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滾雪球
那些賬沒有一筆能經(jīng)受住查驗的。
沒了靠山的管事們，一個個也都熬不過，坦誠交代。
原來，霍二夫人在接手府里中饋之后，最初也中規(guī)中矩。但之后，老夫人不管事，大房又沒個人在，霍二夫人的膽子便越來越大，即便當(dāng)時府里的大總管莫總管盡力反抗，也擋不住對方是主自己是仆，霍二夫人最終改變府里的制度，變成只要有她的條子，再多的銀子也能取出，沒她的條子，便是急需的錢財也取不出，府里的下人，也都習(xí)慣了這樣的日子。
然而三年前，霍禹回京，將霍府的倉庫搬空給顧霜筠下聘，府里人心惶惶了一陣，以為霍禹要整頓府里的財務(wù)，但霍禹接下來并沒有動作，且很快便出京辦差。這之后，霍二夫人尋了由頭將莫總管一家都趕出府，再不滿足于以前那樣僅超額使用公中的錢買名貴珠寶首飾，而是每月進賬多少，她就要取用多少，將公中的財物變成她手里私有的。
如今，霍禹成親，她擔(dān)心霍禹會要求把中饋交給長孫嫡媳的顧霜筠手上，因此早早要求手下的管事們做假賬，非但要把這些年她多拿走的錢窟窿堵上，還要制造銀錢不夠用的現(xiàn)象，借機讓霍禹夫妻倆出錢?；舳蛉俗约赫f是管家，實際上根本不通庶務(wù)，手底下這些管事也認(rèn)為顧霜筠一個千金小姐，即便游歷也帶著侍衛(wèi)隨從，肯定如霍二夫人一般不懂物價行情，因此一個個為求省事，隨隨便便地只顧把銀錢往上面加，完全不管其中的邏輯通不通。
那些管事嘴上不說，但目光閃爍，便知他們在助霍二夫人將公產(chǎn)變成私產(chǎn)中，從中偷的油水不少。
“如方才所言，你們老實交代，西北礦場那邊可以不去?！?p> 聽顧霜筠這樣說，跪著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氣，但她接下來的話，又令他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待會兒把人牙子叫來，把這些人都賣出去，至于一家子能不能再賣給同一戶主家，就看你們各自的造化?！?p> 被原主家賣出去的下人，稍微講點家風(fēng)的人家都不會要這樣的劣跡仆從，更別說一家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要剛好被一個主家買回去，難如登天。
那些個仆從一個個面面相覷，都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
霍禹已經(jīng)吩咐人進來把人拖出去，暫時看押在下人所居院落中，等人牙子來了就帶走。
“少將軍，少夫人，奴才還有話說?！币粋€管事跪著爬上前。
“說?！被粲淼?。
“奴才知道二夫人為何這么急切地想要銀子。二夫人在外面放印子錢，前段時間，有個人找到二夫人，之后，二夫人就把外面的印子錢全部收回來，還去找?guī)椭庞∽渝X的孫二虎拿了兩千兩銀票，湊足了五千兩銀子，讓奴才交給了那個人?！?p> “奴才也知道這件事?！庇忠粋€仆婦搶過話頭，“那個人是個騙子，說是同安平公主府的大公子，蕭虛懷蕭公子一起做生意，承諾夫人投五千兩銀子，過完年就能賺到一萬兩，但過年后夫人就找不到那個人了，派人去查那人說的家鄉(xiāng)，結(jié)果根本沒有這個地方，是杜撰的?！?p> “好一個孫二虎，今日就不該輕縱了他！”霍禹咬牙怒道，吩咐人立即去把孫二虎綁起來，連同他在府里管著廚房的兄長也一起，又令人去請府尹，要將放印子錢的霍二夫人送官嚴(yán)辦。
這一套雷厲風(fēng)行又大義滅親的舉動，令那些個下人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唯恐波及到自己。
“你們是奴，我與將軍知道你們身不由己，允你們戴罪立功。只要你們在府尹面前老實招認(rèn)知道的事情，我們保你們平安，待事情了了，歸還你們的賣身契，你們可自由來去。”顧霜筠對一眾下人道，嗓音平和中透著威儀。
那些人無有不允的，一個個都爭先恐后的承諾會戴罪立功。
霍二夫人被帶走時，霍老夫人依舊在昏睡中。也因此，縱使撒潑打諢，霍二夫人依舊被衙役強勢押走。
而霍二爺與二房的兩個孩子，全都藏在二房的院子里，沒有一個為霍二夫人出頭的。
晚些時候，霍禹去見霍二爺。
在他想來，霍二爺畢竟是自家二叔，將他的妻子扭送官府，總得去賠一個不是。
“她有這種下場全是她自己造的孽，與旁人無關(guān)。”霍二爺語氣間有幾分快意，實在是從成親開始，霍二夫人便以辱罵打擊他為樂，兩個人之間空有夫妻之名。而且，為他生下兒女的那外室，表面上是在生第三胎時難產(chǎn)身亡，但他一直懷疑是霍二夫人下的手，只是沒有證據(jù)，又礙于老夫人不敢聲張。
接下來，霍禹配合府尹調(diào)查霍二夫人放印子錢之事，本以為是件簡單明了的事，卻在兩天后，滾成了一個大雪球，牽扯出了藏在京城陰影之下的一個整合賭博、放印子錢、妓院等黑色產(chǎn)業(yè)的團伙。在京城的權(quán)貴中，也不止是霍二夫人與之有關(guān)系，許多官員及家眷都與這團伙有關(guān)聯(lián)，他們有借錢的，也有合伙的。這些權(quán)貴高官，也成了這團伙的保護者，讓他們可以隨意威脅打殺搶奪售賣借了印子錢的百姓。
整整半個月，霍禹與刑部、大理寺一起，拿著皇帝賜下的“如朕親臨”金牌，足跡遍布京城，上到權(quán)貴高官府邸，下到窮苦百姓所居大雜院，都有他的身影，也將這條黑色產(chǎn)業(yè)鏈連根拔起。
“可惡！”
睿王府里，李文安氣得臉色發(fā)青，眼睛一轉(zhuǎn)，看見下面坐著面色如常的蕭虛懷，他雙眸懷疑地微縮，“這是你建立起來，一個月就能賺進上萬兩銀子的聚寶盆，如今聚寶盆被掀翻，怎的你瞧起來絲毫不怒？”
“賭場、妓院、印子錢，為的是掌握京中權(quán)貴高官的把柄，打探各府各院的消息?；粲砗托滩?、大理室那群人看似查的透徹，實則真正利害的，屬下都另外保存，冊子上有名字的權(quán)貴高官，依舊要聽王爺差遣，不敢有絲毫違逆?！?p> 蕭虛懷自信一笑，“除此之外，那些主張立長，油鹽不進的家伙，他們自己立得正，管不住家里有人貪財，屬下將這些人的證據(jù)都放了出去。如此，霍禹與刑部、大理寺，正好為王爺掃除某些擋路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