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撕魂獸
一 20:07————————————————————————————————————
“這才幾天呀，又來了呀?！蔽易哌M起居室，一臉的不情愿。
“已經(jīng)三個月了好嗎。”小枝埋頭在電視下的光碟墻中，碟盒在這里層層疊疊如藏書般排列，就外觀來說，稱為游戲室甚至電玩廳更為恰當，與門外書櫥鋪滿四壁，看起來像書房甚至書店的客廳風格統(tǒng)一。
“拼命這種事情，一生體會一次也就夠了?！蔽业M懶人沙發(fā)，意識的抵觸映射成為全身癱軟無力。
“玩游戲也叫拼命？”
“我說的是玩游戲之后！”
“先玩了再說吧，”小枝把一張碟塞進游戲機，拿起一個手柄，“這次這個游戲我們都熟?！?p> “嗯？”我也抓過來一個。
“暗黑破壞神?！毙≈o挨著我坐下。
“哦，大菠蘿啊?！钡钟|情緒讓我調(diào)侃著這款游戲的音譯。
“……。”
這一秒的沉默讓我清醒過來——就算身側(cè)傳來的溫軟觸感再讓人放松我也要打起精神了，“還是老樣子，先解決問題再找原因？”
“恩?！毙≈Π咽謾C遞給我。
暗黑破壞神，撕魂獸，103.784625，30.685067
坐標已經(jīng)如此精確，距此次降臨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小時。
“這么快，位置呢？”
“就在金馬河附近，車程不超過十分鐘，”小枝已進入選角色畫面，“有一陣子沒玩暗黑了，撕魂獸是什么怪？”
連名稱都沒有讓人記住的怪物不可能降臨。
我閉上眼，想起了兩年前游戲中那道難以逾越的高墻，那群一旦遇見只能退出游戲的怪物。
“詛咒之塔[1]，”我打開地圖，“跟著我。”
怪群在光芒中粉碎。
“游戲武器的設定中有槍和盾，你的槍可以殺死撕魂獸，而我的盾不至于失效，這是這次任務的優(yōu)勢?！?p> “好?！?p> 詛咒之塔深入地下。
越奮力向前，離地平線越遠，離罪惡越近。
“你別動，”我發(fā)動防御技能，“看，就是它們?！?p> 一群四肢著地的人形怪物圍繞著我們瘋狂地穿梭跳躍，如一群狂歡的血色蚱蜢，快到模糊的移動和攻擊動作，攻擊擊中身體的聲音如連珠炮般響起。
雖然無法躲開，但我的防御技能輕松的為我們抵消了傷害。
“在兩年前的那個版本里，無論使用任何防御技能，這種攻擊最多中兩次就會死。”我放下了手柄。
而降臨的一定是兩年前那個版本里的撕魂獸。
那種讓人們不自禁傳頌恐怖的撕魂獸。
“這是這次任務的劣勢?！?p> ———————————————————————————————————————
我坐在客廳地板上仔細地擦拭著自己的護目鏡，這款防塵防霧防沖擊甚至防電腦藍光的近視護目鏡在三月前的循聲者[2]降臨事件中讓我非常滿意，因此這次給小枝也準備了一副，“這次你要戴護目鏡嗎？”
“不了，我還是戴隱形?！毙≈υ跁裆戏?，頭也不回。
畢竟我干的是力氣活，小枝是從沒感受過我所受到的那些沖擊的。沒戴護目鏡的日子里，我的隱形眼鏡好幾次從眼球上不翼而飛，有時想起，真的后怕會不會撞到我腦袋里去了。
“護目鏡的鏡片太厚了，折射太強，我怕影響我的精準度?！毙≈臅裉萆舷聛?，翻看著一本書，“而且戴著丑?！?p> 后一句才是你選擇戴隱形的真正原因吧。
“找到了……撕魂獸是活物的克星，這些生物源自地獄無盡翻騰的惡意……動作迅速無比，它們會用巨大的舌頭勾住獵物、跳到受害者的上方以迅速拉近距離……官方設定集從來都是這些雞肋資訊?！?p> “至少說了最值得注意的危險?！?p> “剛才游戲里那么明顯用他說?！?p> “有介紹撕魂獸的五感嗎？”
“沒有，”小枝又翻過幾頁，“嗯……從怪物畫像上來說，撕魂獸不太可能有視力?！?p> 我起身湊過去，裸露的大腦占據(jù)了撕魂獸的整個顱腔，從外形上看不到眼耳鼻，有眼睛才能有視力這種觀念還算根深蒂固，幾乎可以斷定撕魂獸沒有視力，但聽覺和嗅覺就不一定了。
