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說媒
“敬荑妹妹,話還沒有說完,你怎好撇下哥哥我就走?。 鼻嗄暾f著話又向前湊了湊,眼見著就要將穆敬荑攬在懷里了。
“你腦子有病吧?自戀狂?妄想癥?我穆敬荑現(xiàn)在就明明白白告訴你:以后離我遠點兒,小心姑娘我一氣之下打折你的腿!”
她恨恨得喘了口氣,猛力推開青年扶在車把上的手,想要繼續(xù)推車走人。
青年右手忽的失了支撐,身子一歪,欠點摔倒,慌亂間兩手亂抓,把住車沿,堪堪躲過與大地的親密接觸。再次站直身體時,他臉上的笑意已然全無。
“小劼呀,我算是看明白了,穆妹妹這是與她娘一樣,慣愛偷腥,不喜歡直白的!”一旁的女子冷笑著譏誚道。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啪”的一聲,女子的臉上瞬間現(xiàn)出一個紅掌印。那雙狹長邪魅的吊眼瞬間睜大了幾分,寒光隱隱。
“你竟敢打我?”
“誰讓你嘴賤,胡亂編排人,打你算是輕的!”穆敬荑也惱了。
女子恨的咬牙切齒,轉頭對著身后的婢女道:“給我按住她,今兒我非要讓她學學禮教不可。虧我之前還一直將她當朋友看待,對她如此之好,真是令人寒心!”
“是,少夫人!”兩個小丫鬟立即上前,一邊一個就要去抓穆敬荑的胳膊。
穆敬荑迅速后退了幾步,腦中開始召喚凌霄仙子,與此同時她口中也沒閑著:“青天白日污人名聲,小心下雨打雷劈死你!”
“穆敬荑,你別給臉不要臉!小爺我想要什么樣的姑娘沒有,娶你為妾那是便宜你了,否則以你的家境連個通房都別想撈上!
不識好歹還動手傷人,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輕賤貨色能抗得過幾時懲治!”
此時的穆敬荑是又氣又急,雙手握拳,一邊后退一邊準備在退無可退時竭力反擊。
丫鬟們因著主子的命令,腳下動作極利落,很快就捉住了她的手臂。兩人協(xié)助之下,穆敬荑被掣肘著毫無反抗之力,急得她立即大聲喊了起來:“仗勢欺人,強搶民女啦!”
可惜路上的人見她呼喊竟沒一個上前問詢的,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敢就快步離開了。
這都什么世道???人情竟冷漠至此!穆敬荑不敢置信的看著人們陸續(xù)走遠,整條街道上逐漸空無一人,甚至連條狗都瞧不見。
眼看兩個小丫頭就要揚手掌她的嘴了,那青年卻突然開了口:“三姐,依我看咱不如將她帶回去,也好叫小弟親自教教規(guī)矩!”
女子臉色微僵,白了自家弟弟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呀,就不興有點兒出息!”
青年嬉笑著湊到女子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引得她臉上青紅一片,最終無奈點頭。
“你們兩個,先將她帶上車!”女子揚了揚下巴,冷聲道。
“是,少夫人!”兩個小丫頭齊齊應聲,押著穆敬荑便往車廂處走去。
“休想!”穆敬荑拼命掙扎,不顧形象的拳打腳踢起來,帶累得兩個小丫頭身子東搖西晃,險些摔倒。
她一看此法有門兒,更加賣力反抗,很快三人齊齊摔在了地上,揚起的塵土將頭臉衣衫盡皆沾染,紛紛忍不住嗆咳起來。
“你們在這兒摔跤哪,一個個灰頭土臉的?!鼻宕嗟穆曇敉蝗豁懫?,引得幾人紛紛轉頭去看。
“怎么哪都有你!”女人擰著眉頭看向來人,撇著嘴,皮笑肉不笑的道:“徐胖丫,你這是要去哪啊?”
“呦,原來是你呀,細狐......呃,王楚祎!呵呵,這可就奇了怪了,你不老老實實在夫家努力生兒子,總往娘家跑算怎么回事?不會是伺候的不好,被人家攆出來了吧?”
徐儷菲斜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向女人,語氣中盡顯揶揄之意。
“你!”王楚祎被她這話氣的直喘粗氣,眼睛似要噴出火來,伸出涂著艷紅蔻丹的食指顫抖的指向她,愣是憋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徐儷菲淡淡一笑,又轉頭看向那男子,微微撇了撇嘴,譏誚道:“王劼,你說你也老大不小得了,總這么不務正業(yè),不怕里長氣急了再削你???
哦,我明白了,原來你是跑這兒與女人‘打架’來了,改日我遇到外甥媳婦非得好好與她嘮嘮不可,免得她總操持家事,一身的好功夫都荒廢了!”
她這一番話說完,叫王劼的男子臉都要綠了,身子踉蹌了一下,連忙擠出一抹笑。
“別別,誤會誤會!我只是恰巧路過,這倆人都是我三姐帶來的,與我沒有絲毫干系,小姨母可莫要冤枉好人??!哦,我還有事,就先回了,告辭啊告辭!”話落一溜煙兒的跑走了。
穆敬荑此時已從地上爬了起來,將身上的塵土快速拍打干凈,趁著徐儷菲與那什么王楚祎‘攀談’的時候,快速逃之夭夭。
兩個小丫鬟摔倒時,一個墩了屁股,一個閃了腰,好容易緩過勁兒來又被穆敬荑這一陣拍打迷了眼睛,簡直郁悶到了極點。
等她倆終于手忙腳亂的站起身,周圍哪還有穆敬荑的影子?
