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兄妹
桂花家離著不遠,走了不一會兒就到了。
木柵欄門,夯土墻,看樣式五間正房應是磚混合著土坯建造的,很厚實。
見她四處打量,桂花情不自禁囁嚅道:“以前敬荑姐都沒有來過我家,今日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話落她歡喜地笑著,使勁兒搖了搖兩人牽著的手。剛走進院子,她就扯著嗓子對里面道:“哥,你看我把誰領(lǐng)來了?”
位于正房當中的堂屋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里面沖出個身材高大壯實的小伙子,看年齡應該二十歲左右,五官硬朗,棱角分明。
見到門口處的穆敬荑,眼中先是一亮,很快便低了頭。
“穆...客人來了,你還不快請人家進來,杵在門口大喊大叫是什么道理?”他低聲呵斥了一句,轉(zhuǎn)頭兒鉆進了院子西面的土坯房。
桂花瞥了一眼西廂的位置,轉(zhuǎn)頭笑著對穆敬荑道:“走,咱們別理他,到屋里吃桑葚去,那果子可甜了,我給你留的都是大個兒的!”
“呃......你怎么知道我會來?不是說我以前從不來嗎?”
自己的話前后矛盾,突然被人打了臉,桂花立時有些羞窘,支吾了一會兒才道:“即使你不來,我們也總給你留,直到要壞了,哥才讓我吃!”
“嗯?”穆敬荑瞬間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表情怪異的看了眼桂花。
如果不出所料,這桂花哥哥應是原身的暗戀者,而且還是最膽小卑微的那種。唉!真是......
她不覺嘆了口氣,隨著桂花的步子進了屋。
屋中一股濃重的男性氣息,說不上是什么味道,反正一進來就知這里生活著男子。
里面的光線比之穆敬荑家暗了不少,家具都是粗木的,床上鋪的是稻草編制的墊子,看著條件比之自家還要差上許多。
“敬荑姐,你坐,我去洗桑葚!”桂花將她讓到小板凳處坐下,端起粗木桌上裝桑葚的竹籃,快步走了出去。
“我來洗,你去陪著穆姑娘吧!”低沉的男聲傳來,帶著淡淡的喜悅。
果然,桂花這小妮子迅速回了屋,一臉喜色的坐到穆敬荑對面,打開了話匣子。
小姑娘的話題大多圍著哥哥打獵的事情來講,仿佛她哥哥是世界上最偉岸的大英雄一樣,上能獵野豬打豺狼,下能入水摸魚捉鱉,就連天上的大雁老鷹也能時不時射下來幾只。
穆敬荑直覺得這丫頭有說書人的潛質(zhì),講故事繪聲繪色,簡單的事情從她嘴里說出來都會變得格外有趣。
聽到驚險處她不覺瞪大了眼,一副急著聽下文的緊張模樣,惹得小丫頭嬉笑連連。
“穆姑娘,吃桑葚啊,別光聽她瞎白話,我哪有那么神!”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穆敬荑一跳,這才發(fā)現(xiàn)桂花的哥哥貴祥,已經(jīng)坐在床上瞧著她們倆半天了。
見她滿臉驚訝的看向自己,張貴祥忍不住心跳漏了半拍,眼神不自覺有些閃躲。
這女孩太漂亮了,他實在不敢肖想,可心里又忍不住惦念。
矛盾糾結(jié)的心理令他煩躁不安,抬手揉了揉頭頂粗黑的頭發(fā),垂了頭,低聲道:“我還有事,你們倆待著吧!”話落逃也是的沖了出去。
桂花見穆敬荑扭頭去看窗外,忍不住吐槽:“我哥就這樣,總是風風火火的,昨日一身濕淋淋的回來,魚也沒捉一條,我問他干什么去了,他頭也不回的又走了?!?p> 穆敬荑收回視線,轉(zhuǎn)而盯著桌上陶盆里那些黑紅黑紅的桑葚出神。伸手去捏了一顆,放在口中細細品嘗,甜膩的汁水瞬間充斥味蕾。
“嗯,好吃!桂花你的爹娘呢?難道這家里就你們兄妹倆嗎?”
她隨口問出的話,沒有經(jīng)過大腦細想,等有所察覺,對面的桂花已經(jīng)抹了眼淚。
“哎,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那...那對不起!”沒想到她這話一出口,桂花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尷尬自責得她有些不知所措,抬手想要輕拍對方的肩膀,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都是黑紅色的汁水。正猶豫間,桂花開了口。
“我...從小就沒了娘,爹在前年上山打獵的時候遇到了狼群,也......也去了!”她抹了抹眼淚,抬起了頭。
“對不起,我也不怎么會安慰人。不管怎樣你還有哥哥護著,你爹娘的在天之靈也會保佑你們以后順風順水的!”
“嗯,哥哥很疼我!就是有時候見到別人家的孩子喊‘爹娘’,我心里會忍不住羨慕......”