“那就緊身運動短袖和Legging，運動鞋，”我在衣柜里翻找著不會因摩擦發(fā)出聲音的衣物，“上衣你只有運動背心?！?p> “那個就好?！毙≈焖俚剡M行最后的翻閱，尋找可能的遺漏。
“香水我就隨便拿咯？”
“拿那個紅蘋果樣子的?！?p> 干擾嗅覺用的你都要講究喲。
“紅毒[3]香味濃，”小枝合上書，“而且是你的Milla Jovovich[4]代言的，說不定對撕魂獸有奇效?！?p> 老子信了你的邪。
二 21:34————————————————————————————————————
結云河大橋。
說是大橋，其實不足兩百米的老式兩車道水泥橋，橋頭的限高欄已分辨不出曾經(jīng)的黃黑警示色，幾乎隱沒在昏黃的橋頭燈光中。
“離坐標還有500米，就在這里停車?！毙≈Χ酥鳪PS指揮著。
我把車停在路邊，下車。
這里已是遠郊，只有潺潺的水聲和暖風宣告著夏天的到來。
沒有蟲鳴。
生靈回避，典型的降臨前兆。
小枝站在車邊脫下牛仔外套，緊扎的馬尾干凈利落。
“你這下不冷了？”我看著小枝一身和絨線睡衣截然相反的夏季運動風。
“你空調(diào)開太冷！”小枝又端起GPS，“走這邊?！?p> 我挎起背包，跟上。
打著手電沿著河畔的鄉(xiāng)道前進，這條被兩側(cè)樹林遮蔽的小徑早已不堪重負，手電光下的泥石混合物上印著數(shù)道深深的寬闊車轍，看來是超載貨車喜愛的捷徑。
“還有50米?！毙≈障蛴覀?cè)的岔道。
一面白色大木牌立在路邊，用紅漆刷出“停車場”三個歪歪斜斜大字和一個隨意的拐彎箭頭。
再向前，一間灰色的水泥崗亭和路邊林木的寬闊缺口示意這里是停車場的入口。
人，是降臨時最讓我們擔心的不安定因素。
還好崗亭內(nèi)沒有燈光。
小枝對我點頭，示意坐標點到了。我走近崗亭，凝神傾聽，確認沒有任何聲音后再拿手電從窗戶照入，室內(nèi)僅有簡單的桌椅，夜間應是沒人值守，我轉(zhuǎn)頭向小枝豎了下大拇指，走進停車場。
說是停車場，不如說是一片把樹林鏟平后的空地。沒有樹蔭遮蔽的黯淡月光把大約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停車場勾勒出輪廓，幾輛空載的紅色貨車零散停駐，手電光照出滿地的高低不平和碎石瓦礫。
小枝端著GPS在停車場中心來回走動，最終停住，手指地面。
這是短信中的坐標位置。
我拿出一小包石灰粉，在小枝指的位置撒出一個一米見方的十字標記。然后兩人以標記為中心，朝停車場兩端走去，碎石瓦礫的摩擦聲隨著腳步響起。我行進的方向左側(cè)有四輛欄板式紅色貨車整齊并列，右側(cè)空無一物，走到盡頭是稀疏的灌木叢和樹木。轉(zhuǎn)身，十字仍依稀可見，但小枝的身影已沒入另一端的黑暗，僅余手電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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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標記處集合。
小枝示意沒發(fā)現(xiàn)合適的隱蔽處，我越過她肩頭看去，僅在十米左右停著一輛貨車，作為隱蔽處無法避免坐標出現(xiàn)偏差的風險；其他可見的位置空無一物，若撕魂獸存在聽覺，移動時腳下無法控制的碎石瓦礫摩擦聲會讓我們失去先機。
只有從我查勘的這一端入手了——我用手電光劃出了我預想的行動路線：灌木叢、第一輛貨車車頭、第一輛貨車車欄、第二輛貨車車欄、第三輛貨車車欄、第四輛貨車車欄、第四輛貨車車頭，第四輛貨車車頭頂部離標記處不超過五米。
有著巨大承重的貨車應該不會因兩個人謹慎輕微的動作發(fā)出聲響。
小枝豎起大拇指表示同意。
我來到停車場盡頭，找到一個灌木叢的缺口蹲下，腳下泥土堅實，與第一輛車車頭相距不足兩米，標記處也在視線內(nèi)。小枝迅捷地從車頂攀下，一躍落在我面前，示意路線檢查完畢。
我將背包放下，拿出香水遞給小枝，她收手不接。
這么嚴肅的時候還是會在意這些繁文縟節(jié)！我把香水對著小枝前方的空中噴了幾下，她踏入香水霧中，輕巧地旋轉(zhuǎn)，馬尾搖曳。
