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她?!?p> 白卿洲的聲音低沉溫柔,沈蘇蘇轉(zhuǎn)過臉去看他,他唇角勾起的笑意好看得有些刺眼。
不知為何,她竟感到一絲失落。
她想起來了。小時候,表妹曾經(jīng)搶走過她首飾盒里的一支木頭簪子。那簪子她并不怎么喜愛,平日里放在盒子底下充個數(shù),只有爹爹嫌她小小年紀(jì)打扮得過于艷麗時,才會拿出那只木簪子說,爹爹冤枉孩兒了。
只是表妹說想要那支簪子的時候,她卻一把將它奪了回來塞進盒底,憤憤道,這是我的東西,憑什么給你。
而娘親則是責(zé)備了她一頓后,把那簪子送給了表妹。
當(dāng)時的她委屈極了,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她的東西,為什么要送給別人。就算那簪子只會放在盒子里落灰又怎樣?落灰一輩子也是她的。
沈蘇蘇驚覺自己心中陰暗的情緒在滋長。她這是把卿洲哥哥當(dāng)什么了?
狠狠搖了搖頭,沈蘇蘇暗暗告誡自己,卿洲哥哥雖然始終對她極好,但她心里只有子丞哥一人。
只是一想到,打一見面就待她溫柔至極的人,今后所有的溫柔都會歸于別人,她總覺得心里有些委屈,與簪子被人搶走之后一樣委屈。
“所以……卿洲哥哥是怕蔓薇姐姐受傷,才不讓我告訴她的?”
“是?!?p> 而她一直以為,他肯來,是因為她求他。
多愚蠢,多自作多情。
白卿洲瞥了沈蘇蘇一眼,沉聲道:“我與蔓蔓要成親了,我不讓她來,一是不想她受傷,二是想讓她安心準(zhǔn)備成親所需之物。她這幾日著實忙碌,休息不好,我不忍看她再操心其他事情?!?p> 沈蘇蘇驚訝:“你們要成親了?”
“是啊,”白卿洲雙眼望著前方,眼神中的溫情如有實質(zhì),“成親后我們會在山下隱修,所以……等救下方子丞,以后若再遇到什么事,你們要自己解決了?!?p> 言下之意,是來替丁蔓薇解決婚前最后一件事,也是白卿洲最后一次幫沈蘇蘇。這次之后,便要劃清界限,兩不相欠。
沈蘇蘇心底的失落愈重,墜著她的心臟沉沉往下落。
但她有什么資格失落呢?他們自始至終不過是朋友而已。
“那……”沈蘇蘇強壓住心頭酸澀,扯出個微笑來,“恭喜卿洲哥哥了。”
兩人隨后便一路沉默,好在黃云村與那湖岸洞窟相距不遠,沒用多久,沈蘇蘇便帶著白卿洲找到了那蛇妖盤踞的洞穴。
黃云村后面這片湖的對岸有一片山巖,上面全是被風(fēng)侵蝕出來的洞窟,大大小小足有上百個,但大多不深,一眼便能望到頭,除了這蛇妖挑選的洞。
洞外潮濕的地面上有幾道雜亂的拖痕,沈蘇蘇說,她和方子丞就是順著這些痕跡找到這個山洞的。
“想必是那蛇妖帶著六個孩子進洞時留下的,”白卿洲自言自語一聲,轉(zhuǎn)頭對沈蘇蘇囑咐道,“我先進洞去,你跟在我身后,切莫出聲。等救下方子丞,你便先行帶他出洞,到黃云村等我?!?p> 沈蘇蘇知道自己修為不濟,遠比不上白卿洲,也不敢逞能托大,便乖乖點頭,跟在他身后躡手躡腳的進了洞。
沒走幾步,便聽見洞窟深處傳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
兩人對視一眼,加快腳步向洞穴伸出趕去。
方子丞已經(jīng)在這洞中幾進幾出,與那蛇妖斗了兩天。沈蘇蘇向白卿洲求救時,他已經(jīng)精疲力竭,用最后一點力氣布下結(jié)界封住洞口,便昏死了過去。
在白卿洲趕來之前,那蛇妖眼見自己被困洞中,無法再去村里抓小孩,而盤龍道只差最后一個孩子的精氣便能養(yǎng)成,它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便不斷地瘋狂沖撞起方子丞的結(jié)界。
兩人進入山洞時聽到的那一聲碎響,正是蛇妖沖破結(jié)界的聲音。
這妖只差一步就能飛升化龍,修為自然不俗。雖然是通過邪術(shù)強行有所突破,但終究不是方子丞現(xiàn)在的修為所能抵擋的,更遑論他還受了重傷尚未恢復(fù),如今結(jié)界被破,他也只能拼死揮劍抵抗。
“小子,”蛇妖化為人形,一把捏住方子丞的劍身,蒼白陰沉的臉湊近他眼前,獰笑道,“拿劍的力氣都快沒了,還想攔我?”
