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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鑒黑白

第二章 編輯的藥雞 第四節(jié) 再來一碗酸辣面

洞鑒黑白 居業(yè)洞主 2629 2021-03-21 14:53:51

  第四節(jié)再來一碗酸辣面

  杜文在錢財方面,比較吝惜,邵金南是見識過的。邵金南實在想不明白,不知道該有多么漫長的人生,才值得他如此計較。

  初到一個單位,要特別注意和同事們搞好關(guān)系。邵金南對此特別注重。打個比方,和同事一起吃早點時,搶在同事的前面付錢,邵金南覺得,這是一種禮貌,也是一種傳遞善意,表達友愛的方式。

  報社門口,有一家早點店,味道特別地道。尤其是這家店里做的酸辣面,在青云縣城,堪稱一絕。據(jù)說,這店里的幾個員工,原來是通貿(mào)街國營飯店的服務(wù)員,后來飯店解體后,才出來自己經(jīng)營早點店的。

  以前在國營飯店的時候,技藝好不好,態(tài)度好不好,都沒有關(guān)系,如今自己經(jīng)營了。技藝和態(tài)度,當然就成了關(guān)鍵。

  還在擁有國營飯店的那些年,物資特別匱乏。絕大多數(shù)的中國人,會做什么好菜,又能有什么材料來做??赡苷腔谶@個原因,這幾個曾經(jīng)在國營飯店工作過的人,技藝倒真有幾刷子?!辽伲麄冇锌晒┚毷值脑牧?。熟能生巧,日久天長,自然練出了非凡的本領(lǐng)。他們做的面,好吃得不得了。只要從店門前路過,就能嗅到那撲鼻的香氣。

  說到態(tài)度,可就不咋的。很少看到他們中有人露出笑臉。抬面條給你的時候,也是面無表情,把碗“咣”的一聲,放在你面前,仿佛你沒付過錢,是他施舍與你的。這態(tài)度讓人不舒服,可面條的味道又讓人特別舒服,所以,顧客們都只注重味道去了。這幫老頭老太的態(tài)度。權(quán)當沒有感覺到。

  這家店里態(tài)度最好的,是一個年輕女子。不知是這家店里哪個老頭或者老太的什么人,也許是女兒,也許是兒媳,也許,就只是個遠房親戚。這女子長得漂亮,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看人時煙飄霧起,仿佛在無意中,給你傳遞著一份朦朧詩意,讓你讀不明白,她眼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就想多探究一番。把她那好看的,清幽的眼神,看清楚,讀明白。

  胸挺臀翹的女子,偏有副柔韌纖細的腰肢,走起路來,清波碧水一般,輕輕蕩漾著,會把多少男人看得癡癡呆呆的,有時,哈喇子流了出來,也渾然不覺。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青云報社的編輯杜文老師,如此這般的哈喇子,就淌過不止七次,幸好,人家抬上來的那碗面條,也的確美味,哈喇子這筆讓人羞愧的糊涂帳,就可以算給這碗無辜的面條背起。

  恬不知恥,又計謀高明,很會靈機應(yīng)變的,比如杜文,還能夠高聲大氣地說,你們家這面條,味道太香了,把我的哈喇子都惹得淌出來了。每次這樣說,必瞪著圓鼓鼓的大眼睛,把黏乎乎的目光,透過厚厚的眼鏡片,執(zhí)拗而堅忍不拔地,在那年輕女子白里泛紅的嬌嫩臉蛋上,纏纏綿綿,癡心妄想地,舔來舔去。

  那女子微笑著,連忙趕緊走開,常常會把雙手,放到臉上揩擦,似乎想把杜文老師那黏乎乎的目光,從臉上扯下來,甩到地上,或者,擦一擦,至少得把它揩干凈??墒?,常有一種扯都扯不脫的惡心感覺,宛如腳底不小心,踩到了哪個素質(zhì)差的人,胡亂吐到地上的口香糖殘渣,即使黏住的是鞋底,腳板心卻沒來由的瘆得慌。不把這臟污的東西,及時清除掉,走路,都讓人覺得走不成。

  報社的同事,每天早上,常會三五成群地,一起相約到這家面館吃早點。邵金南付錢最積極。到后來,大家都不樂意了,他一動手,就有人把他按住,不準他再掏錢。一來二去的,邵金南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杜文每次都積極響應(yīng)同事的邀約,可從來就沒給過一次早點錢。不像其他同事,輪流坐莊。

  是的,一次也沒有給過。

  大家都極為熟悉他的一個經(jīng)典動作,等別人把錢掏出來,遞到收銀人手中了,他才淌著大快朵頤吃出的熱汗,把胖乎乎的短手指,伸進自己上衣衣兜里,作勢掏錢,嘴里還大聲說:“你手腳好快啊,我來付嘛,我來付嘛?!?p>  有一次,一個老同志給早點錢時,杜文故技重施,聲稱讓他來付。那老同志不耐煩了,沖著杜文說:“你來嘛!”

