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管事走了之后，蘇檀兒輕輕地一笑，轉(zhuǎn)回到了桌子后面，伸手拿起賬本繼續(xù)看了起來。
整件事情從始至終，耿直都不知道，整個蘇家也沒有人知道。
悅來客棧。
楊媽媽站在二樓的欄桿處，臉色陰沉著看著整個江寧城。
這里是繁華的，
這里是所有人向往的地方，
可是這里又是無數(shù)人的傷心地。
當(dāng)年只身來到這里，想要在這里打下一片天地。堅信自己有一個好嗓子，能夠成為這江寧城里面最紅的歌姬。
可實際卻不是這么回事，自己學(xué)得太晚了，什么都來不及了。雖然后來的自己足夠努力，但是已經(jīng)不夠了。
最關(guān)鍵的是自己的天賦真的沒有自己以為的那么好，在教導(dǎo)那群小丫頭之后，楊媽媽才明白差距。無論是聶云竹，又或者是元錦兒，都比自己強，是肉眼可見的強。無論是唱歌還是跳舞，都比自己要好。
而且她們從小培養(yǎng)，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以說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
這樣一來，楊秀紅的夢想破滅了。
這種感覺讓楊秀紅每一次都不愿意想起，可是人有的時候總是要做出選擇。這條路走不通了，撞破了南墻也走不了，那就只能再換一條路。
好在她在這一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也算是熟悉里面的種種事情。加上劉媽媽帶她，幾年下來之后倒真的坐到了媽媽的位置上。
原先的東家不愿意干了，楊秀紅還能夠自立門戶出來，新開一家藝館。原本以為自己又有了希望，拾掇一下再次上路。
雖然沒能夠做最紅的歌姬，但是楊秀紅想要擁有整個江寧城最大的藝館，帶出整個江寧城最紅的姑娘。
自己沒能做到的事情，手下的這些丫頭能夠做到。她們有天賦，還有自己的培養(yǎng)，不可能做不到。
楊秀紅有這樣的決心，她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結(jié)果也正如她所預(yù)料的一樣，新門藝館開業(yè)之后生意火爆，手下的姑娘也快速揚名了。只要能夠奪得花魁的位置，那她們就會成為江寧城最火的姑娘。
到了那個時候，她想要的一切就全都有了。
可惜呀，事與愿違。就在這么一個時候，出了這么一個事。
那些人看不得自己的好，到自己這里來鬧。
楊秀紅想到這里，就氣得不行。
“媽媽，天氣涼，還是多穿點衣服吧。”這個時候，一個輕柔的聲音在楊秀紅的身后響了起來。
一個人影走了上來，將一件衣服披在了楊秀紅的身上，語氣頗為擔(dān)心的說道：“你也不用太著急，咱們的人還在，慢慢來，總會過去的。以媽媽你的能力，咱們肯定能東山再起?！?p> 伸手拉拉披在身上的衣服，楊秀紅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來的是聶云竹，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有些事情我明白。這些人現(xiàn)在跟著我，還是因為我能夠拿出錢；等到我沒錢的時候，咱們還是要散的?？偛荒茏尨蠹叶几茵I肚子吧？你們也都一樣?！?p> 說著，伸手拍了拍聶云竹，楊秀紅笑道：“下面的人已經(jīng)各懷鬼胎了吧？這些日子，那些人應(yīng)該到處來拉人，他們不會給我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們會到處挖我的人，讓我的人跟他們走?！?p> “跟著我走投無路，到了那邊條件那么好，這種選擇傻子都會做。”
聶云竹沒有說話，更沒有否認(rèn)，因為楊媽媽說的都是真的。
那些人做到這一步了，自然不可能放棄，來挖人也很正常。甚至一些原本沒有關(guān)系的，人家也會選擇落井下石，生意場上就會是這樣。
楊秀紅拍了拍聶云竹的手說道：“放心吧，我也不是那種死硬的人。再想想辦法，如果行的話你們就都留下來；如果不行的話咱們就散伙，回頭發(fā)銀子給你們，都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去?！?p> “媽媽！”聶云竹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擔(dān)心。
“我沒事?！睏钚慵t笑著說道：“你也不用這樣。你不是一直都想離開這個地方嗎？去過想要的生活，這對你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
“我是想過我自己的生活，我也想媽媽過媽媽想要的生活?！甭櫾浦窨粗鴹钚慵t，語氣頗為感動的說道：“如果新門藝館如日中天，媽媽做到了最好，或許我會選擇離開。”
聶云竹轉(zhuǎn)過身，看著紛紛擾擾的江寧城笑道：“到了那個時候，我也算是對得起媽媽，幫媽媽做到了最好。而且到了最好的時候，有沒有我就不那么重要了?！?p> “可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是不會走的。”
