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景州抬頭對上了一人的眸子,心里就是“咯噔”一聲。
這一路上談景州不是沒問過長安,長信宮住的是誰,可長安始終一言不發(fā)。
談景州只好自己苦中作樂,想著只要不是驍皇和太子,是誰都好。
眼前這一抬頭,就對上了兩人中的一個,雖不是最要命的那一個,但也不是好相與的。
“太子皇兄……”
長安軟軟地喚了一聲,眼淚當(dāng)即撲簌簌地落下來了。
“長安!”
駱長平怎么都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聽到門外有聲音,想要看看是誰這個時候來找少傅。
一開門,竟然看到自己朝時還活潑可愛的小妹,毫無生氣地趴在這個與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少年身上,兩個人還都跟落湯雞似的。
更沒有想到,雖然反應(yīng)有些遲鈍,但向來乖巧樂觀的長安會一見面就落了眼淚。
駱長平看著談景州的眼神已經(jīng)是看死人的眼神了。
“拿著本宮的名帖去請?zhí)t(yī)來,快!”
顧謹(jǐn)淵有些詫異,他也沒料到駱長平連門都沒出,就抱回了看起來狀態(tài)十分不好的長安。
“打擾少傅了,只是長安現(xiàn)在的情況……”
“臣知道?!鳖欀?jǐn)淵打斷了太子的話。
他伸手探了一下長安的額頭,蹙緊了眉:“長公主好像有些發(fā)燒,這身衣服不能穿了?!?p> 駱長平這才發(fā)現(xiàn),長安不僅身上都濕透了,還隱隱有些發(fā)燙,臉頰兩邊漫著不正常的紅云。
顧謹(jǐn)淵已經(jīng)差人去找長安能穿的衣服了。
“公主這是……”太醫(yī)一手虛虛切在脈上,另一手捋著自己的胡子,“應(yīng)是落湖時嗆了水,加之處理不當(dāng),方出水便吹風(fēng),寒氣入體,現(xiàn)只是有些發(fā)熱,之后怕是會感上風(fēng)寒,且……像是受了幾分驚?!?p> 談景州在一邊等著請罪,聽到處理不當(dāng)寒氣入體時,更是低著頭愧疚不已。
駱長平眼中已然全是冷意,“請?zhí)t(yī)費心,定要治好昭陽。”
太醫(yī)起身拱了拱手,“臣自當(dāng)盡心竭力?!?p> 駱長平派了人跟著太醫(yī)去抓藥,回身來看看燒得臉通紅,閉著眼睛還止不住喃喃著“太子皇兄”的長安,狠狠剜了談景州一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與長安去了哪里,長安為何會落水,你且說清楚?!?p> 面對太子的質(zhì)問,談景州已經(jīng)做了充分的心里準(zhǔn)備。
“今日秦先生的課后,草民與長……長公主說,帶她去草民前日發(fā)現(xiàn)的一處地方,長公主應(yīng)了。”談景州低著頭,根本不敢想象太子的臉色,“然后,草民便帶長公主從太學(xué)鉆了洞出來?!?p> “你還慫恿長安逃學(xué)?!”駱長平憤怒了。
談景州霎時匿了聲,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直到駱長平克制了又克制,拳頭握了死緊,從牙縫里咬出一句:“繼續(xù)說——”
“然后,草民與長公主便去了一處,草民前些日子曾拾到一種白花的地方?!?p> “草民正在找那花兒密集生長處,不知怎的,一回頭長公主便不見了?!?p> 說到這里,談景州是真的后悔極了,他當(dāng)時若有好生看著長安,也不至于發(fā)生后面的事情了。
“你們?nèi)チ撕翁???p> 一直在旁邊聽著,未曾發(fā)表意見的顧謹(jǐn)淵開口了,他手里像是放著什么,面上浮著幾分若有所思。
談景州看了他一眼,見駱長平?jīng)]有說話,知道他是默認(rèn)了。
但是。
“草民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p>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你就敢?guī)чL安去?!”
太子殿下一拍桌,嚇得談景州縮了下脖頸。
駱長平感覺自己已經(jīng)有些克制不住了,若不是隱約還記得這人是誰,他早就叫人將他拖出去斬了。
“你說的白花,可是這樣的?”
顧謹(jǐn)淵阻了太子一下,平展手心,露出了他剛才一直護(hù)著的東西。
幾朵小白花。
因為那白花十分特別,談景州撿到后曾把玩過許久,因此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就是這種白花!”
駱長平也看過去,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你們?nèi)チ酥翆帉m?”
談景州不知道至寧宮是哪里,沉默著不敢開口。
不過駱長平也沒有需要他說話的意思,顯然已經(jīng)有了定論。
在這里的幾個人里,也就只有顧謹(jǐn)淵對太子所說的至寧宮知道幾分。
與景西閣這種宮中人盡皆知,皇上絕不會踏足的地方相比,至寧宮這個幾乎沒有什么人知曉宮殿名字的地方,更符合冷宮的感覺。
只有極小部分人知道,那里從不住宮里被陛下厭棄的娘娘們,而是住著一位……
太子與少傅大人同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殿下,三皇子到了?!?p> 打破這片異樣氛圍的,是太子早前通知去請的駱長舟來了。
駱長舟也沒有想到,他不過是唯一一次沒有帶著自己的伴讀一起逃學(xué),而且這次還是真的有正事去辦,回頭就見太子的人神色匆匆地去請了來。
這一路他仔細(xì)詢問,那侍從雖支支吾吾有些難言的樣子,也還是隱晦地說了兩句。
駱長舟想要掐死伴讀的心都有了。
剛剛才提點過他,居然轉(zhuǎn)頭就闖禍了!
談景州也沒想到,太子殿下看見他的時候就認(rèn)出來了,更沒有想到太子居然轉(zhuǎn)頭就請了三皇子來。
一進(jìn)來就感覺到三皇子那個銳利到極點的目光。
談景州感覺自己要沒了。
“太子?!泵鎸σ皇以幃惖姆諊拥睦溲?,駱長舟倒也沒有說什么。
“太子皇兄……”
幾人不約而同地向床上看去。
長安又不住地在喚太子,看著眼睛都還沒有睜開。
駱長平看著長安臉燒得通紅,還不住喚自己的脆弱模樣,忍不住一拳打在了桌上。
談景州感覺太子的視線帶著冰刀在自己的身上劃過。
背過身,駱長平不去看自己這位勉強(qiáng)看得上眼的兄弟。
一拂袖。
“你自己去與父皇說?!?p> 駱長舟知道這是太子能給到的最大容忍了,也知道太子此時沒有心思應(yīng)付自己,沒有去挑戰(zhàn)太子的耐心。
恭敬道:“待臣弟去向父皇先行稟明,過后定會親自帶著景州向昭陽賠罪?!?p> “呵。”
太子一聲冷呵,目光落在長安的臉上,“他能從父皇手下活過來再說吧。”
駱長舟沉默。
顧謹(jǐn)淵看出,太子的耐心已經(jīng)到了極限。
“長公主現(xiàn)在多有不便,需多加休養(yǎng),三皇子可改日再來?!?p> 這便是有送客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