  杜文滿臉堆笑:“你已經(jīng)付過了?那好,那好,下次我請,下次我請?!边呎f,邊笑咪咪地,邁開短粗的腿,晃動著笨拙的大屁股。以企鵝的可愛勁和貍貓的迅捷度,快步離開早點店。對背后傳來的同事的噓聲、嘲笑聲,杜文面不改色,笑容可掬,淡然處之,置若罔聞。

  有一天清晨,杜文去辦公室領(lǐng)稿費。莫司蘋問他:“杜文,你前頭一個星期就說要請我們吃早點,咋個現(xiàn)在還不兌現(xiàn)。一晃,這個星期都要過去了?!?p>  杜文推推眼鏡,裝作沒聽見。

  莫司蘋拉住杜文的衣袖,扯了幾下:“我在和你說話,問你呢,今天要不要請吃早點?前個星期你就答應(yīng)過的?!?p>  眼看再也抵賴不過去,杜文只好不情不愿地說:“走嘛,走嘛,不就是一頓早點嘛?!?p>  “喂,喂,喂,你不要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請你么,至少有幾十次了吧?”莫司蘋牙尖嘴利,絲毫不買杜文的帳,一邊懟杜文,一邊站到走廊上大聲呼叫:“大家走呀,杜文今天早上請我們吃早點。”

  莫司蘋話音才落,走廊上就出現(xiàn)了六七個人。大家臉上都浮現(xiàn)出一種會意的笑容,跟在莫司蘋后面,尾隨杜文,魚貫而出。

  杜文回頭看了這幫人一眼,臉都綠了,一副令人揪心的凜然肅穆之態(tài):“今天沒吃早點的人,咋個這么多?”大家都不吭聲。看杜文腳步沉重地往前邁動,一個個心里偷著樂。

  到了早點店,杜文黑喪著臉點單?!袄习?,給我們來七份小碗的面條?!倍盼暮藓薏灰训乜粗@幫笑咪咪的同事,決然說到:“我倒是吃過的了。我不吃了,今天純粹專門請你們吃。”

  “喂,喂,喂,我不要小碗,我要來份大碗的?!逼渲幸粋€同事,一邊笑著,一邊大聲嚷著。被他這一嚷,另外有兩個同事,也聲稱要大碗的,不要小碗的。

  “點大碗的,你們給吃得掉哦?”杜文往上推推垮到鼻尖上的眼鏡夾,疑惑地看著那幾個點大份早點的同事,勸他們:“要珍惜糧食哦,浪費不得哦,老輩人說過的,可吃不可造。”

  “造”是青云縣的方言,有造孽、作惡的意思,杜文這時候說的“造”,在青云縣的方言體系中,特指無端地糟蹋、浪費糧食的意思。

  “吃得掉,吃得掉,你不要擔心。”那幾個同事,笑嘻嘻地,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

  “我吃一份小碗的夠了。”莫司蘋冷靜地看了杜文一眼,伸長脖頸,往其他桌的食客碗里看。“喲,今天這個鮮肉哨子不錯!”隨即,提高聲音,聲音清脆地沖店家喊道:“老板,給我多加一份哨子?!?p>  杜文聽到莫司蘋要加肉,簡直氣壞了。他用近乎仇恨的目光,狠剜了莫司蘋一眼。鐵青的臉上,泌出了細密的油汗。

  “你們在故意整我嘎?”杜文一邊大聲說,一邊用質(zhì)問的眼光,環(huán)顧了同事一圈?!巴?,你們都沒有這么吃得嘛,都沒有吃這么多嘛?!?p>  杜文沮喪地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呼呼喘氣,惱恨不已。既心疼將要付出的一筆早點錢,又氣憤這些同事,他們分明是在合伙整治自己,吃了也不會領(lǐng)情。

  突然,杜文轉(zhuǎn)過肥碩粗壯的身軀,痛下決心,咬牙切齒地沖店家喊道:“嗯嘍,要造大家造。老板,再給我來碗酸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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