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蛇鳴,鱗片散發(fā)出黑色的幽光,時間如同在這一刻定格了。巨大的蛇身向前一撲就像繃直了槍桿朝著那十幾個武士飛撲了過去??礃幼幽蔷奚呤且盟嫶蟮纳呱硪越^對的力量碾壓眼前的螻蟻。
那些武士果斷朝兩邊翻滾躲開,可是中間兩人還是慢了些被震飛了出去。其中一個更是直接被撞飛出了破廟的道場,滾到了崖下。朱炎覺得大地都隨著晃動了兩下,他差點就從樹枝上面跌落了下去。
幾聲怒喝,武士站穩(wěn)腳跟后朝著巨蛇飛撲了上去,悍不畏死。鋼刀砍在巨蛇身上只留下幾道白色的印子,那些武士只覺著手腕酥麻虎口撕裂。巨蛇吐出蛇信水缸粗細的蛇身一陣翻騰如同魔龍鬧海。武士俱都被拋飛了出去,骨斷筋折自不必多提。
“劉老我們護著小姐跑嗎?”一個守在破廟門前的五十腳步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握刀的手都有些顫抖。這跟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戰(zhàn)斗,這是一場屠殺。
“跑?”劉老要在平時早就翻臉了:“往哪跑?你們還不快去幫忙難道要等他們死絕嗎!”
幾人聽到劉老的命令不由得對望了一眼,只得咬牙沖了出去。
劉老慌忙轉身進了破廟,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這破廟會有真么厲害的妖物。當初只想著在這矮山破廟里休息一夜,三年前路過這里還沒有妖物,沒想到會出這檔子事情。
朱炎怎么也沒有想到那些個看起來十分精壯的武士會這么不堪一擊,這完全是一面倒的碾壓,甚至連抵抗都說不上。
嗚呼!只希望那巨蛇將這些人消滅之后不要發(fā)現躲在樹上的自己。不是朱炎自私冷血,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他現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
火把散落了一地將巨蛇的容貌映照的愈發(fā)丑陋可怖。足有十多米的蛇身跟水缸一般粗,蜿蜒間就如同史前怪獸。有幾個受傷較輕的武者乘著機會直接就撲到了蛇身上,雙手扣在鱗片的縫隙中,嘴里咬著刀手腕一發(fā)力身體就翻了上去,雙手持刀對著巨蛇的背就是一陣猛砍,火星四射,發(fā)出精鐵交擊之聲。
沒有想到還真有幾片蛇鱗被他們砍爛,不過他們手中的鋼刀也成了沒有用的廢鐵。那幾個武士又從身上摸出匕首,只不過寸許長的匕首根本就沒有辦法刺穿蛇鱗下的皮膚。
那皮膚的堅韌程度比之上好的鎧甲也絲毫不遜色。幾個武士的臉上都霎時間變了顏色,眼中露出絕望之色。這在他們眼中完全是一場沒有絲毫勝算的戰(zhàn)斗。
巨蛇吃痛,一個翻身就將身上的武士給甩飛了出去。蛇口中更是咬著一個武士的身軀。在那武士四肢擺動掙扎下,上下顎一合就囫圇將他給吞咽了下去。兩只大如燈籠的紅色眼睛中那一道深棕色的豎立瞳仁,露出殘忍的冷光。
這時一道白光從天而降落在了巨蛇的腦袋上面。一個上身赤裸,手握銀色長劍的人影站立在了蛇首上面。
那人手中長劍白色的光芒閃爍,身形卻不在巨蛇的頭顱上面多呆,腳下一瞪身體向后橫移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巨蛇七寸的位置。
那人堅毅的臉上有著一道猙獰的傷疤,從左眼下方一直透過鼻梁延伸到右邊臉頰,精赤的上身肌肉飽滿,散發(fā)著精悍的力量感,雙腳踩在巨蛇背部七寸的地方如同生根。
巨蛇顯然也感受到了背上那人對他所存在的威脅,身體翻騰間碩大的腦袋更是以詭異的弧度轉向背后,蛇信伸縮發(fā)出嘶吼之聲。
那人發(fā)出一聲怒吼,手中的的長劍發(fā)出更為明亮的白光,手臂上塊狀的肌肉崩緊。
“去死!”
長劍筆直的刺進了鱗片,直至那人手中握著的劍柄,更有一道白色的光芒從蛇腹下方透體而出。
這驚心動魄的一切都發(fā)生在眨眼之間,行云流水的操作更是讓躲藏在大樹上面的朱炎覺得目眩神迷。
這是位高手!
