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陛下膝下只有四個兒子,長子李長華是原先太子府里的通房張氏所出,占了個長子的名分,因生母身份卑賤,又遇上蘇皇后這一脈獨大,平日里在皇帝那里幾乎沒有存在感,陛下偶然想起不過左右兩邊安好便是。
次子李元徹是蘇皇后所生的嫡長子,一出生便被封為太子,可見其重視。
這些年來太子處事莫不是兢兢業(yè)業(yè),以仁善博得美名,縱是如此,帝后仍舊不甚滿意。
這般行為處事做個皇子是極好的,可他偏偏是太子,未來天子。沒有決斷,狠不下心來,又怎么能成就大業(yè),做個守城之主都有些勉強了。
令帝后擔心之余倍感欣慰的是,太子還年輕又肯虛心學習,這幾年皇帝身體硬朗,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最受帝后寵愛的實際上是三皇子李達,生性風流愛玩,不喜受拘束,好在他不是太子,帝后也不多加過問,只放養(yǎng)著,要什么供什么的養(yǎng)著便是。
來到三皇子府門外,便有奴才過來牽馬,趁這功夫,江長寧看了一眼掛在大門上的巨大牌匾,不覺輕念了一聲。
蓬萊府
蓬萊枉覓瑤池路,不道人間有幔亭。
這位三皇子倒是極懂得享受的風流雅士。
江長寧不覺被三個大字給吸引了眼球,只有三個字卻寫得極為風流瀟灑,飄若浮云,矯若驚龍,如清風出袖,如明月入懷。
只是雖然字寫得矯健有力卻透著一股柔軟,這字,似曾相識,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門口已有家丁等著,朝他走過去頷首一禮,禮貌問道:“這位公子,您可有請柬?”
請柬?
稍一思索,男人從衣袖里拿出小男孩遞給他的信,轉(zhuǎn)交給家丁,“這算不算請柬,行不行?”
家丁打開仔細一看,半晌才猶豫道,“這…”
看他這副為難的神色,江長寧就知道沒有希望,可是機智如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疑問。
不行嗎?好歹是陛下給的信,怎么就連門都進不去了?
看來一切都有貓膩,索性進不去就算了。
正欲轉(zhuǎn)身離開之際,便聽從大門里傳出一道熱切的聲音。
“行,當然行了,你這小子是新來的當然不知道,這江公子是三皇子特意請來的貴賓。還不道歉,怎能攔住貴客不讓進門?”
說著,竟扯著江長寧的袖子往門口走。
“大管家。”見來人,小家丁行禮問好。
大管家一直用力緊緊抓著江長寧的袖子,這種被人拽著走的感覺讓江長寧感覺特別不爽,只瞪他一眼,就見大管家神色一滯,手上的動作一愣,江長寧收回看他的目光,耐心將衣袖整理好,字正腔圓,“引路?!?p> 他隨意一句,中氣十足,讓大管家都不禁呆愣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道:“好好好,江公子請隨老奴來?!?p> 進入府門一眼便可以看到開闊的庭院,讓人一眼望不到終點。
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團錦簇,雖看著富貴卻也與平常的王公貴族府邸無異。
江長寧在心里輕嗤,看來一向以風雅出名的三皇子,眼光也不過如此,俗氣。
“江公子,您這邊請。”大管家彎腰做了個請的動作,往右邊走廊上給他引路。
這走廊著實長且曲折,左右兩邊都圍繞著青綠色的藤蔓,充滿了青春鮮美的氣息。
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人行在上,平添一份淡然恬靜,但江長寧卻感覺自己心里一陣不安,走廊漫長,江長寧不禁將目光投向了管家,問出了自己此刻心里最大的疑惑,“我在府中門外看貴府牌匾上的字揮毫落筆如煙云,是哪位大家所作?”
管家呵呵一笑,“不是哪位大家作的,是上元公主寫的?!?p> “哦?這位公主書法造詣倒是頗深?!?p> “那當然?!惫芗因湴恋牡溃盟剖亲约杭业拈|女被人夸獎了一般,“上元公主的書法可是得了王大家的指點,學得了幾分真?zhèn)??!?p> “王先生?”
是他以為的書法大圣王羲之嗎?
“是王羲之王先生?!?p> 想不到看著刁蠻任性,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李思卿字還寫的不錯。
記得九歲那年小姑娘急的提溜著裙子就跑,落了個繡帕也不知道。
那繡帕上針線凌亂,唯獨字是極好的。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別致的繡帕。
回憶往事,男人唇角沾了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看男人本淡漠清雋的臉上流露出笑意,管家不禁對他多了幾分親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那種緊張的感覺暫時被他給拋之腦后。
前方隱隱的亮出一道白光,平白吸引了人的目光,江長寧不禁被他吸引。
管家貼心的為他解釋,“江公子,此處已經(jīng)到頭了,宴會就在光的方向,您多多保重?!?p> 江長寧頷首點頭,踏出了一步,卻看管家仍舊停留在原地,男人不滿的皺眉,白色的衣袍被走廊盡頭吹來的微風拂起,飄飄玉立,仙姿道骨,“管家,你不跟來了嗎?”
管家訕然笑笑,做了虧心事,總是蠻不好意思的,只撓著后腦勺,堆笑道:“我就不去了,你到宴會上要小心一些,不要跟那些紈绔子弟計較?!?p> 他這樣說,實在啰嗦,精明敏銳,心細如絲的江長寧自是察覺到了異樣,唇邊彎起一抹詭異的微笑,看得管家心里一陣不安,害怕的直往后退,“你,你要對我干什么?”
白衣男子面如冠玉,俊俏出塵,可是在管家眼里活脫脫像是地獄里來的索命鬼。
“告訴我,誰指使你的?”
管家心里一沉,他是個極惜命的人,三皇子宴請眾位世家公子,奴婢侍衛(wèi)們都在院里面伺候著,就算自己死了,怕是也會無人發(fā)覺。
可是,誰讓這人惹誰不好,偏偏惹了上元公主呢?
男人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把短劍來,還沒有反應(yīng)之際,便已經(jīng)橫在管家粗重泛黃的脖子上。
管家不禁一愣,他還有妻子兒女,家里還有老母親要奉養(yǎng),他要是死了,他們可該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