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蟾
穆敬荑一愣,蹙著眉頭仔細(xì)看去,卻礙于黑紗遮擋根本看不清對方面目表情。不過賣金蟾是她的主意,所以這人......
“是你啊?來得倒挺早!”她突然笑道。
何睿勍嘴角微勾,懶洋洋的道:“唉,還不是你太慢了,害得我在這兒占了半天位置!”
一旁賣竹編的老伯,這才看出點兒眉目,眼露詫異的指了指何睿勍:“小姑娘,不信你問這個小伙子,我是不是給你占地方著,你......你這回還用我的籃子裝東西吧?我特意多編了些呢!”
穆敬荑無奈一笑:“用,只要還能賣出福祿獸,就用!哦對了......”她轉(zhuǎn)頭看向另一邊有些艷羨的盯著竹編老伯的漢子道:“這位掌柜的,您這兒能定制木盒子嗎?做工精美些的那種?!?p> 見到小姑娘突然轉(zhuǎn)頭問自己,賣木器的攤主一時有些怔楞,但轉(zhuǎn)瞬就被驚喜替代:“哦哦,能能!你要多大尺寸的?上面需要刻些什么類型的紋飾?”
穆敬荑立即笑道:“這樣吧,我過后給您畫張圖紙,您照著上面的樣式做就成。少說也要一二十個,不過這價錢你得給我算便宜些,如果合適,以后也許會常從您這里定做!”
一旁的何睿勍聽完,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喂,你這還沒賺到錢呢,怎么就先想著花錢了?到時候沒銀錢付人家怎么辦?”
“嗐,不是還有你呢嗎?這金蟾我?guī)砹藘蓚€,定價是一只五十兩銀?!?p> “什么?你這非金非銀的物件憑什么賣如此高價?”何睿勍瞬間泄氣。
穆敬荑斜瞥了他一眼,嘟囔道:“出息!還沒試,你怎就知不行?那我問你,聽沒聽說過八仙過海的故事?”
何睿勍剛想反駁,一聽她后面的話,立即疑惑起來:“什么八仙過海?”
穆敬荑這才想起八仙根本就不是一個朝代的人,只得退而求其次,選了個年代最久遠(yuǎn)的仙人問道:“那你聽說過漢鐘離嗎?”
“你說的難道是全真道祖師正陽子?他倒是曾被人稱過漢鐘離?!?p> “嗯,我說的就是這位道教神仙!”穆敬荑暗自長舒一口氣,可算有個對上號的歷史人物了。
“這金蟾與漢鐘離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何睿勍不解。
“這你就不懂了,漢鐘離有七個仙友,分別是鐵拐李、曹國舅、呂洞賓、何仙姑、張果老、韓湘子、藍(lán)采和。
他們八個人中的呂洞賓,有個徒弟叫劉海,功力高深,喜歡云游四海,降妖伏魔,布施造福人類......
他最終用計收服了金蟾,這才有‘劉海戲金蟾,步步釣金錢’之說,后來人們也有稱其為‘招財蟾’的??傊?,這金蟾就是個旺財之物,剩下的就看你怎么講說了!”
何睿勍淡淡一笑,輕哼了聲:“你可真能編,費了不少腦筋吧?”
“閉嘴,我說的都是真的,哪里是胡編了?”穆敬荑氣的橫了他一眼。
“還嘴硬?”但他還是沒將心底的緣由說出來,畢竟這還是個秘密,兩人也沒到可以互訴衷腸的地步?!八憷?,把那東西給我吧,我先瞧瞧賣相?!?p> 穆敬荑點頭,蹲身將竹筐拉近了些,開始將里面的東西,一一擺在草席上。
當(dāng)她拿出金蟾的時候,何睿勍的目光瞬間就被吸引住了,說不上是什么感覺,總覺得怪怪的。等終于看清了這三條腿兒蛤蟆的全貌,立時嘴角抽了抽。
“喂,原來你講的就是這么怪模怪樣的物件???”他一邊擺愣著,一邊道。
“對呀,剩下就看你的本事了!”穆敬荑仰頭看著他明媚一笑:“記住我說的那些,也許會有用歐!”
