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想陸景衍了
人們總覺得，殺人犯的孩子也會殺人；精神病患者生的孩子也一定是精神病。
但這是世俗的偏見。
如果她說，她不是小三，她不喜歡張思澤，她也沒有插足他的感情，一切只不過是他的自導(dǎo)自演。
那么……會有人相信嗎？
答案是，不會。
相反，他們還會義正言辭地反駁——
小三都說自己不是小三，殺人犯都說自己不是殺人犯，虐待者都說自己喜歡小動物，叛國者也都說自己愛國。
在固有的偏見下筑起的長城，人們無法打破這世俗，更無法將它摧毀。
外面的人爭破頭想進(jìn)去，里面的人巴不得出來。
反反復(fù)復(fù)，矛盾固己，人心早已麻木掉了。
但是，她不甘心死在這樣的偏見下啊，卻又覺得無能為力。
“叮鈴——”
早讀課結(jié)束了，現(xiàn)在是十分鐘的下課時間。
洗手間里，等會就來人了。
宋小檁用一縷碎發(fā)把額頭上的傷口遮住，走出洗手間。
她不喜歡熱鬧，更不喜歡那些以她為中心的熱鬧。
但是，似乎來不及了，已經(jīng)有人陸陸續(xù)續(xù)走出教室，在班級回廊外嘻笑打鬧。
她低著頭，穿過人群，盡管不去看，卻仍感覺得到從四面八方涌來的目光，如芒在背，耳邊充斥著絡(luò)繹不絕的諷笑聲。
“你們看，那就是高二三班的宋小檁?！?p> “咦，她怎么還有臉來學(xué)校呢？”
“我要是她，我都不想活了?！?p> “你別說，要不臉皮厚，怎么能攀得上陸家呢?！?p> “也是哦?！?p> “……”
聽不見，她什么都聽不見。
宋小檁在心里這樣安撫自己，可仍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不遠(yuǎn)處，藍(lán)天嵌著朵朵白云，成排的綠樹隨風(fēng)搖曳，在經(jīng)過二班教室的時候，突然伴隨著幾聲興奮的尖叫，她感覺到背后有一片厚重的濕涼，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間散開。
像油漆的味道。
她往背后一摸，手中沾著藍(lán)色的顏料。
她惶然地抬起頭，二班教室的窗戶旁，幾個男生立馬縮回腦袋，其中一個矮個子的手里握著顏料桶，他撓撓腦袋，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不好意思啊，手滑、手滑?！?p> 周圍，全是一片哄笑聲，看戲的、看她是如何出糗的、幸災(zāi)樂禍的、肆意嘲諷的……卻唯獨(dú)沒有同情。
宋小檁臉上的表情，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所有人都震驚于她是如何能那么坦然又從容地在一眾的嘲笑聲中走回教室。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走一步都格外的沉重，腳下像有千斤重的鉛，以及……那雙手捏緊的衣角皺巴巴得不像話，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指甲陷進(jìn)肉里的疼。
她走進(jìn)教室時，原本的笑逐聲變成了三三兩兩的議論聲，中間還夾著幾絲挖苦的笑，但這一切，對于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她來說，早已不痛不癢了，就是衣服被潑了顏料水，穿著總感覺不太舒服。
許佳怡左右看了看，忽而低頭不知道在紙上寫了什么，然后把紙張遞過來給她——小檁，真的對不起啊。
宋小檁笑了笑，在紙上回以三個字:沒關(guān)系。
她知道許佳怡的為難。
許佳怡從書桌里拿出外套，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這件外套你先穿上，等下課了我回宿舍拿一件新的校服給你。
她接過外套，想了想，又回了幾個字，“不用啦，我穿上外套就好，你不用再回宿舍拿了。”
許佳怡點點頭。
原本還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段易丞突然抬起頭，蓋在頭頂上的外套隨之滑落，他恰恰看見了宋小檁背后的那抹轉(zhuǎn)瞬即逝卻鮮艷得有些刺眼的藍(lán)色。
她很瘦，肩頭小小的，那件校服外套似乎不太合身，所以穿起來有點傻里傻氣的感覺，但她卻總卯著一股勁，很倔強(qiáng)，像雄鷹張開雙翅，為了保護(hù)自己。
他的眼底一片陰沉，濃黑的眸子中，暗涌著饒有興致的輝光。
“喂，大熱天的你干嘛穿外套？”只聽到他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在耳際輕輕縈繞。
宋小檁沒理，他便用筆頭戳了戳她的肩膀，“小心中暑了?！?p> 她回頭，把他的那件外套往他腦袋上狠狠一砸:“你先管好你自己吧?！?p> “你……”
“叮鈴鈴——”
段易丞的聲音，就這樣淹沒在了上課鈴中。
*
下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被學(xué)校用來當(dāng)消防演練了。
出了洗手間，宋小檁發(fā)現(xiàn)自己班的人已經(jīng)下去排隊了，她也緊跟腳步下了樓。
但樓梯間黑壓壓的都是人，還有好幾個班級在等著下去排隊。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p> 她側(cè)身小心地避開人群，卻在下下一個階梯的時候，后背猛地有一股力量將她重重推下，她一時失了重心，直接滾了下來。
樓梯雖不高，但宋小檁的額頭撞在了墻壁上，汩汩冒著鮮紅的血，她疼了兩眼一片昏暗，臉色也慘白慘白的，用手輕碰了一下，血跡便熱熱地沾在手上。
頓時，人群里一片躁動——
“有人摔下樓梯啦！?。 ?p> “快，扶去醫(yī)務(wù)室?！?p> “……”
她隱隱覺得有人將她抱起，慢慢遠(yuǎn)離了嘈雜的人群，像走進(jìn)了寧靜的歲月。
但她卻在想，
今天好倒霉啊，這已經(jīng)是額頭的第二次受傷了。
～
樓梯間的墻壁上還沾著一絲半點的血跡，看起來格外刺眼。
“不會出人命了吧？”
“不就是撞了下墻，流了點血而已嘛，死不了?！?p> “宋小檁是你推的？”
“……噓。”
*
醫(yī)務(wù)室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口渴嗎？”校醫(yī)問道。
宋小檁搖搖頭:“不渴。”
“傷口沒什么大礙，休息會就好了，你先躺著，我出去一會?！?p> “好?！?p> 這會兒，她的頭已經(jīng)不暈了，眼睛也看得清明，思緒漸漸冒了尖。
剛剛的那一推，分明是有意為之。
有人故意推她下樓的。
可是，她已經(jīng)眾怒到了……要將她置于死地的地步了嗎？
她不明白，她究竟是犯了何罪？
窗外的樹枝不停搖曳，遠(yuǎn)處的廣播里在普及火災(zāi)逃生的知識。
忽然間，宋小檁的心中忍不住泛起了酸澀。
她覺得委屈。
她想陸景衍了。
她好想告訴他，她不快樂，一點也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