然后接過香水扭頭朝標記處走去，一路噴灑。
這味道不也挺柔和的嘛，你就是瞎講究。
我從附近撿過來幾顆小石子擱在腳邊，把腳下的零星落葉仔細清理一空，坐下，把GPS放在膝上，取下框架眼鏡，戴上護目鏡，打開手電扣在地上。
萬事俱備。
三 22:59————————————————————————————————————
并肩坐在林蔭下的黑暗中。
視線一刻不敢離開那白色的十字，模擬計劃執(zhí)行的畫面和祈禱兩人平安的思緒在我腦中往復交替。
盡力摒棄祈禱的部分，因為里邊有太多關于未來的可怕假想。
小枝的手也略顯冰涼。
膝上的GPS熒幕忽然一陣閃動，然后斷開連接。
我捏了捏小枝的手，她也微微用力回應。
手放開。
兩人單膝跪地。
一陣已經(jīng)漸漸開始熟悉的類似于靜電般讓汗毛豎立的感覺從前方傳來，裹住全身。
然后向遠處擴散。
更深的黑暗漸漸籠罩標記處的白色十字。
降臨開始了。
我抬起左臂至胸前，右手支撐。
閉眼。
“我就是盾。”我在心中默念，這是銘刻在腦中的決心。
手臂忽然沉重。
眼前是銀色的堅實壁壘，左手傳來金屬的冰冷觸感，倒三角線條流暢地延伸至地面，包裹沉著的金色鑲邊[5]——是我久遠游戲記憶的幻化。
右前方閃動著鋒銳的刃光——毫無花巧、通體漆黑的長槍，近一米的黯淡槍刃昭示著它可怕的殺傷力——是莉莉絲右手緊握的幽冥。
白色十字再次在前方出現(xiàn)。
但因四周的物體顯得斑駁。
那是圍繞著的一圈人形，好像蹲著一群人，頭緊挨著頭竊竊私語。
但沒有絲毫聲音。
如雕塑般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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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絲看向我，左手慢慢地伸向手電。
我點頭。
輕輕地舉起，手電光斑漸漸變大，向那群人形緩緩靠近。
腿彎至折疊，四肢著地。
背上數(shù)根粗黑地線條盤繞交錯，是失去皮膚的裸露血管和肌肉。
撕魂獸。
一只撕魂獸的頭部突然開始顫動。
莉莉絲迅速收回手電，輕輕扣在地上。
顫動漸止。
撕魂獸竟然可能有視力，至少可以感知光線。
重歸平靜。
莉莉絲拿起一顆小石子，扔向停車場另一端。
“噼”。
細微的落地聲。
碎石瓦礫的摩擦聲驟然從怪群中傳出。視線中的人形似乎模糊，那種顫動的頻率和幅度超越了自然界的力量與敏捷。
五感沒有破綻，無法巧取。
我蓄勢待發(fā)。
莉莉絲輕按我右肩，指著第一輛貨車車頭。她仍想賭一把撕魂獸的視力，不想失了先機。
我點頭，當先躍上第一輛貨車的駕駛位踏板?；没蟮募∪饪刂屏ψ屛覠o聲無息，或至少聲音能被怪群傳出的碎石瓦礫的摩擦聲掩蓋。
跨進第一輛貨車車欄。
第二輛貨車車欄。
第三輛貨車車欄。
碎石瓦礫的摩擦聲戛然而止。
萬籟俱靜。
靜止稍候。
莉莉絲拿開了按在我背上的手。我俯身向前，伸出右手抓住前方的柵欄，徐徐用力。
很穩(wěn)定。
左手高舉盾牌，右手一撐，翻身進入第四輛貨車車欄。鞋底與金屬面接觸的一剎那，身體感受到與重力的對抗，那一剎那是否有聲音我聽不見。
靜止稍候。
腳下傳來一次輕微的震動，手輕輕按在了我的背上，莉莉絲也過來了。
手拿開。
我俯身向前。
稍稍站起，右手攀住車頂。
太高了，翻身上去極有可能發(fā)出聲音。
我再次蹲下，伸出右手做出托舉的姿勢。莉莉絲稍稍站起，抬起左腳踩在我右手上。
右手壓力忽然加大，我用力往上一送。
漂亮，連震動也感覺不到。
抬頭，莉莉絲伏在車頂，伸出了左手。
握住，冰涼但穩(wěn)定有力。
視野突然寬闊。
只用抬高身體或移前一步，與撕魂獸之間便再無遮蔽。
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車下有它們的存在。
沒有聲音、沒有呼吸、沒有氣味。
屏息。
探身。