“嗯!那我走了?!焙晤褪种型衅鸾痼?,邁過攤位,大步而去。
一旁賣竹編的老伯,用眼神指了指剛剛離開的何睿勍,緩緩的道:“姑娘,你就不怕他拿著東西一走不回嗎?如此貴重的東西,保不齊就會起貪念啊!”
穆敬荑心中一突,她確實忘了找這何睿勍要點什么做抵押了。不過事已至此,人都離開了,擔(dān)心也是無用,還不如做出一副大肚的信任樣,這樣對方若是回來,還能念個好,多一層信任。
“無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他貪了,我損失的就是這一只金蟾,若是他沒貪,我便多了個可以信任的朋友!”
老伯不禁一愣,喃喃道:“姑娘胸襟果然開闊,比之男子不遑多讓?。 ?p> 兩人說著話兒,很快就有人問詢起陶盤陶碗來,穆敬荑忙著做生意,也就將這事放下了。
半日過去,福祿獸只賣了兩個,盤子碗在她的吆嚯下倒是賣了不少,材質(zhì)比之以往精細(xì)了許多,價錢卻沒有變,眾人自知得了便宜,買的自然就多了。
時至晌午,集市上的人漸漸少了。一旁的老伯,從自己的隨身包裹中翻出了兩個餅子,就著水袋里的涼水便吃上了。
穆敬荑根本就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待一天,還以為會跟上次一樣,晌午便可回家呢,無奈之下,只能餓肚子了。
旁邊賣木器的攤主見她沒有吃東西,有些看不過眼兒,就將自己手中那鍋巴樣的東西掰了一半兒遞給她:“姑娘,你吃點兒這個吧,雖然口感差些,但多少能頂些餓!”
“謝謝您!”穆敬荑本想拒絕,可看對方一臉真誠的熱心模樣,又不忍辜負(fù)人家的好心,只得接了過來。
“謝啥,你一個小姑娘敢獨自出來擺攤,實在勇氣可嘉,我很佩服你,比我家那兩個皮小子可懂事多了?!?p> 穆敬荑尷尬地笑笑,蹙眉看了眼那干巴巴,瞧著就硌牙的物事,試探性的放到了嘴邊。
果然如她料想的一樣,硬度堪比崩豆兒,味道卻不咋地,實在說不上好吃。但看著對方目光灼灼望著自己的樣子,只得強(qiáng)撐著咬了下去。
見她吃了,賣木器的攤主立即臉上帶了笑,深覺自己做對了,話不覺又多了起來?!拔倚樟?,姑娘以后叫我林叔就成。這些陶器都是你自己燒制的嗎?還是你從別處躉來賣的?”
“呃,都是我和我爹做的,我家是祖?zhèn)鞯氖炙?!?p> “哦,要不說呢!做得確實不錯,我看著比土臺村的陶器燒的還要精細(xì)些!他們也就是傳揚的好,姑娘若是將買賣做大了,定比他們有名氣!”
沒想到這位林叔話匣子一打開就剎不住車了,邊吃邊說,楞是把土臺村燒陶的特點、技藝、規(guī)模,都說了個大概。
穆敬荑第一次知曉自己還有那么多的競對手在,而且離著她家的位置還不算遠(yuǎn)。
土臺村就在臨江鎮(zhèn)的西面,村子規(guī)模不大,但卻有三分之一的人口都以燒陶為生。不過他們做的大件兒居多,像是水缸,壇子之類的,做工也相對粗糙些,目前并沒有要往高端市場發(fā)展的意思。
俗話說‘知彼知己,百戰(zhàn)不殆’,知道有競爭對手在,穆敬荑的目標(biāo)也會更明確些,就是走中高端市場,做精致型物件。不過這技術(shù)還得繼續(xù)鉆研,光靠眼前的能力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手中的‘鍋巴’吃了五分之一,嚼的腮幫子都疼了,正在她口渴難耐的時候,何睿勍回來了。
“你再給我一只金蟾!”他腳步匆匆,并不打算多作停留。
穆敬荑連忙起身,從竹筐里又拿了只金蟾出來,一邊遞給他,一邊低聲問道:“怎么樣?賣了多少銀錢?”
