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剩下的半天內(nèi)回幽夢城,有些妄想。
那突如其來的廝殺結(jié)束了,活下來的人,除了貨商們抱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其他人包括江鵲無一例外的有些傷感。
畢竟死的是自己的兄弟,并非毫無關(guān)系的人。
死士們和自己的同伴都通通堆到一塊,用火燒了。
燒到最后都只剩下一堆灰,已經(jīng)余下的幾塊骨頭,只是分辨不清誰是誰。
在燒之前,李部曲事先取下了陣亡同伴們的信物,以便到時候奉還給他們的家屬,只是不知道到時候怎么面對這些家屬時候。
這是一眾人竟能為他們做的,希望他們來世的時候能夠投個好胎。
在將戰(zhàn)場打掃干凈后,一行人又是再度啟程,只是路上基本上都死氣沉沉。
在灰袍老人死后沒多久,那覆在曠野上的銀白就驀然消失不見。
那確實是擾人心智的幻術(shù),只是太過真實,如同真的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令眾人心頭一悸。
在得到李部曲的首肯后,決定在不遠(yuǎn)處的一片曠野當(dāng)中安營扎寨休息下,此處離圣昭并沒有多遠(yuǎn),李部曲已通過傳音石向上峰傳了口信,希望能有人來接應(yīng)他們。
曠野雖看起來空無一物,可也有幾顆枯樹林立,索性砍下那枝椏作柴火取暖。
貨商們因這一場驚嚇已是困乏,靠在車架旁直接躺在地上酣然入睡。
侍衛(wèi)們用隨身帶著的繃帶給傷口包扎,聚攏在火堆旁,他們神情疲憊,卻依舊沒有入睡的意思。
只要李部曲一聲令下,他們便要拿起身邊的刀再次迎敵。
誰也不知道方才的敵襲是否是最后一次,是否在達(dá)到他們的目的前都不會就此罷手。
這些都是未知的。
火堆旁圍坐的眾人神情淡漠地盯視著躍動的火苗,沒有一人開口說話,顯得非常沉悶。
只有酒袋默默在眾人間傳遞著,一小口一小口那么嘬著,等遞到江鵲跟前,還剩下半個酒袋那么多。
江鵲并不擅長飲酒,但越不擅長他就越想去嘗試一下。
畢竟李部曲以前和他講過,要是江鵲自己以后也要供上公職,那酒便是和上下級間與同僚間交際的時候不可或缺的。
更何況,酒也是能讓自己忘了憂愁煩惱的良藥。
江鵲不像其他人一樣猛地來了一口過喉,只是輕輕地珉了一小口,流入口內(nèi)的涓涓細(xì)流讓江鵲只感到喉頭似被火灼燒過,嗆了幾口,直把淚給嗆了出來。
身邊的人看了江鵲那狼狽的模樣不由笑了出來,氣氛歡快了些許。
“不能喝就不要勉強(qiáng),這東西慢慢學(xué)?!?p> 李部曲笑著從江鵲手中拿過酒袋,仰頭猛灌了數(shù)口,酒袋迅速干癟下來。
“等回去了,休息幾天。之后,叔到時候和上峰疏通一下,看能不能把你拉入到我的部曲來?!?p> 未來的路看來已經(jīng)被規(guī)劃好,江鵲并沒有什么異議,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李部曲笑了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除了不怎么愛說話外,江鵲確實是個好孩子。
雖說自己現(xiàn)下是五時人竅境界,但修為想要再往上更近一步實在是如攀天險。
隨著歲月的蹉跎,李部曲無心再精進(jìn)修為,也無心再為自己的前程鉆營。
今日這場廝殺,更讓他打定主意要退下來。
只是退下之前,也要將江鵲給扶上去,也算是為江鵲謀個前路。
此刻,江鵲盯視著竄動的火苗不言一語。
在火凰從他眸中釋放出來后,記憶的封印似乎松動了些。
他只聽得有一道較為清冷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人非榆木,不可小覷天下人?!?p> 似是對他的諄諄教導(dǎo),當(dāng)中又暗含著警告。
莫非,造成自己失憶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小覷了天下人?