我甚至以為只會看到白色的十字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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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已近到清晰。
六顆裸露大腦的濕滑白色與粉色組成恐怖圖騰的中心，延伸出去的是沒有皮膚但充盈著力量感的字面上的純粹肌肉，被或藍或紅的血管層層包裹。
仍然沒有聲音、沒有呼吸、沒有氣味。
甚至沒有絲毫肉眼可見的動作。
甚至不像圖騰或雕塑，圖騰或雕塑畢竟存在于世界中。
當然，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賭到了先機。
我左手平舉、右手支撐，舉盾。
莉莉絲緩緩站起，雙手高舉過頂，槍尖指向正下方的撕魂獸。
跨步，墜下。
“撲?！?p> 沉悶的穿刺聲響起，槍刃已貫穿了第一只撕魂獸的頭部。
莉莉絲踏住撕魂獸的背部正要拔出槍刃。
最先有反應的是在莉莉絲左邊的撕魂獸。
我高高躍起。
“嗙！”
巨大的沖擊力讓大腦和內(nèi)臟震顫，盾牌傳遞出的從堅硬到忽然柔軟的觸感表明第二只撕魂獸已做不出任何反應。
余光看到莉莉絲弓步端槍，將槍刃插進第三只撕魂獸頭部。
全身已都是破綻。
“蹲下！”我大喊，翻身跪起，盾牌斜舉，從背后護住蹲下的莉莉絲。
“哐哐哐哐哐哐哐！”連珠般地刺耳金屬刮擦聲在一瞬間響起，盾牌劇烈抖動，“碰！”緊接著是一次沉重的撞擊。
盾牌驟重，更重，爪影在盾牌邊緣揮舞。
有兩只壓在盾牌上方。
我猛地站起將其推開，平衡被破壞，莉莉絲的刃光從盾牌上方閃入第四只撕魂獸的頭部。
拔出。
我踏過尸體，腳步不停。
刃光再閃，第五只。
回身，第六只在第四輛貨車車頂。
心中終于安定。
此時灼痛才從手臂肩頭腰間傳來，撕魂獸太快了，完全沒法確定這數(shù)道傷口出現(xiàn)的時間。我有點擔心莉莉絲，“受傷沒?！?p> “沒，你呢。”
“小傷?！?p> 還好只剩最后一只。
我舉盾向前。
四 23:??————————————————————————————————————
撕魂獸的顫動仍然有著與自然相悖的詭秘，但已不再可怕。
距離隨著腳步縮短。
無論攻防，一旦接觸即是勝利。而我?guī)缀跻涯芸吹侥倾y色利爪上流動的金屬光澤。
眼前一亮。
一束手電光掃來。
不自覺朝光源望去——那輛單獨停駐的貨車車門敞開，車門前站著一個人。
我腦中出現(xiàn)了短暫的空白，目光停滯。
快！
然后所有為跳躍服務的肌肉全力收緊。
莉莉絲因慣性而舒展的身體與無數(shù)因全力踩踏而飛濺的碎石已在半空。
那是毫無章法與計劃的孤注一擲。
只有用盡全力的跳和刺。
只是妄圖用槍刃貫穿那顫動的大腦與竭力前伸的右手之間最短的直線。
莉莉絲遠比我快。
但光才是這個世界速度的極限。
那個人看見了我們。
看見了撕魂獸。
本已足夠清晰的撕魂獸突然真正清晰，變得真實。
自己那尚未開始就已結束的跳躍無比沉重，讓我?guī)缀趼犚娏舜笸燃∪獾乃毫崖暋?p> 撕魂獸從莉莉絲的槍尖前消失了。
我踉蹌幾步上前，接住了失去平衡的莉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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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僅僅只是人類。是無法戰(zhàn)勝如此可怕的怪物的。
——這是那個人的想法。
這種想法沒有絲毫猶豫，不容任何質(zhì)疑，心虔志誠，根深蒂固。
但他已永遠無法知道這種精神力量的強大。
因為恐懼已將他吞噬，連尸體殘骸都來不及倒下。
如注的血雨為撕魂獸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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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盾。