穆敬荑沉默了,只想著以后對這小丫頭好點兒,盡可能多陪陪她。
“敬荑姐,我...我聽說你退親了?”桂花小心地問詢出聲,偷眼兒去看她的表情。
“嗯!好像是?!蹦戮窜枭裆绯5狞c了點頭,并沒有像桂花預想的那樣,暴跳如雷或者傷心啜泣。
“敬荑姐,你好像變了!”她歪著頭有些不解的道。
穆敬荑先是一驚,還以為是對方起了疑,但桂花的下一句話瞬間又讓她松了口氣。
“我喜歡這樣的敬荑姐!”小丫頭言笑晏晏,捏了桑葚丟到嘴里,得意的搖晃著腦袋。
“嗐,人總是會變的嘛,能夠變得越來越好也算是進步!”穆敬荑也捏起一顆桑葚吃了起來。
傍晚,張貴祥回來的時候,穆敬荑回了家。
得知自己的爹還沒有回來,她不禁有些擔心,拿著鍋鏟跑到屋里去問趙氏:“娘,爹還沒回來,咱們是不是該上山找一找,以前他也這樣晚歸嗎?”
趙氏睜開眼,看了下窗外,嘟囔道:“這么黑怎么找?遇到狼豈不是只有被吃的份兒!”
“那怎么辦?要不我去找桂花,求他哥幫著去尋一趟?”
“隨便!”趙氏翻了個身兒,繼續(xù)睡了。
穆敬荑的心中一片寒涼,突然覺得自己的爹很不值,趙氏明顯不心疼丈夫,甚至連關(guān)心都懶得關(guān)心一下,真不知夫妻倆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
此時的她可沒空去評判誰對誰錯,總之穆云山這個爹對她很重要,不能有事!
穆敬荑跑到廚房,將鍋鏟扔下,快步出了家門。
幸虧她不是路癡,很快就到了桂花家。見她去而復返,桂花和貴祥都有些詫異,雙雙問詢她到底有何事。
“我爹一早上山打柴,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我擔心他......”
貴祥聽了,立即跑到西廂,不一會兒就拿了火把和繩索、砍刀、弩箭出來,低聲道:“你倆在家里等著,我這就去山上把叔找回來!”
穆敬荑還是有些不放心,急聲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萬一......萬一我爹受了傷,我也能幫把手!”
張貴祥看了她一眼,又掃了眼自己的妹妹:“還是我一個人吧,這樣快些!”
“我想去!”不知怎的,穆敬荑總覺得有些不好的事要發(fā)生。
“哥,要不我也去吧,這樣人多力量大,再說你也教過我用弩箭,有我和敬荑姐搭伴,更穩(wěn)妥些!”桂花上前兩步,接過哥哥背上的弩箭,自告奮勇道。
“胡鬧!”張貴祥立即橫眉瞪了她一眼,搶過弩箭背在了背上。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跟在你后面就行!”穆敬荑不顧阻攔,快步追上了他的步伐。
最終桂花迫于哥哥威懾沒敢跟著,穆敬荑因為擔心老爹執(zhí)意隨了去。
夜晚的山上,狼嚎虎嘯隱隱傳來,被小風兒一吹,格外駭人。蟲鳴不絕于耳,偶爾有飛鳥撲棱著翅膀掠過樹梢,驚得人一跳。
由于擔心穆敬荑不熟悉路,腳下踩空滾落山去,張貴祥時不時就要叮囑兩句。
有些坡度大的地方還要伸手去拉她,觸碰到那溫暖的柔荑,他的四肢百骸頓時酥麻一片,胸口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為了緩解尷尬,他一遍一遍喊著:“穆云山...穆叔......我是祥子,來找您了,您在哪呢?穆叔......我是祥子,您在哪???”
聲音在大山里回蕩,渾厚低沉的嗓音傳出老遠,驚飛了四周的鳥雀。
許久,就在穆敬荑嗓子喊累了,腿也酸得厲害的時候,終于隱隱聽到了回應。
“敬荑......是敬荑嗎......你怎么來了?”聲音從一個低洼的地方傳來,模模糊糊。
“爹,是我,我和祥子哥一起來的,您在哪呢?”
“我在下面,不小心跌下去了,腿好像傷到了,動不了!”
貴祥將火把遞到穆敬荑手中,低聲道:“你在這里等著,我下去把叔帶上來。”
“哦,那你小心!”穆敬荑老實的接過火把,給他照著亮,將繩索系好,目送著他緩緩往谷底降去,直至看不見。
山風吹著火把獵獵作響,重重黑色的樹影,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猛獸搖晃著向她靠近。穆敬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舉著火把站到了背風處。
突然草叢中好像有些輕微響動,一種危險臨近的感覺襲上心頭。她迅速轉(zhuǎn)頭四望,赫然發(fā)現(xiàn)身后的草叢里露出一對綠瑩瑩的眼睛。
“??!”穆敬荑嚇得立即驚叫出聲,快速向反方向退去。
山崖下穆云山和張貴祥都是一驚,大聲嚷道:“上面怎么了?敬荑?”
“好像有...有狼......”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應著,企圖揮舞起手中的火把嚇退那野獸。
這時另一個方向的草叢也傳來了聲音,仿似數(shù)量還不止一只。
我去,不至于吧!
自家老爹上山砍柴,一天都沒遇到,憑什么她剛一來就遇到了?這是什么體質(zhì),竟如此悲催?
“爹,你們什么時候上來?這...這邊兒好像不止一只......??!”她扭著頭向下喊道,可話說到一半兒,就見一個黑影猛的撲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穆敬荑來不及再想其他,直接掄起手中的火把當武器迎了上去。
誰知那狼只是虛張聲勢,故意吸引她注意力的,脖頸后面的溫熱氣息才是真正的危險所在。
可惜當她意識到后面的偷襲者才是正主兒的時候,已然晚了,那張留著垂涎的血盆大口已經(jīng)貼近了她的后身。
突然紅光閃過,一聲慘嚎,有什么東西“噗通”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