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無意于喬墨的任何舉動,他站在偏房門口,掩著面,只覺得頭疼。
“我勸你,以后再買官,買個閑差。”
喬墨已收拾好物證出了門,裴原手里的紙扇呼啦啦搖個不停,喬墨很難無視這個人。
裴原也不惱,正想揶揄幾句,卻見韓秀面色凝重,從府門疾步而入。
“韓大人!今日朝會散得早?”裴原隨即笑臉相迎。
“嗯,今日朝上無事,早知如此,不如晨間的案子我過去,還害你綴朝。”韓秀淡淡說了句,目光卻全在喬墨身上。
“如徽,你可有進展?”
喬墨隨韓秀入了后堂,左右上茶,喬墨揉了揉眉心,竟覺得眼前一方天地模糊不明。
“你先說。”喬墨道。
見喬墨臉色蒼白,而坐在身邊的裴原正似有期待笑著,韓秀唇邊微頓,只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
“陳四娘米鋪的供貨商叫周儼,雖是神都人,但來往于大周各地,大周九郡十六道的糧油生意,這個人多少都有做些?!?p> “你昨夜曾說過,查,與陳四娘米鋪有生意往來的周姓商人,就查到了這個周儼,我們根據(jù)此人的戶籍信息,連夜帶著畫像到碧霄樓,確認(rèn)過,此人就是那夜春知的客?!?p> “而這個周儼,拖欠了陳四娘米鋪半個月的貨,王二錢付了,但貨一直不發(fā),據(jù)我推測,那王二定是打探清楚了周儼的去向,去催著周儼發(fā)貨,抑或是還錢?!?p> “期間,二人發(fā)生爭執(zhí),周儼將王二殺之?!?p> 韓秀抿了茶,眼底劃過一絲得意,“如徽,我的推斷對是不對?”
“對,但……”
“我知道,你想說王二是怎么從碧霄樓出去的?!表n秀笑道,“我看了物證,那十字上的血痕,和王二出血的手指上,痕跡一致?!?p> “你交代過,物證是在風(fēng)吟閣窗下正對的草垛里發(fā)現(xiàn)的,由此推斷,周儼殺人之后,將王二從后窗丟下,木十字從王二身上掉落,巷內(nèi)無人,他再下樓,駕碧霄樓的馬車,去江邊拋尸?!?p> “如徽,我說的,對是不對?”
“對,但……”
韓秀不說話,只靜靜看著喬墨。
“韓大人,假若你是個生意做到了九郡十六道的富商,你會因為一個西市小小米鋪的老板,來上門要賬而殺人么?”
喬墨神色微凜,“且,一定要在立刻動手,都不能等王二出了碧霄樓的門,甚至是,連風(fēng)吟閣都不能讓他走出去?”
韓秀默然。
“還有,他當(dāng)日在風(fēng)吟閣可是約了人的,那個密會的對象,又是誰?到底是周儼起了殺意,還是……背后有什么人下令,讓他不得不動手?”
暖風(fēng)輕撫,韓秀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說,王二在風(fēng)吟閣門口聽到了什么,導(dǎo)致周儼不得不殺他滅口,是不是就順暢多了?”喬墨道。
“陳四娘應(yīng)該知道王二當(dāng)晚的去向,因此,兇手才想給陳四娘一筆錢,封口?!?p> 韓秀趕忙叫人拿了晨間陳四娘案的詳細(xì)記錄,垂眸看了半晌,心漸沉下去。
“今日清晨的陳四娘案,她的情夫李慶說,陳四娘發(fā)了一筆橫財,要給他在城郊買套大宅子……”韓秀若有所思,“昨夜查了米鋪的出入賬,陳四娘確有一百貫錢來路不明。”
一百貫,比喬墨一年的薪俸還多了不少。
“這一點,也能證明,周儼這個人,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絕不會想殺人。”喬墨道。
韓秀仍是云里霧里,“依你所言,陳四娘已經(jīng)拿了錢,她今晨又是怎么死的?”
喬墨:“一百貫,如若在城郊買個宅院,還能剩下多少?如果你是陳四娘,發(fā)現(xiàn)錢來的這么容易,會怎么做?”
韓秀恍然道:“繼續(xù)要錢……”
廳堂里,裴原忍不住笑出聲,“大人,你別被他帶偏了,我倒覺得,那陳四娘的死,和王二這起案子無關(guān)?!?p> “若一定要說有什么關(guān)系……那大抵是王二死后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王八,想找他媳婦報仇呢?!?p> 韓秀極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你說的沒錯?!眴棠湫Φ溃按_實是‘王二’回去了?!?p> 韓秀:“……?”
詫異間,有人叫了一聲“公子”,杜宇飄逸輕靈,腳下似有疾風(fēng),從屋檐上一躍而下,進了廳堂。
喬墨:“你怎么不走門?”
杜宇撇著嘴,余光掃過韓秀和裴原,“門口武侯不讓我進來呢?!?p> “公子,波斯僧人問過了,王二確是一身緇色短打,我還去了一趟碧霄樓,碧霄樓的漂亮姐姐憶起王二,描述和波斯僧人是一致的?!?p> 京兆府這二人都是見過王二尸首的,聽了杜宇口中的王二穿著,一個個都神色凝然。
韓秀手里的茶杯險些翻了,“不是蒼青色?”
“韓大人,有人在王二死后,披上王二的衣服去了趟西街,這事兒,有多名人證?!眴棠溃爸源┲醵囊路?,大抵是因為那人不住在城西,突兀出現(xiàn),怕引起注意?!?p> “據(jù)人證所言,此人的行跡方向,應(yīng)是去往王二家中,且在昨日子正時分也出現(xiàn)在過西街?!?p> 韓秀:“你是說,兇手在四月初二夜里殺死王二后,穿了王二的衣服,去了王二家中,收買陳四娘,后又遭到陳四娘勒索,不得不將陳四娘殺之滅口,并偽裝成自|殺?”
“簡直一派胡言!”
裴原冷笑一聲,“依喬大人所言,那周儼生意做得大,之前甚至都沒見過王二,他怎知道王二家在何處?又怎知陳四娘知曉王二去了碧霄樓?”
喬墨起身,緩緩踱到裴原身邊,扯過他手里的紙扇,越看越惱,“既如此,你就當(dāng)自己是王二,我來問你,假若你剛在聽到了我的秘密,我是不是要這樣問你……”
“你來這里,還有人知道嗎?”
裴原極不情愿看了看韓秀,“我,我……我家娘子知道?!?p> “那,你家住何處?”
裴原怔然。
喬墨拿著紙扇在裴原頭上敲了敲,倏忽笑了,“周儼殺人,不是什么一時沖動,是為了滅口,不得不殺,既是滅口,自然要問清楚還有什么人知道王二去向?!?p> “所以,裴大人,聽懂了嗎?”
牘星弈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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