何睿勍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定價了嗎?”
“是,不過你若能多賣,當(dāng)然更好!我之前忘跟你說了,若是賣到五十兩以上,多出的部分就算你的!”
“嗯?”何睿勍狐疑的看著她,見她面色如常,這才眼神閃躲了一下,低聲道:“八十兩,我想算他們便宜些,畢竟是第一個......”
話音未落,他便快步離開了。穆敬荑則因為那‘八十兩’生生直了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是她把價位定低了嗎?
因為口渴,又不能離開攤位,穆敬荑只得盡量少說話。可惜現(xiàn)實往往事與愿違,晌午一過,集市上的人再次多了起來。有人詢問,必然就得作答,很快嗓子就沙啞了。
她心里期盼著何睿勍能早些回來,好請他幫忙買個水果之類的,畢竟這個時空還沒有賣礦泉水的。
“小姐,這邊都是些小攤販,賣的也多是低賤之物,咱們還是到北街去逛吧!”
一個身著水綠窄袖小衫妃色折裥長裙的小丫鬟,隨在一位體態(tài)豐腴身著秋香色廣袖衫子月白色曳地長裙的小姐身旁,低聲勸慰道。
“那邊兒我都逛膩了,料想閆郎也不會喜歡那些俗物,不如從這邊尋些有意思的,他也許會更有興趣!”小姐聲音略有些粗啞低沉,恍一聽還以為是個男子。
穆敬荑不禁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兩眼,哪成想?yún)s因此惹了那二人惱怒。
“看什么看?不知禮的賤皮子!”丫鬟一見自家小姐皺眉,立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與穆敬荑的眼神兒對上,立即開口斥責(zé)起來,語氣極為不好。
穆敬荑卻笑了:“實在抱歉,小女第一次見到如此貌美高貴的小姐,一時失了神,還望二位貴人恕罪!”
“哼!”小丫鬟撇了撇嘴,扭頭哼了一聲,轉(zhuǎn)了眸子。
那位小姐則有些好奇的看向穆敬荑身前擺放的眾多陶器,尤其是左手邊兒放著的福祿獸,很快被它們形狀各異,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吸引了注意力。
帷帽上的白紗輕輕拂動,小姐微彎了腰身,指著其中一個捂著嘴巴偷笑的胖老虎問道:“這是做什么用的?為何頭頂會有個口子?”
主仆兩個的對話雖然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但穆敬荑還是聽到個大概,于是恭敬應(yīng)道:“這是福祿獸,取聚財集福之意,頂上的口子是放銀錢投心愿用的?!?p> 小姐蹙眉,有些懷疑得道:“這靠譜么?你怎知這物件靈驗?”
穆敬荑輕輕一笑,繼續(xù)維持恭謹(jǐn)模樣:“靈驗自在心中!您說它靈驗它就靈驗,一切取決于使用者的內(nèi)心,心誠則靈,不過是一種寄托。
送人也好自用也罷,若是送人,還可在其中投入書寫給對方的寄語之類!”
“寄語?”
“對,比如相思,比如祝福等等,均可!”穆敬荑點點頭,表情真摯。
“小姐,這個確實有意思!”小丫鬟一改之前的不屑之色,同樣湊了過來,她躬身將胖老虎拿了起來,遞到自家小姐面前,笑道:“小姐您看,這老虎竟然笑的如此逗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