讓如此弱女子受欺辱而無人過問。”
“回陛下，臣也覺得季王殿下應(yīng)該給慕容大小姐一個交待！”
“回陛下，臣也覺得……”
“回陛下……”
“……”
頓時大殿再次出列一排，均是年輕的寒門清流一派官員。有不少那日都是在闕云閣見過單莫鑰對其向往戀慕的，還有看過那些紙張罪述對慕容若雨的遭遇深感同情的。
片刻功夫，滿朝文武出列了三分之二。
一派自然是慕容侯爺老臣一派，一派寒門清流一派。剩下的人自然是以塵離季、劉丞相為首的，擁護(hù)季王殿下一派。
塵離季那一派官員都看著季王殿下，季王殿下沒有任何表示。依然徑身而立，巋然不動。
頓時各人都面面相看，又看向上座的墨淵辰。墨淵辰臉色淡淡的，同樣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打量著下方。
“回陛下！據(jù)臣所知，就在幾日前，季王殿下曾經(jīng)親臨慕容侯府，補(bǔ)償于慕容大小姐十萬兩黃金和許諾答應(yīng)兩個條件。以此已經(jīng)算是對慕容大小姐的交待了?！表汈В瑝m離季一派的劉丞相立即出列，躬身道。
“回陛下，此事臣也知道。在六日之前，季王殿下和慕容大小姐在闕云閣相聚。此事的確屬實。是天下排名第一公子的風(fēng)魅玦公子作見證。季王殿下已經(jīng)兌現(xiàn)了補(bǔ)償。所以，侯爺大人如今所言實屬不知所謂?！绷硪粋€官員立即道。
“回陛下，不止是臣等知道，想必眾位在列的大人都知道。如今我塵封上下，怕是天下五國都知道。此事的確確切無誤?！?p> “回陛下，臣也知道，確有此事。”
“回陛下，臣也知道此事。?！?p> “回陛下……”
“……”
頓時一片反對聲響起。
高坐在上的墨淵辰鳳目閃過一絲冷芒暗沉。他自然也是知道的。這么大的事情，如何他能不知道？如果不是私服出宮，他也不會險些丟了性命。更不會白白死了大總管韋勻。還有沉淵重傷至今依然昏迷不醒。若不是他將一個帝王的尊嚴(yán)拋卻腦后，尋得那女子相救。如今他怕是根本就不能坐在這里聽到此事了。
有些人一定算到他會出宮去看慕容若雨，專門下重殺手要他的性命。
須臾之間，另三分之一也出列。
滿朝文武都躬身。
“回陛下，季王殿下對小女的補(bǔ)償不過耳耳，天下誰人都知道女子名節(jié)大于天。小女年紀(jì)尚幼，加之長期被府中刁婦迫害，早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軟弱性情。趁老臣不在家之際，季王殿下想用區(qū)區(qū)補(bǔ)償，就堵住我侯府和天下人的嘴。受害被侮辱嘲笑的還是老臣小女。老臣如今才回來幾日，知道此事，斷然不會應(yīng)允。請季王殿下還我一個說法。”
慕容易峰說到慕容若雨是一個弱女子的時候半絲也不含糊。
他根本就不會懷疑如今的慕容若雨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慕容若雨。只是知道她受的迫害太多，如今性情大變，奮起反抗而已。自然一番話說的振振有詞。
聞言，塵離季腦中瞬間閃過那日第一次在侯府西北角的小院見到慕容若雨的情形。那女子一副渾身是血臟污不堪虛弱的躺在口。滿院打在一起的人中，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后來那女子大膽驚俗之舉的讓他看后背，再后來理所當(dāng)然的要他補(bǔ)償，后來居然風(fēng)魅玦作見證……盡管過去數(shù)日，那日情形依然歷歷在目。讓他這一輩子怕是都忘記不了那日。
后來第二日再見那個女子……
之后一切超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不斷出現(xiàn)。再然后便是闕云閣那日……
周身霧氣加深。塵離季將自己包在一片朦朧虛幻中。連整個大殿兩相對陣，吵的熱鬧也不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慕容侯爺言辭激烈。
侯爺一派和清流一派都紛紛迎合。
季王一派勢單力薄，再加上這幾日全天下都指責(zé)季王不仁義之舉。讓他們自身說話沒有底氣。再加上慕容侯爺口口聲聲以小女年幼柔軟可當(dāng)做擋箭牌，更聲聲含沙射影季王殿下用身份壓迫慕容若雨似乎是逼迫拿了補(bǔ)償。
將慕容若雨自己提出條件和季王答應(yīng)做了個顛倒。
人人只知道季王殿下是對慕容大小姐做了補(bǔ)償。但都無人知道具體情形。所以，慕容侯爺這一方優(yōu)勢強(qiáng)大。最終逼迫的季王一派啞口無言的看著塵離季。
這一看，發(fā)現(xiàn)季王殿下居然似乎在走神。
慕容侯爺、眾位老大人和清流年輕官員自辯吐沫橫飛了一陣勝利之后也看向一直從進(jìn)了大殿就沒言語一聲的季王殿下。這一看，自然也看到了季王殿下居然在走神。
頓時慕容侯爺怒了，那些將仁義禮儀、百善孝道掛在嘴邊的老大人們也怒了。
“季王！你欺人太甚！”慕容易峰氣的胡子抖動，轉(zhuǎn)頭對墨淵辰沉痛的斷然道：“老臣求陛下做主。季王殿下仗著身份尊貴，為所欲為，目中無人，將臣和眾位大臣視若無物。如今居然大殿之上藐視圣上。請陛下降罪！”
“陛下！季王殿下實在是令老臣們寒心……”大臣紛紛跪地：“請陛下主持公道！”
“請陛下為慕容大小姐主持公道！”那些清流年輕官員也紛紛跪地。
這一下，那些季王一派的官員頓時齊刷刷的臉色慘白如紙。不明白王爺從來就是內(nèi)斂深沉，如今都這般情形了，居然還走神。
有的大臣想出聲喚醒塵離季，但看了一眼上座面色清淡，看不出表情的墨淵辰，頓時熄了聲。
整個大殿瞬間人人靜聲，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塵離季自然在慕容侯爺大聲痛斥他的時候便已經(jīng)拉回了思緒，但是他依然一動不動，因為想起了慕容若雨在闕云閣和風(fēng)魅玦之間親密的互動，而臉色微沉。
她說他得罪她了……
如今這幾日所發(fā)生的事情，都是她對他的報復(fù)么？
塵離季長長的睫毛垂落，遮住眼中的神色。報復(fù)總比對他冷漠來的要好。
“求陛下主持公道！”慕容侯爺見墨淵辰一直不開口，立即大聲呼道。
“求陛下主持公道！”一大半朝臣齊齊呼道。
呼聲過后，大殿內(nèi)再次陷入沉寂。
墨淵辰抿著薄唇，淡淡而坐。如玉的面色不怒自成。
慕容侯爺和眾位大人再不言語。人人伏首跪地，等待陛下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