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它在懲罰我
宋小檁抬眼望去,就看見坐在角落里,頭戴鴨舌帽的周雅莘。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她高揚(yáng)著下巴,故作吃驚的語氣,又略微嘲笑道,“哎呀,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當(dāng)年自稱司正郴女友、結(jié)果被人家一句不認(rèn)識(shí)給打回原形的周大明星啊。”
句里句外,皆是諷刺。
旁邊三三兩兩幾個(gè)人都笑了。
連一向穩(wěn)重的李導(dǎo)演都忍俊不禁。
誰人不知周雅莘啥作品都沒有,區(qū)區(qū)一個(gè)三線之外的小明星,就這一樁破事可謂是紅遍了全網(wǎng)。
丟人丟到家了。
這周雅莘三個(gè)字早已是圈內(nèi)的笑料、飯后茶點(diǎn)的閑談。
虧她還有臉來參加這場婚禮。
也不害臊。
“你……”周雅莘氣死了,一張漂亮的臉被氣得都青了,不顧及形象地破口大罵,“宋小檁,你以為你好到哪里去?不也是靠著男人才上的位嗎?哪里來的優(yōu)越感?。俊?p> “是啊,哪像你連靠著男人上位的資本都沒有呢?!彼创较嘧I,“這年頭,還真是什么人都能來摻一腳?!?p> “你——”
這殺傷力,不亞于一個(gè)炮彈。
宋小檁懶得搭理,實(shí)在是覺得和這樣的人斗嘴都嫌太晦氣,她轉(zhuǎn)頭朝李克木露出一個(gè)笑容,“李導(dǎo)演,我還有事,先走啦,期待和您的第二次合作?!?p> “好,一定一定,劇本我回去立馬安排上。”
她客氣地笑了笑,抬腳轉(zhuǎn)身離開。
“宋小檁,你他媽別走……”
至始至終,宋小檁沒再看向周雅莘一眼,任其原地發(fā)瘋。
而周雅莘就像是一個(gè)可笑的小丑。
她想起剛剛自己使勁巴結(jié)李導(dǎo)演想要求得一個(gè)小配角,結(jié)果人家連正眼都不瞧,換到宋小檁這就是笑臉相迎,且直接內(nèi)定下一部電影的女主角。
不甘心,也無法甘心。
明明就比宋小檁出道得早,明明都頂著“司正郴女友”的名號(hào),憑什么她就能成為一線大明星,而自己還在三線之外掙扎多年,這一切也太不公平了。
周雅莘簡直嫉妒得快要發(fā)瘋了。
“老娘把你的臉劃了,看你還怎么嘚瑟?!?p> 理智徹底喪失,她抄起一個(gè)紅酒杯,猛地沖出休息室。
卻在門口,忽而一片陰影籠罩下來。
淺灰色的西裝,很高,遮住了照在她身上的全部光亮。
被人擋住去路,她心情正不爽著,嘴里罵罵咧咧地,邊抬起頭,但一瞬愣住,也驟然止住了喉嚨里的聲音。
心臟倏地跳得很快,無法控制的那種。
緋色的紅隨之從耳根一路蔓延到了臉頰。
繞是混跡娛樂圈多年,也從未見過如此驚艷至極的男人。
她想搭訕,卻又心生顧忌。
“你是……?”
男人眉眼陰沉。
尤其他周身那寒冷的壓迫感突如其至,使得周雅莘根本不敢太過造次,明明生得一股溫潤儒雅的矜貴氣質(zhì),可偏偏眼神卻是那樣的陰鷙,直盯得她莫名發(fā)虛,一陣涼意也徒然從后背冒出,仿若被窺到了心底一念之過的邪惡想法,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
暮色漸至。
光已漸漸偏黃暗淡,余暉把江水的顏色染得更深。
十二月末的氣溫,很冷。
不過,雪停了。
簇滿一船的玫瑰帶著迷離的淺粉色。
清淺的香氣夾在徐徐的海風(fēng)里,若有若無。
宋小檁一把推開艙門,踩著輕快的步子走到甲板上。
這里沒人,難得寧靜。
她往后倚著欄桿,偏頭去看盤旋在上頭的幾只大雁。
聽風(fēng)聲,聽浪聲,她微微閉上了眼。
這時(shí),一道腳步聲緩緩傳入耳畔。
她其實(shí)有些恨自己。
恨自己太過長情了。
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誰。
那刻入骨子里、分外熟悉的腳步聲。
她無處可逃。
終究只能面對(duì)現(xiàn)實(shí)。
宋小檁慢慢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瞳仁中映入的即是踱步朝她走來的陸景衍。
他一身淺灰色的西裝,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風(fēng)衣。
長衫而立,公子無雙。
“小孩?!?p> 溫柔,很溫柔的聲音,一同混入風(fēng)中,像低迷的呢喃。
遠(yuǎn)處,是落日西斜。
加上他唇邊的笑,莫名心動(dòng)。
如若漩渦,越陷越深。
她匆匆移開視線,低頭看金色波瀾的江水。
好似一點(diǎn)也不在乎他的出現(xiàn)。
唯有那緊緊膠在一起的手指,才看得出她心底的不平靜。
幾秒后,肩上有溫?zé)岣采w下來。
是他的長風(fēng)衣。
宋小檁仍舊低著頭,卻輕輕皺起眉,口氣不算友好,甚至是有幾分生氣:“我上次說的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回不去了。
他們回不去了。
之間,隔了整整五年。
她二十五歲,他三十歲了。
可他為何還能同從前一樣,當(dāng)做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呢?
還能這么自然而然地把外套蓋在她的肩上?
她不明白。
她不是他書架上的一本書,被冷落多年后,終于想起來有這么一本書的存在,就取下來,掃掃上面的灰塵,便可以讀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所承受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陸景衍就站在離她不過幾厘的位置,兩人靠得很近,海風(fēng)一徐一徐地從耳旁拂過,彼此略微悶重的呼吸聲幾乎近到可聞,他微斂著眼,那雙眼睛深邃又沉涼,眉間似藏著北極的雪,且?guī)Я艘荒\淺的憂傷,像在同她講,又像在自言自語道,“小孩,你知道嗎?時(shí)間在懲罰念舊的人?!?p> “什么?”
“它在懲罰我?!?p> 懲罰?
僅僅愣了一瞬,明白過來后,宋小檁不輕不重地冷笑一聲,些許嘲諷:“所以,陸景衍,你是一個(gè)念舊的人嗎?你在念什么?念我?還是在念那段回不去的日子?或者,你覺得你受到了什么樣的懲罰了?”
太可笑了!
真的太可笑了!
這就好比冬日飄雪的窗外有只鳥,每天都在敲著窗戶,你心生憐憫,便將它養(yǎng)在籠子里,但過了一天、兩天、三天、五天、一個(gè)月……等到了來年春天,你終于覺得它煩了,于是你打開窗戶以愛之名將它放走了,你放走了它的自由,可后來,你望著籠子,又突然覺得舍不得了。
“一開始拒絕我的人是你,可最后念舊的人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