江鵲眉頭輕蹙,索性壓下心中所思。
來日方長,自己總能尋回自己那缺失的記憶。
壓了壓頭上戴著的斗笠,盡量將自己這雙赤紅的眼眸給遮擋住。
拿起身側(cè)的長劍,取下隨身帶著的一塊布料,輕輕擦拭著已經(jīng)凝固在劍身上面的血漬。
先前那場戰(zhàn)斗的尾聲,那兩個修士的眼神讓江鵲感到非常不爽。
好像江鵲身上有什么寶貝是他們想要掠去的。
從那個已被燒成灰的老頭口中聽得,他這雙眼眸有妙用。
而以前從李部曲口中聽得,他這雙眼眸會被常人視作不祥。
無論祥瑞與否,或者是否有什么妙用。
對于江鵲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壓了壓都上戴著的斗笠,輕輕盍上了眼。
靠攏過來的侍衛(wèi)們,經(jīng)歷一場血戰(zhàn)后,都有些疲乏,都是肩并肩靠在一起沉沉睡去。要將今天發(fā)生的一切遺留在今天。
李部曲也沒有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盯著火堆發(fā)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天邊泛起了一片魚肚白,直到天色變得朣朦,遠(yuǎn)方隱隱傳來了急促雜亂的馬蹄聲,震得地上的碎石、細(xì)沙不住的跳動。
江鵲猛地睜開雙眸,推了推身邊的同伴,然后伏在地上去聽。
面色變得有些凝重,自遠(yuǎn)方而來的人馬想來不少,似是快馬加鞭趕來的。
入夜那會燃起來的火堆已是熄滅,只余下落了灰的焦木。一行人艱難從地上爬了起來,攥緊手中的長刀準(zhǔn)備迎敵。
畢竟經(jīng)歷了一番血斗,除了那些個貨商以外,每個人身上都有掛彩,且死了不少同伴。
若是再來一場,怕是都要葬身于此。
現(xiàn)下要是逃只怕來不及了,只能呆在原地聽天由命。
遠(yuǎn)方驚起一片塵土,也震得近處火堆里的殘灰飄到高空,如作秋蓬散去。
數(shù)十名騎兵自煙沙中殺出來,身上都穿著著統(tǒng)一的魚尾服。李部曲眺望過去,神色一緩,輕輕松了一口氣。
是他的老上司,來自奉都庭的校尉樓世。
由他帶隊疾馳而來,想來也是擔(dān)心這貨物是否還在,定要親自來一趟才安心。
遠(yuǎn)處的人馬還未到來,就聽得一聲大喝:
“我是奉都庭的校尉樓世!前面可是李部曲的人馬!”
聽了‘奉都庭’這個衙門,又聽得‘樓世’這個名字,大家伙都明白過來了前面人馬來自幽夢城,頓時松掉警惕,紛紛將緊握于手的刀收回刀鞘。
李部曲提了一口氣,大聲回應(yīng)道:
“在下確實是奉都庭的李部曲!”
轉(zhuǎn)眼間,一隊人馬猶如閃電那般疾馳到了眾人跟前,驚起了塵土倒是讓不少人嗆了幾聲。
領(lǐng)頭的那名叫樓世的中年人,先是看了看貨物,見完好無損,舒了一口氣。
而后又看了看李部曲的人馬,竟是都掛了彩,且比出城那會還少了一些。不禁眉頭一皺,沉聲喝道:
“李部曲,只是讓你護(hù)了一趟鏢,竟折損了這么多兄弟!你可知罪否!”
李部曲聽了倒也沒慌張,只是苦笑了一聲:
“校尉,老李我要是知道這條道上有埋伏,也不會往這走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