但我不得不屈膝，用地面支撐手中已難以持久控制的重量。
提槍。
槍刃在盾的上方微微戰(zhàn)栗。
非自然的力量已被剝奪。
一股難以抵擋的拉扯力忽然從盾牌上傳來。
轉(zhuǎn)瞬即逝，盾牌卻幾乎脫手飛出。
舌頭……獵物……上方。
我借勢轉(zhuǎn)身，但無法維持平衡，慣性讓我遠離小枝。
小枝槍刃斜指。
撕魂獸身在半空，避無可避。槍刃似已入體。
也僅僅是似。
撕魂獸四肢著地，小枝連人和槍被震倒在地。
那種非自然的顫動略一停頓，迅速恢復。
我已沒有保護小枝的自信。
“來?！蔽乙а狼旋X地大喊，跨步向前，努力將開始蔓延的膽怯化為穩(wěn)固的步履。
那就讓我不用去保護她。
“來?！笨绮?，努力將無法持久的力量化為盾牌轉(zhuǎn)瞬的堅實。
那就讓她來保護我。
“來！”再跨步，我推盾向前，那種非自然的顫動已被盾牌遮蔽。
聲音消失，只有腦中的轟鳴。
屏息忍受剎那溢出內(nèi)臟的劇痛，維系著僅存的意識奮力抵擋盾牌上的沖擊。
視力恢復時，滿眼慘白，是從盾牌上方探出的大腦溝壑。
揮舞的爪影激起滿地碎石。
背靠的地面堅實，但盾牌重若千鈞。
“推！”小枝的聲音終于出現(xiàn)，近在咫尺。
我翻身將重量卸下，撐起身體。
槍刃貫穿了血色的背脊。
小枝終將撕魂獸釘在地上。
我蹣跚向前，舉盾，朝顫動的白色砸下。
顫動漸止。
五 23:45————————————————————————————————————
月色漸朗。
并肩坐在林蔭下。
“真是讓人熱血沸騰的勝負…..”[6]小枝咬著橡皮筋發(fā)出含混不清但明確表達出自己很有感慨的聲音，重扎著自己的馬尾。
這是什么中二少年漫的臺詞啊，還有請你不要總咬著東西講話。
“差點就血濺當場了！”
“差點就是沒有，”小枝晃著腦袋確認馬尾的完成度，“沒有血濺當場，就是大獲全勝?！?p> “哈，了不起?！闭媸菑仡^徹尾的唯結果論。
小枝歪頭看著我，一臉得意。
請你注意下我的語氣。
小枝霍地站起，雙手叉腰，馬尾俏皮地揚起。
你是永不疲憊的無雙武將嗎？。
“我才是真正的三國無雙！”[7]挺胸抬頭地大聲宣告。
還真是?。∥乙允址鲱~。
夏夜的暖意緩緩包裹著身體流動，降臨即將結束。
傷口的灼痛在慢慢消退——被不存在的怪物襲擊導致的傷口當然不存在。
身側(cè)的盾牌和長槍消失了——能殺傷不存在的怪物的武器當然不存在。
散落在停車場四處的殘骸溶入黑暗，然后消散——不存在的怪物當然不存在。
被不存在的怪物殺死的人當然也不存在。
我站起身，輕輕摟住小枝。
小枝看著那場血雨降下的方向。
那輛單獨停駐的貨車車門依然敞開，車門前卻已空無一物。
見其生，不忍見其死。
“回家吧?！蔽姨崞鸨嘲?。
“嗯…...”小枝停頓片刻，音調(diào)又高漲起來，“回家玩游戲！”
“行，明天就請一天假吧?！?p> 馬尾輕柔地掃過我的手臂，淡淡的癢。
蛙鳴與蟲鳴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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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黑破壞神3》地圖名，地圖盡頭是罪惡之王阿茲莫丹。
[2]《最后生還者》中的怪物。
[3] Dior 1998 HYPNOTIC POISON，又稱“紅毒”。
[4]俄羅斯裔美國演員，出演《生化危機》系列女主角Alice，該電影中的著名怪物“舔食者”與撕魂獸長相頗有相似。
[5]《暗黑破壞神2》中的盾牌，Storm shield-Monarch，以防御力高著稱。
[6]《真三國無雙7猛將傳》中呂玲綺發(fā)動無雙技時的臺詞。
[7]《真三國無雙7猛將傳》中呂布達成千人斬后的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