方子丞被他壓制,額頭上滿是虛汗,卻仍是無法與蛇妖的力量相抗衡。他兩臂酸痛,幾乎就要失去知覺,卻仍是咬牙一字一句道:“要、攔!”
“不自量力?!鄙哐咝σ宦暎壑泻忾W過,手上的力氣暴漲了幾分。
方子丞被它狠狠一推,連連后退,腳下失衡,眼看就要撞倒在地,卻突然感到后背被人輕輕一托。
未等他回身,就見一道黑影從頭頂掠過,擋在了他和蛇妖中間。
“白卿洲?”方子丞怎么也想不到救他于危難的竟會是一直與他不對付的白卿洲,這一聲喊出來,卻抽動了胸前的傷,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撐住一旁的石壁問他,“你怎么來了?我?guī)熃隳???p> 沈蘇蘇此時也追了上來,扶住方子丞便要帶他出去:“我找卿洲哥哥來的,蔓薇姐姐不知道。剩下的出去再和你解釋。”
蛇妖一見又來了兩個人,狹長的墨眸微瞇,雙手環(huán)胸饒有興趣的看著手無寸鐵的白卿洲:“怎么,又多兩個來送死的?”
白卿洲上下打量了一番山洞里的環(huán)境,目光落在蛇妖身上,歪了歪頭:“不是送死?!?p> “哦?”
“是來殺你?!?p> 蛇妖一聽仰天大笑:“就憑你們?nèi)齻€?”
“不,”白卿洲抬起手來揮了揮,讓沈蘇蘇盡快到方子丞離開,視線仍定在蛇妖身上沒有移開半分,“就我一個?!?p> “它已經(jīng)吸過六個孩子了……”方子丞出言提醒,卻被沈蘇蘇往后一拉。
“卿洲哥哥都知道了,我們先出去,省得他分心?!?p> 方子丞一想,以自己現(xiàn)在的實力,再硬撐下去很可能會死在此地,而那蛇妖雖然厲害,但被自己拖了幾天,定然也有所消耗……
“好。白卿洲,你小心點兒?!?p> 說罷,沈蘇蘇便扶著方子丞往洞口退去。
見方子丞要逃,蛇妖哪能應(yīng)允?登時往前一撲,想從白卿洲身邊闖過去,卻被白卿洲一道流光打在側(cè)腹,疼得他一聲痛呼,向后退了幾步,低頭一看,那被流光擊中的地方竟微微滲出血來,疼得他又是一咧嘴,猩紅雙目惡狠狠地瞪向白卿洲。
白卿洲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我說過是來殺你的?!?p> “好,好小子!”蛇妖抬眼看向方子丞和沈蘇蘇離去的背影,又瞪回白卿洲。
他知道自己小瞧了白卿洲的修為,如今看來,他比之前那小子還要難對付幾分。
不過它好歹也是蛇族之中修為上乘的高手,又有六子盤龍道加身,離化龍只有一步之遙,難不成還會怕一個赤手空拳的人間修士?