朱炎喉嚨中發(fā)出咯咯之聲,心中吶喊。
這是什么?這是修仙?這么牛皮!
巨蛇生命力頑強異常,這一劍雖然重傷了它,但并不能將它立刻斬殺。巨蛇的蛇吻直接就朝著傷到了自己的螻蟻咬去。痛苦令它暴怒,也令它瘋狂,它要把傷害到它的螻蟻咬成碎片。
那人伸手想要拔出長劍,不想卻被巨蛇肌肉給死死地咬住了,額頭也不由得冒出了冷汗。一咬牙右手化握為掌,一掌拍向劍柄。長劍劍柄被這一拍之力直接拍進了巨蛇的肉體中。
“吼??!”
兩顆獠牙已經近在咫尺,那人側身翻滾就從蛇背上朝著地面落去。巨蛇一擊撲空將路邊的林子擦出了一片豁口,沉重的聲響,驚起無數夜梟飛鳥。
那人落在地上接連翻滾才堪堪躲了過去,口劇烈的喘著粗氣,眼神倒是十分堅定,也沒有任何恐懼神色。
巨蛇扭轉蛇身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男子,兇狠的目光透露出凌冽的殺機。
那些受了傷的武士都已經撤回到了破廟的門前,互相攙扶著站在門口像是要堅守著這最后的一道防線。
就在這時,房間里面?zhèn)鱽砹死险叩穆曇簟D锹曇糁袔е唤z發(fā)顫也帶著冰冷的殘酷。錯誤的估算了妖蛇的戰(zhàn)斗力,讓劉老十分悔恨,在破面里思量了后才發(fā)覺這可能是一場無妄之災。
這妖蛇本就是來取祭品,自己等人只要躲開,讓它吃了祭品自然就會離去。不過這一切已經發(fā)生了,想要重新來過根本就不可能,現在逃進山林中更是跟尋死無異?,F在劉老覺得唯一能補救的就是將破廟中的祭品奉給妖蛇。
“你門進來把這些祭品給我抬出去?!?p> 劉老冰冷的話語傳進門外六名武士耳朵中。那六人自然轉眼間明白劉老的話是什么意思,立刻就魚貫進入破廟,身上的傷勢也似乎好上了七八分。
劉老的話自然也傳進了朱炎的耳朵中,人性的殘酷也直接讓他知道他所要面對的將是怎么樣的一個世界。這是一個妖魔吃人,人也吃人的世界。
“玄天為道!”
巨蛇身前那人堅毅的目光迎著巨蛇兇殘的眼神也是毫無懼色,口中一念,全身竟然發(fā)出如同先前劍氣一樣的白色光芒。六條銀色的線條從他腹部延伸往四肢軀干,形成一個不規(guī)則的圖案,最后蔓延攀爬到了他的臉上。
那人騰空而起,雙手成拳朝著巨蛇就沖了過去,巨蛇張嘴而迎。
朱炎看著一個白色的光團跟那巨蛇來回纏斗,一人一蛇一時間似乎難以分出高下。
戰(zhàn)場也隨著他們的戰(zhàn)斗開始往破廟這邊偏移,轉眼間就到了破廟道場的正中。一人一蛇打斗的勁風將遠空吹來的寒風都擊成了一股亂流。
朱炎只覺得橫風四起,吹得滿樹的葉子紛紛揚揚,樹枝前后搖擺。更是將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刮的生疼,整張臉都已經麻木。
這時那六個武士在劉老的指揮下也將那五個籠子搬出了破廟,冒著危險放到了門前不遠處的道場上,離那打斗的一人一蛇也不過七八米距離。
“蛇神這是您的祭品,一切都是誤會!”劉老站在破廟門口,六個武士分列左右對著巨蛇大聲求和。
木籠中的孩童見到如此巨蛇,有的尿了褲子,最為不濟的早已經昏死了過去。只是不知那巨蛇能不能聽懂人言,反而那與巨蛇纏斗之人被這話語分了心神,被巨蛇一尾抽中。
好在他反應機敏,雙臂護在身前。不過即使這樣那人還是倒飛了出去,身體直接就如出膛的炮彈砸到了大樹的主桿上。
那人身體滑落,嘴角有鮮血流出。
大樹強烈的晃動,躲在樹上的朱炎沒想到會遇到這種變故,口中本能的發(fā)出驚呼。雖然立刻反應了過來,用左手捂住了嘴巴,可是還是被樹下那人察覺了。那人詫異抬頭散發(fā)著白色光芒的眼睛正好跟正往下看的朱炎的眼神對視到了一起。
朱炎從那人眼中看出了驚訝,那人卻在朱炎的眼中看到驚懼。
巨蛇哪里管劉老的大叫。祭品?在場的所有人都將是它的祭品,不過在享用之前它必須要把那傷了自己的螻蟻給滅殺了。
巨大的蛇身帶著如同黑色溪流一般從傷口流淌下來的血液朝著大樹飛撲過來。
看著巨蛇沖擊過來的朱炎差點就哭了。自己在樹上躲的好好的,這是多大仇將這大BOSS給引了過來,也來不及多想縱身就朝著大樹的后面跳了下去。此刻他的腦中就只有一個跑字。
不過就當他以為自己跳下去會被摔斷腿的時候,身體竟然沒有了掉落的感覺。朱炎睜開眼睛,發(fā)現自己竟然漂浮在空中,衣領也被人提了起來。
心中百轉,難道這人要救自己,心頭還沒來得及生出感激,朱炎的身體就被像扔鉛球一樣扔了出去。雙耳邊風聲才起,眼睛就見到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撲面而來的腥臭差點讓他窒息。
雙眼一黑,朱炎只聽到身后傳來那王八蛋的一聲“斬!”
