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海豐迪廳

　　直到七點，店里顧客依舊絡繹不絕。這時隔壁飯館的伙計才把我叫的炒面送來，抱歉地說今兒太忙差點忘記了。我讓飛仔和阿劍留下幫忙，其他的直接趕他們去海豐：至少能占個座或領個免費飲料啥的。

　　剛拿起筷子，已走出店門的張凡又折回來，走到我跟前詭秘一笑：

　　“今兒晚上你要小心了！”

　　怎么？大家想殺我豬？但迪廳免費的呀！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狠狠地吃了一口面，差點噎著。七點一刻，最后一個顧客離開，無論如何我也得關門了。

　　“吔！”我被飛仔的尖叫聲嚇了一跳，他剛點好營業(yè)款。

　　“兩百九十多，創(chuàng)紀錄了！”

　　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了，冷空氣沁入肺腑。

　　連續(xù)的陰雨天洗凈了空氣里的塵埃，能見度特別高，也更寒冷刺骨。但我的內心卻光明而溫暖，充滿了踏實——無疑那是金錢帶來的安全感。

　　我把厚厚一沓鈔票卷成一團，塞進我軍綠色工裝褲膝蓋上方的翻蓋口袋里——貴重物品不放常規(guī)口袋，這是我走南闖北總結出來的兩條防盜經驗。另一條即：不把錢放于皮夾內。

　　匆匆拉下卷閘門，我便和飛仔、阿劍一起騎車前往海豐。

　　時光如流水，又是一個平安夜。

　　每年的圣誕元旦似乎都很有意思，今年……我先想到了云嫣，不知遠方的她可安好？又想起雪莉，是否回了杭州？還有云南的小青，還在洱海邊嗎？

　　很快一個清晰的面孔闖了進來——神秘的安娜，多天未見，這些日子她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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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豐西餐廳處于杭城中軸線：延安路上。初為海豐茶樓，創(chuàng)建于清朝末年，經營廣式菜肴和三市茶點。但杭州人對廣東菜和大清早吃茶點不太習慣，生意并不太好。民國時期，西風東漸，改名海豐西餐社，專營法式菜肴和西式點心，受到中產階層的跟風，漸漸站穩(wěn)了腳跟。

　　猶如上海最為出名的西餐廳紅房子、天鵝閣和凱司令一樣，海豐西餐社歷來是杭州西餐頭把交椅。直到最近受到高檔酒店如杭飯、黃龍、湖畔等西餐廳的沖擊，漸漸落寞起來——這才有了川川將二樓租下改迪廳的機會。

　　因是平安夜，海豐一樓賓客滿棚，年輕人為主，都在亂哄哄地吃圣誕大餐。我們一行穿過鬧哄哄的餐廳走向樓梯，強勁的節(jié)奏聲越來越大。

　　舞廳門口，我還沒來得及報川川的名字，兩位凍得瑟瑟發(fā)抖穿旗袍的禮儀小姐早已拉開大門放我們進去。

　　海豐迪廳就像一個不存在于地球上封閉的魔盒。

　　在氛圍獨特的美國現(xiàn)代民謠歌手蘇珊·薇格（Suzanne Vega）《Tom's Diner》（湯姆的晚餐）的節(jié)拍里，一個聲光詭幻的異域空間向你撲過來，全身心被節(jié)奏、被音樂、被光影、被喧鬧的人潮、被一張張神態(tài)各異的碎片般的面孔所包圍。

　　飛仔費了老大勁兒才找到張凡一伙，我也看到了孟寒、囡寶，光和其他人員都沒來。剛在與老同事們寒暄，張凡悄悄地把我拉到一張桌子前，對我使了個眼色。

　　順著昏暗的光線看去，玻璃臺面酒吧桌后坐著一個看不清臉的神秘之人。

　　我移步上前，七彩變幻的燈光里，一雙戴著紫色編花羊毛手套的手蒙住了臉，然后慢慢往兩邊分開，如一朵綻放的花朵，我看到了桃花帶羞的臉兒——

　　安娜。

　　神奇的平安夜，心里波濤洶涌。她給了我一個結結實實的驚喜！

　　我鎮(zhèn)定心緒，在她旁邊坐下：“怎么不去跳舞？”

　　“我不會Disco?！?p>　　她溫存地看著我：“我就是過來看看你?！?p>　　洶涌的巨浪馬上又要沖潰理性的堤壩。

　　“去吧，我看著你！”

　　她推了我一把，聲音溫柔，眼神如蜜。

　　我進入滾粥般的舞池。

　　正好碰到山姆，好久沒見他了。他依舊是棒球帽，戴著一只耳釘，破牛仔褲，一件掛著鏈條的皮衣，手上是很酷的露指皮手套……按現(xiàn)在的話說是一身“嘻哈”打扮：要是有個時光機啥的把他穿越到現(xiàn)在的夜總會里，絕對沒有違和感。

　　意外的是他今天也帶了個女伴——纖瘦身材、濃妝艷抹、燙著爆炸頭的女孩，與他倒是很搭。

　　天王邁克爾·杰克遜的妹妹珍妮特·杰克遜（Janet Jackson）《Rhythm Nation 1814》（節(jié)奏王國1814）組曲混音版，包含專輯中最受歡迎的《Black Cat》（黑豹）、《Escapade》（冒險之旅）、《Miss You Much》（想念你）、《Love Will Never Do》（愛不會做到）等曲目。與“荷東”時期的單調迪斯科風格已有很大不同，加強了節(jié)奏感和多種音樂元素，十分帶勁。

　　接下來是美國“公告牌”排行榜上的?？兔桌し材崂∕illi Vanilli）的一串Rap（說唱）舞曲，有《Girl You Know It's True》（女孩你知道這是真的）、《Blame It On The Rain》（歸咎于雨）、《Baby Don't Forget My Number》（寶貝別忘了我的號碼）。

　　RAP舞曲源于美國黑人音樂，上世紀七十年代嶄露頭角，九十年代初又卷土重來并開始風靡國內。原本是單一的音樂形式，后來也融入到舞曲當中。

　　它幾乎可以融合各種風格的歌曲，其中登峰造極的例子就是卡朋特（The Carpenters）著名的《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現(xiàn)），本是民謠風格，都被加上爵士鋼琴等元素改成了RAP舞曲，完全沒有違和感。

　　九十年代中期RAP逐步分支發(fā)展，引領出嘻哈文化。這種節(jié)奏除了迪斯科的常規(guī)動作，還衍生出許多新的舞步舞種。節(jié)奏感差的會感覺無從入手，而實際上它創(chuàng)意無窮。

　　至此，國內舞廳擺脫了荷東、猛士等風格單一的曲風狀態(tài)，豐富曲種的加入，使得迪廳這種新潮娛樂模式一夜之間在國內處于燎原之勢。

　　半場結束，燈光柔和起來，到了慢舞時間：全是浪漫的歐美情歌。

　　迪廳里的慢舞就是給你休息用的，較之正規(guī)的交誼舞，對舞步動作要求不高，類似于貼面舞。我難以斷定這是否是一種退化。但從社交（交友）角度來看——它增加了舞者的親密度，符合現(xiàn)代社會的社交習慣。

　　安娜會交誼舞，這種和散步無異的自然不在話下。她的手大方地搭上我的肩，我攬住她的小蠻腰，翩然入池。

　　光線變成了海底的深藍，星光燈閃爍浮動其中，唯美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