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讓人擔心的順利
圍堵在私塾門口的家長們齊刷刷地將怒氣指向“黃塾師”。
石媛見狀，不自覺地后退了兩步。
“前兩天管事的不都說了嗎，教材和大綱都是寧瀾書部定好的。你們怎么又要找塾師的麻煩？”
“這怎么不怪你？別的國史塾師都不干了，怎么偏你要教？”其中一個家長跳出來指著她，大有一副要將她捶扁的架勢。
本來一些被石媛問得忘記“初心”、愣在原地的家長，被這么振臂一呼又帶動起了情緒。
眼看著石媛就要變成門檻——被千人踩、萬人踏了，她“撲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好在這一身破衣服她也不那么心疼，說坐就坐，毫不含糊。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石媛已經(jīng)開始抽泣起來：“你們看我連到書塾來都穿成這樣還不明白嗎？你們怎么一點憐憫心都沒有？我父母早亡，家中還有個弟弟，除了識得幾個字，一無所長……”
“這……”
那些孩子們的家長多少都比石媛大些，尤其是那些有空來鬧事的，大多也都已經(jīng)過了需要拼命工作的年紀。他們瞧著“黃塾師”這般凄凄慘慘的模樣，動手的下不了手，動口的下不了口。
“各位還是散了吧，若是一直這么鬧著，京城衙門的人恐怕要坐不住了?！彼污訋煹穆曇暨m時地“阻止”了這場騷亂。
那些家長竟真的慢慢散開了。
有一個打扮得體面的女子經(jīng)過“黃塾師”時，伸出手將她拉了起來。她看著“黃塾師”，滿眼的心疼：“我們也不是故意要為難你，可是你知道嗎，曾經(jīng)我也像你一樣，甚至連字也不識，就在我走到絕路的時候，是女帝出巡時恰巧遇見，才救了我一命。”
原來，在那之后，女帝下令創(chuàng)辦了一系列技能培訓班，讓很多貧苦子弟擁有一技之長，都變得可以養(yǎng)活自己了。這位女子便是其中之一，后來還開起了自己的染坊。
石媛聽得津津有味，仿佛別人夸得就是自己，露出一副欣然接受的表情。
然而，等那位女子與她聊得差不多了，她猛然從被高高捧起的云端之感中跌落下來——私塾外已經(jīng)空無一人，管事的和宋塾師，以及其他來上班的塾師全都不見了蹤影。
“完了，我這不是‘起個大早，趕個晚集’嗎？”石媛趕忙邁開步子，跑進了書塾中。
“喲，前面這不是黃塾師嗎？五兩銀子，記上?！?p> 好巧不巧，塾長的聲音從石媛身后傳來。
石媛眼看著管事的當著自己面，一筆一劃地記下了那五兩銀子。想著自己一分錢還沒拿到，就要被扣去五兩，她覺得自己如果現(xiàn)在要流淚，流下的都是血淚。
“今早那聲‘黃塾師’到底誰喊的？我跟他勢不兩立?！?p> 石媛一路嘀咕著往前走，忽然看見抬頭看見宋塾師昂首挺立在廊檐下，不自覺地白了他一眼。
“黃塾師今早的表演上佳。若不是有你在，我就算是說破嘴皮他們也是不肯罷休的?！彼污訋熗蝗晦D(zhuǎn)過頭，微笑著望著“黃塾師”。
石媛也不知道他剛剛有沒有看見自己的白眼，只能干笑了兩聲：“我那些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讓宋塾師見笑了。還是您面子大，一開口他們都散了。”話說得差不多了，她趕緊加快腳步從這里消失了。
一天的課上下來，石媛簡直是身心俱疲。昨天剛罵過女帝，今天又罵了先帝。有一些被父母糾正過的孩子直接站出來與他們的老師對線，還有一些孩子將信將疑，還有一些孩子不明其中含義，就跟著一起起哄。
“明天，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可以開始上正史了?！?p> 放學后石媛使勁安慰著自己受挫的小心靈，可是一想到自己還要面對看門大叔，她的小心臟又不太受得住了。
不過今天的操心又在看清門口站著的那兩人之后灰飛煙滅了。
依然是打個招呼，輕輕松松，沒有壓力地走回了自己府上，石媛踏進府門后長舒了一口氣。
“姐，你回來了！”
今日皇甫銘玹無比乖巧，一聽到大門處有了響動，立刻從后院跑出來迎接自己的姐姐。
但你看到她的第一眼，整張臉就垮了下來：“今天你又和列玉打了？”
“沒，沒有......”皇甫銘玹的聲音很沒有底氣，但是他又有些不服氣，“姐你肯定是詐我的，我今天明明沒......”
“手上的淤青昨日還未見，今日怎么就生出來了？就這你和我說沒有？”石媛一開口倒是比皇甫銘玹硬氣多了。
被她這么一說，皇甫銘玹慌忙查看自己的手，甚至還用另一只手戳了一戳：“哦！好疼啊?！?p> 一旁的佳釀見狀趕緊過來拉住皇甫銘玹的手：“是奴婢疏忽了，還請長公主和寧安王殿下恕罪。奴婢這就帶寧安王殿下去上藥?！?p> “不過有些青紫，不必上藥。男孩子家的哪有那么怕疼？過兩日自然就消了?！笔轮浦沽思厌劇ＫX得自己從小摔了、撞了什么的，只有點青紫根本不當回事。
其實皇甫銘玹也習慣了，因為從前皇甫銘瑛也是這樣的態(tài)度。連帶著佳釀他們也沒有那么在意。只是今日她忽然聽“長公主”特意提起，以為長公主轉(zhuǎn)性了。
“長公主，您今日回來似乎有什么心事？”
晚膳后淺酌陪著你回房間，她對你的態(tài)度深感擔心。
“也不算吧，就是有點奇怪。他們費那么大勁派禁軍的士兵來堵路，結果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日了，我竟每日都這么暢通無阻地進出？”石媛也是在進府的那一刻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她總覺得至少那兩個士兵會和自己抱怨一下被上頭盤問的事。結果她好端端的，那兩個人也好端端的。
“也許是因為長公主籌謀得好，他們確實沒注意到，或者沒有工夫管這事？”
“之前本宮就說過，想要本宮死的人何其多，怎么會一個都顧不上？”石媛想想自己其實對朝中人還不是很了解，越發(fā)犯愁了。
正當石媛要進屋的時候，幾聲悉索伴隨著一個黑影閃到了她面前。盡管第一時間她想到了是誰，但驚嚇還是要來得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