蛇妖眼瞳暴豎,化作巨蟒之形,龐大的身軀如小山一般向白卿洲壓了下來……
方子丞和沈蘇蘇退出洞窟之外,便拒絕再往黃云村走。
丟失的六個孩子仍在洞中昏睡,只有殺死蛇妖才能讓它吸食過的精氣回返到孩子身上,孩子們才能清醒,這也是方子丞拼死也要把蛇妖堵在洞中的原因。
如今白卿洲只身對付蛇妖,他放心不下,便執(zhí)意留在洞口調(diào)息,若是白卿洲不敵,至少他還能勉強頂上,幫他一幫。
而洞窟之中,那蛇妖與白卿洲連戰(zhàn)數(shù)個回合,誰也沒占到甜頭,只打成了平手。
白卿洲輕輕擦掉嘴角的血跡,而那蛇妖也以化為人形,身上同樣多處重傷,疼得它連腰都直不起來。
“小子,”蛇妖沖他一抬下巴,“身手還不錯,不過再打下去,也只能是兩敗俱傷。”
白卿洲垂眸盯著蛇妖腳下的地面,低聲道:“所以呢?”
“這群孩子和你非親非故,沒必要搭上一條性命。你且讓開一條路來放我離去,等我化龍,必記著你的人情?!?p> 蛇妖說罷,一雙狹長的眼睛直勾勾的死盯著白卿洲,想看他究竟是何態(tài)度。
白卿洲思考片刻,抬眸瞧它:“好。”
蛇妖一聽大喜:“你可比剛才那小子聰明多了,那我……”
“不過,”白卿洲打斷它,“我不喜歡別人欠我人情。要還,就現(xiàn)在還?!?p> 蛇妖皺眉不解:“現(xiàn)在還?”
“我正好有問題要問,你若答上來了,我便放你離開?!?p> 蛇妖不知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但既然答應(yīng)他便能離開,那也不妨一試,就算是他不知道的問題,大不了隨便編個答案糊弄過去就是了。
“好,你問吧。”
“第一個問題,‘山川改道,天塌地陷,世人都會毀滅’,是什么意思?是指盤龍道養(yǎng)成之后么?”
“當(dāng)然不是,”蛇妖臉色一變,“你從哪里聽來的?”
“只管回答我的問題?!?p> “……”蛇妖望向白卿洲的眼神微微一動,“盤龍道是邪術(shù),原本就是逆天而行,若不是被逼上絕路,誰會去碰這種東西?”
“什么絕路?”
“小子,有些事,你不懂,我也不能告訴你。但你要擔(dān)心的危險還在后面,而且很快就會到來。至于盤龍道……也只不過是我蛇族用來保命的最后倚仗罷了?!?p> 也就是說,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fā)生,而那件事對于蛇族同樣也是威脅,所以蛇族才想盡快飛升以躲避災(zāi)禍?
想起老祖閉關(guān)前對他說過的話,白卿洲問道:“我來猜猜。妖王即將現(xiàn)世,而蛇族與妖王不合,百年前人妖之戰(zhàn)便沒有蛇族參戰(zhàn),如今妖王要清算蛇族,所以你們才要用這邪術(shù)逆天改命,對么?”
聽他提到妖王,蛇妖大驚失色:“你怎會知道百年前的大戰(zhàn)?”
白卿洲不答:“第二個問題,妖王的其他計劃,你可知道?”
蛇妖盯著他看了許久:“不知。”
但它一定會殺回人間,這才是世人皆會毀滅的原因。
“問題問完了,該兌現(xiàn)承諾了吧?”
“別急,還有一個問題,我還沒得到答案?!?p> “什么問……”
片刻之后,白卿洲走出洞窟,對守在洞外的方子丞和沈蘇蘇說道:“孩子們醒了?!?p> 而兩人緊隨其后進入山洞,只見到六個半睡半醒的孩童跟前,一條巨蟒癱軟在地,早已沒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