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許及時出手,椒爺躲過死劫,眾人搜查四周,奈何一無所獲。
那個善使彈弓的伢子不見了蹤影,就此留下隱患。
“小心了,這伢子雙親接連喪命,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椒爺把斷刀斜插進(jìn)石縫里,方才的偷襲實(shí)在兇險(xiǎn),現(xiàn)在想來還后怕不已。
“先在這住一晚,明天再作打算,水陸洲這么大,咱們肯定能找到安身之所?!?p> 紹許回到茅屋中開始收拾干草堆,經(jīng)歷了諸多磨難,眾人實(shí)在沒有力氣繼續(xù)前行了,小駝哥和黃九輪班值守,潤秋忙著給紹許療傷。
如今已經(jīng)過了燥熱時節(jié),每逢夜半,總有涼風(fēng)習(xí)習(xí),篝火余溫剛好,眾人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我記得之前水陸洲還有一些居民,但是方才巡查時發(fā)現(xiàn)那些茅屋幾乎全都空了,奇怪的是當(dāng)中還保留著一些家用細(xì)軟,門拴閉合,怎么看都不像是倉皇出逃的樣范?!?p> 小駝哥回到篝火前,椒爺正望著遠(yuǎn)處出神,經(jīng)小駝哥這么一打斷,手里沒了分寸,酒壺掉在火堆邊上,撲騰的火花燙在身上,把椒爺疼得好一陣呲牙咧嘴。
小駝哥笑著從懷里掏出一方絹布,這是供以他緬懷昨日富貴的唯一憑證,沾了些涼水,覆在了椒爺?shù)男⊥壬?,椒爺?shù)善鹋4蟮难劬Γo張兮兮地把腿收回去。
她想起跟雕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自己受傷的時候,雕爺只會憨憨地大笑,至多不過丟來一塊抹布,椒爺習(xí)慣了粗鄙的日子,總覺得小駝哥手里那方絹布礙眼。
“一邊去,老子皮糙肉厚的,自己留著搓腳吧?!?p> 小駝哥尷尬地笑了笑,無奈收手,倆人隔著火堆凝望彼此,目光焯燙,刻意閃避。
椒爺對于小駝哥的離開,一直耿耿于懷,可是她的抱怨無法與紹許傾談,更不會表露在人前,直到小駝哥回來,椒爺才有了些許埋怨神色,小駝哥幾次想要傾訴,都被椒爺打斷了。
“有機(jī)會···我是說等一切太平之后,咱們真該在這周圍轉(zhuǎn)轉(zhuǎn),這里的景色···”
“噓!”
椒爺打了個手勢,又一次拒絕了小駝哥的邀請,椒爺可沒心思跟這小子去喝勞什子涼水,她盯著遠(yuǎn)處隨風(fēng)晃動的密林,發(fā)覺涼風(fēng)拂過,有棵歪脖子老樹后面,有鬼祟的聲音傳來。
椒爺起身,把紹許從茅屋里喊了出來。
“我總覺得這里不安全,咱們還是出去看看吧,找到合適的地方再回來?!?p> 椒爺說完,黃九登時露出不情愿的神色:“這不挺好的?依山傍水,瞎出去轉(zhuǎn),再碰到那伢子可就熱鬧了,我可不想吃石子。”
“去吧,我和薈娘留在這,這事必須盡快有個結(jié)果?!?p> 潤秋抹了一把淚,身前的黃九本想勸說,可話到嘴邊,又覺得窩囊,扭捏了一陣子,再作不得聲了。
紹許望著薈娘,像是在請求她的意見。
“我等你?!?p> 留下薈娘和潤秋,紹許等人準(zhǔn)備妥當(dāng),這就朝著密林深處走去了,就在他們離開沒多久,側(cè)邊不遠(yuǎn)處,閃現(xiàn)出一雙怨憤的眸子。
那雙眸子的主人踟躕不前,眺望遠(yuǎn)處,像是在顧慮什么,等了很久,確信紹許等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這才露出了行跡。
伢子從背后解下彈弓,貓著腰順著低矮的河堤繞到了茅屋下面,側(cè)耳去聽,屋內(nèi)傳來兩個婦人的交談。
伢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看周圍悄無人蹤,這便放心大膽地站在了茅屋前,搭弓在握,伢子咬牙切齒低聲喝道——
“滾出來!”