“傻丫頭??！”楊秀紅瞪了一眼聶云竹說道：“現(xiàn)在說這些孩子氣的話，等到離開這里了，千萬不要這么做事。這么做事容易吃虧。”
“元錦兒，其實我倒不擔(dān)心她，那是一個潑辣的，即便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也不會吃虧。”
“反倒是你，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太容易吃虧，自己要注意一點。何況你雙手不沾陽春水，學(xué)得都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些東西可不能夠讓你過得好。什么事情都要從頭學(xué)，也是難為你了。不如這樣吧，媽媽我還有點面子，給你尋個好人家嫁了吧？”
聽到這話，聶云竹直接搖頭說道：“不要！我這些年就是讓人管著過來的，我想過過自己的生活，自己為自己做主，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不再這么壓抑，不再這么束縛。即便要嫁人的話，我也要過幾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到時候自己選一個人。他不是那些才子，沒有那么風(fēng)流，就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p> 說這些的時候，聶云竹的眼睛都透了一種亮光。
“你們倆都是沒享福氣的命。”楊秀紅沒好氣的說道：“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作。就以你們的模樣和才華，找一個有才華的才子，說不定都能做上官家的夫人?？赡銈兎且ピ膺@份罪，真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p> 楊秀紅的話雖然說得很不客氣，可是聶云竹沒往心里去，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相處了這么多年，聶云竹心里很清楚，楊媽媽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也的確是為了自己這些人好，說的這些話自己聽聽也就是了。
聶云竹笑道:“如果真的這么好的話，當(dāng)年媽媽為什么沒這么做？雖然媽媽歌唱得不怎么樣，可這真要是想找一個官家老爺，怕也不難吧？為什么要撐著這么大份家業(yè)？還不是因為不甘心？”
楊秀紅瞪了一眼聶云竹說道：“你連我都敢編排了，是不是？”
“我可不敢?！甭櫾浦窀`笑著說道。
楊秀紅搖了搖頭，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結(jié)。
她知道聶云竹說的是對的，自己就是不甘心，所以這么多年才沒有安穩(wěn)下來。
可是事到如今，想不安心恐怕也不行了。
正在這個時候，長臉小二突然從下面跑了上來，直接來到楊秀紅的身邊。他臉上露出了喜色，語氣急切的說道：“媽媽，下面有客人?！?p> 楊秀紅頓時就是一愣。
這個時候了，怎么還會有客人？
看了一眼長臉小二，楊秀紅狐疑道：“沒弄錯吧？怎么會有客人到這里來找我？難道是那些找我們麻煩的人？”
說著，她拍了一把小二，沒好氣的說道：“那些人來了你還這么高興?！?p> 小二連忙搖頭說道：“當(dāng)然不是，那些人來了，我也不會讓他見媽媽?！?p> 看著嬉皮笑臉的店小二，楊秀紅滿意的點頭。
可是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有楊秀紅自己知道了。如果對方真的來了的話，楊秀紅還真的會見，說不定還能真的達成一點協(xié)議。不過對方看起來很有信心，根本就不和自己談，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是誰呀？”楊秀紅說道：“什么人能讓你樂成這樣？”
店小二這個時候自然不敢繞彎，連忙說道：“來的是蘇家的人?！?p> “蘇家？哪個蘇家？”楊秀紅疑惑的問道。
“這江寧城還有哪個蘇家？”店小二興奮的說道：“當(dāng)然是那個蘇家，就是那個賣布的，江寧城的大商戶，有錢的那個?！?p> “他們家？”楊秀紅皺著眉頭說道：“他們家是賣布的，找咱們能有什么事？”
一邊的聶云竹想了想之后說道：“媽媽，不會是濮園詩會的事吧？”
楊秀紅下意識的就想說不可能。
濮園詩會是怎么回事，她的心里面一清二楚。原本這也在她的計劃當(dāng)中，的確是想爭一爭。
可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還爭什么呀？藝館都沒了。
蘇家家大業(yè)大的，怎么會找到自己這邊？
這根本就不現(xiàn)實。
不過想想自己兩家除了這件事情，好像也沒有別的事了。如果蘇家真的能找自己家的話，那自己真的能翻身。
楊秀紅頓時就激動了，不過她也知道這么激動不能下去談事。
她平復(fù)了一下情緒，才說道：“走吧，下去看看吧。來者是客，不見一下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