兩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到主子身邊,活脫脫兩個逃難而來的小可憐兒,心中恐懼二夫人整治下人的手段,駭的眼淚直在眼圈里打轉兒。
穆敬荑一路小跑進了五色土所在的山坳,掄鎬頭,揚木锨,又是一頓忙活。汗水混雜著塵土,很快成了個大花臉,可惜她無處照鏡子,并不知曉自己此時的模樣。
再次回到鎮(zhèn)里的時候,天色已然黑了下來,大路上早已沒了徐儷菲等人的影子。
一路平安的將車推到家,只見自家老爹正坐著個小板凳守在院子里。
“爹!您咋不進屋歇著?早晚風涼,小心沾了寒氣!”穆敬荑將車小心推到院里,關好了院門。
“丫頭,今日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沒有?”穆云山面色嚴峻,陰沉似水。
穆敬荑一邊忙著卸土,一邊回道:“遇到了,遇到了好幾個呢!”
“他們有沒有欺負你或者是為難你?”穆云山雙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眼中露出急切之色。
“哦,還好,沒什么事!”穆敬荑不想說那些有的沒的,平白惹爹娘操心。
“是嗎?那就好!爹也想了,你這次掙得銀錢咱們緊著點兒花,三個月也算足夠了。
你一個姑娘家,以后還是少出門為好,畢竟年歲大了些,還是要注意著點兒。以后等你嫁了人,再出門爹也就不管了!”
“沒事兒,女兒曉得輕重,斷不會出什么危險的,掙錢一事對于咱家來說是重中之重,耽誤不得。
再說,女兒還想多陪爹娘幾年呢,才不想早早離家。等掙了錢蓋了大房子,將爹娘的日子都安排妥當,女兒再出嫁也不遲!”
穆敬荑羞澀的一笑,用手撣了撣身上的土,跑向了灶間。
穆云山低低嘆了口氣,拄著拐杖緩緩站起身,來到了灶間門口,沉聲道:“丫頭,就按我說的辦,從明日起,你再不準走出家門!”
穆敬荑頓時一驚,詫異問道:“為何?”
“不準就是不準!”穆云山冷冷的甩出這么一句,立即扭轉身,拐杖大力的敲著地面,發(fā)出“咚咚”的聲響。
穆敬荑癟著嘴,忍不住委屈起來,心中那股不服之氣逐漸高漲,恨不得立即沖進屋中理論明白才好??上焐淹?,再不做飯等天黑透了,又得點油燈了,趙氏見了肯定又要心疼訓斥。
她探頭望了望屋里,并沒有傳來任何聲音,也不知娘是睡著了,還是根本就沒在家。無奈嘆了口氣,認命的刷鍋做飯。
飯熟了,穆敬荑跑進屋去叫爹娘吃飯,卻發(fā)現(xiàn)東屋門被插上了,她敲了幾下門,無人應聲,遂加大力道又敲了幾下,終于得了回應:“你自己吃吧,我先睡了!”
“那我娘呢?”她急忙追問道。
“你自己吃吧!”穆云山悶悶地聲音傳來,帶著隱隱的怒氣,令她不敢再問。
這一夜,穆敬荑睡得很不安穩(wěn),翻來覆去的做夢,直到凌晨才睡踏實。
次日她是被趙氏尖利的嗓門兒罵醒的,被子忽的被掀開,微涼的空氣瞬間包裹全身,困意像個膽小的兔子立時跑得無影無蹤。
“阿噴!”她冷的打了個噴嚏,翻身坐了起來。
“......你個死丫頭,怎么臟成這個樣子還敢上床睡覺,豬都沒你邋遢,趕緊給我滾去洗澡!”趙氏揮了揮手中的雞毛撣子,厲聲喝道。
“哎哎,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一大早起來就罵人......”她低聲抱怨一句,動作麻利的跳下床?!澳?,我到哪洗澡去?”
“自己燒水,昨日我托人買了個浴桶回來,正好給你洗澡。”趙氏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逐漸消失在院門口。
“娘,您要去哪兒?”
“你趕緊洗,傍晌午媒婆就到了,我去買些東西......”
“媒什么婆?我才不要找婆家!”穆敬荑憤憤的捶了下床,偷眼看了下東屋門,躡手躡腳的向院里走去。
“不準出門!”穆云山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她陡然一個激靈,郁悶的吐了口氣。
“爹,您這是要干嘛?。课矣植皇乔舴?,憑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她恨恨得跺了跺腳。
“我是你爹,除非我死,否則我說的話你就得聽!”穆云山猛的拍了下桌子,顯然也被激怒了。
穆敬荑暗自撇了撇嘴,垂頭喪氣的去了灶間。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整個人頓覺精神不少,換上干凈衣裙,將臟衣服洗凈晾好,站在院子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穆敬荑覺得自己仿佛又滿血復活了。
“得嘞,爹不讓咱出去,咱就不出去......”她一邊嘟囔著,一邊擼起胳膊,挽起袖子,蹲在東墻邊又開始鼓搗那些泥土。
研磨,過篩,水洗慮沙,忙的不亦樂乎,當然趙氏領著媒婆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情景也是如此。
本該是十六歲的漂亮姑娘,卻將衣裙系成一團,赤著手臂在各色泥水中又是攪拌又是劃拉的好一頓忙活,鬢角腮邊沾染了些許臟污也全然不覺。
媒婆鼓著雙大眼,指著院中的穆敬荑一臉嫌惡的道:“穆夫人,這...這就是您口中的窈窕淑女,艷冠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