薈娘和潤秋緊抱在一起,不住地發(fā)抖。
耳聽屋內(nèi)死寂,伢子耐不住煩,瞇緊眼珠子彈出一粒石子,那石子破空入門,“啪”地一聲在木門留下一個窟窿眼,屋內(nèi)頓起驚呼。
如此昏暗不明,這伢子僅憑聽聲辨位,就險(xiǎn)些命中二人,薈娘面如死灰,手足無措地和潤秋向旁邊閃躲。
“我再說一遍——出來!”
伢子惡語相向,正準(zhǔn)備再搭一粒石子,耳后涼風(fēng)吹襲,一道毛骨悚然的聲音貼著后脊傳來——
“小子,你回頭來看!”
伢子心頭一震,這邊廂急忙回頭,沒等看清,只覺得身背后涼颼颼的,他的脖子也跟著涼了一下,再想動,身子有勁兒使不出,腦袋卻是飛了出去!
噗!
電光火石之間,椒爺撤回?cái)嗟叮w揚(yáng),此間慘劇落幕。
眾人慢悠悠地從河堤顯出身形,紹許急忙推開茅屋,確認(rèn)了薈娘的安全。
小駝哥拎起那伢子的人頭,順手丟進(jìn)了火堆里,又把殘破的身軀丟入江中,滔滔浪急,這次伏擊干凈利落,有驚無險(xiǎn)。
紹許抱著薈娘,審視了周全這才放心,再回頭,眼看眾人疲憊不堪,只得暫時在此休整。
“還是我在這守著吧?!?p> 小駝哥自告奮勇,蹲在了篝火前,黃九在潤秋的催促下,也無奈一屁股坐在了對面。
當(dāng)晚臨睡前,紹許從背后抱緊了薈娘:“你怪我嗎?”
薈娘小心觸摸著丈夫殘破的斷肢,心亂如麻。
“我們知道我們都要為了活著而付出代價,只是···”
“嗯?”
“那孩子···還沒娶親吧?”
紹許緊了緊懷中的薈娘,殘肢覆蓋在隆起的小腹上,他已經(jīng)為此付出了應(yīng)有的代價。
···
河堤前濤浪疊起
黃九提著褲子慢吞吞走回來,實(shí)在無聊,就把那柄嶄新的攮子拿出來把玩,一不留神,又把指頭劃破了。
“嘶——”
疼得厲害,黃九趕緊把指頭含在嘴里,嘬了兩口,人卻傻了。
“是不是沒洗手?”
小駝哥嫌棄地托起下巴,黃九尷尬之余,趕緊用手指在地上戳了幾個來回,又覺得地上軟綿綿的:
“怎么會——嘶!”
剛才扎破的傷口整個撕開了,黃九急忙又把指頭含回了嘴里,再咂摸,味不對!
忙低頭去找,黃九臉色煞白,小駝哥此時把絹布丟過來,一臉歉然道:
“我洗了,只是沒想到這么巧?!?p> “你他娘的不會找個坑?。 ?p> 黃九哭著跑向江邊,小駝哥捏著絹布,無奈將之投入火堆。
趕等黃九再回來,殺人的心都有了,奈何有心沒膽,只能坐在那生悶氣。
為了緩解尷尬,小駝哥干咳了兩聲道:
“方才咱們繞回來的時候,你看見地上的踏印了嗎?”
黃九愣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你這么一說我才想起來,水陸洲橫亙兩岸,只通船筏不時走車馬,哪來的馬蹄子?再說了,恁多坑洼,也不像是一兩匹,這可真是邪門?!?p> “你再想想,之前咱們應(yīng)該都來過這里,水陸洲不敢說繁華,那也是船家鼎沸,可咱們除了這一家三口之外,什么人都沒見到,這又是怎么回事?”
“是??!之前我為了躲···躲債!經(jīng)常出入水陸洲,我記得周圍還有商戶呢,怎么全都不見了?咱們路上也遇見不少流民說要來水陸洲,怎么一個也沒遇見?難不成都死在路上了?”
黃九半是尷尬半是費(fèi)解,小駝哥目送遠(yuǎn)方,喃喃自語:
“我更愿意相信,他們已經(jīng)到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