朱炎就成了一個滾地葫蘆,朝著深處滾去。
朱炎慌了,他自然知道這可不是什么山洞。這里是巨蛇的口腔再下去就進食道了,等到了消化道自己這一身皮肉還不一時三刻間就化成了這巨蛇的排泄物。
慌亂下落之時,雙手胡亂揮舞間,右手的石刀刀身直接就插進了巨蛇的皮肉中。慶幸這巨蛇內部防御不及外面防御的萬分之一,不然估計石刀戳斷了也戳不進去。又向下滑動了一些,朱炎下墜的身體才停止了下來。同時他握著石刀刀柄的右手虎口也直接被撕裂出了一道血口,血液浸濕了手掌。
朱炎也來不及喘息,生死就在片刻之間,要是因為濕滑脫了刀柄他連哭都沒地方哭。用盡全身的力氣,忍著右手撕裂般的疼痛,朱炎才將左手也夠到了刀萼上。
不過蛇身隨后就開始了不斷的晃動就像一條脫了軌的火車,瘋狂而又盲目。朱炎仿佛掛在魚鉤上的魚餌被來回晃動,沒有一刻是停下來的。這么個玩法誰又能撐的?。恐煅仔闹幸呀涢_始在哀號了,手上殘存的那一絲力氣也即將耗盡。
死就死吧!朱炎已經開始放棄抵抗了,也許這就是命吧,只等力盡而已。
雙眼緊閉,一息尚存!
“咯吱”
就像是一扇門在朱炎的腦海中被推了開來,惟妙惟肖的聲音讓他覺得這門就是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貪婪、好色、陰險狡詐、卑微、傲慢、殘忍、慈悲、快樂、悲苦、同情、冷漠各種情緒就向是被人野蠻推倒的各種調味瓶,雜亂無章的混合在了一起,各色各樣的情緒充斥在他的心頭。復雜的人性如同無盡洪流將朱炎自己的情緒、心神、思考席卷而沒,直至直至支離破碎。
“死了嗎?”
朱炎最后一個念頭似乎是在反問自己,隨后就如青煙般消散。
時間在這時似乎也因為這個變故而為之停止,空間也因之凝滯。一團灰黑色的煙氣從朱炎的毛孔中絲絲縷縷透出,就如那即將化蝶的毛毛蟲將自己一層層包裹在里面,最后成了一個灰撲撲的人俑,掛在了巨蛇的食道中。
插入到巨蛇皮肉中的石刀刀身上面的灰白色石片一點點如粉末一樣剝落了下來,華麗刀身漸漸顯現出了它的本來面目。上面篆刻著的文字光華流轉,隨即隱去,不過“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心欲方”這十四個字更加清晰可見了。
朱炎飄飄蕩蕩無所依也無所持。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死了又活,活了又像是死了一樣,渾渾噩噩,不知在做什么,又不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從奔潰中沉淪,又從沉淪中醒來似這般經歷了無數次。
一道比黑暗更加黑暗的氣息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飛射而來。歷盡了數不盡的時間,穿透了不能計數的空間向著朱炎而來。朱炎無法看到卻能感受到那滾滾濁流一般的紅塵氣息,七情六欲,復雜的人性,無盡生命匯成的一首紅塵悲歌,將他再次吞沒。
紅塵留白
改了兩章吐了,比碼一章還累。之前看的書友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