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壽醒轉后一骨碌從地上起身,一邊拍打身上的塵土,一邊若無其事地向著那自稱“張永”的中年人笑道:“此次卻是陰溝翻船,不過吃一塹長一智,本公子下次定不會再被這下三濫的手段算計?!?p> 聽得一個“下次”,張永和一旁王守仁的眉頭都緊緊皺起。
張永因身份的關系,對這位小爺從來都只能唯唯諾諾,縱使心中有想法也不便直言。
王守仁卻忍不住向朱壽拱了拱手,正色道:“朱公子,豈不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便有心為民除害,也該責成相關之人辦理,怎能自己輕身犯險?萬一有不忍言之事,公子置父母于何地?置……”
他越說越激動,最后一句已差點漏了口風,總算及時醒悟,沒將“置大明江山于何地”這句話說出口來。
朱壽被這番由苦口婆心漸至疾言厲色的話數(shù)落得有些發(fā)愣,仔細看了王守仁好幾眼,卻始終未想起對方身份,有些尷尬地摸著鼻子著問道:“這位老兄是……”
王守仁聽得“老兄”這個滿是江湖氣的稱呼,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只是礙于胡壚等人在場,多說恐怕會泄露了朱壽的身份,一時也不便再次進言。
張永卻和王守仁見過幾面,急忙湊到朱壽耳邊低聲道:“公子,這位王守仁王公子,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諭德王華王大人長男?!?p> “哈哈,原來是王大人的公子,失禮失禮?!?p> 朱壽臉色微變干笑幾聲,腹內卻連叫了幾聲“晦氣”,忖道:“竟然是王華那老古板的兒子,今天的事情若傳到他耳中,說不得又要被他啰嗦說教一回,要想個辦法糊弄過去才好?!?p> 他兩個眼珠轉了幾輪,且用個反客為主之計,向王守仁問道:“王公子如何也到了此處?如今大比在即,王公子你該在家中溫習功課準備應考才對。我記得昔年王大人可是高中了狀元,難道王公子已是智珠在握,自信不會墮了令尊的聲名?”
王守仁見對方倒打一耙,大有“你若向你老子告狀,我便先告你一狀”的意思,登時為之氣結,恨不得指著對方彼此喝一聲:“此子望之不似人君!”
張永知道王家父子是一樣的耿直脾氣,而且據(jù)說這位王公子的性子比其父更加執(zhí)拗,唯恐自家公子將事情弄得太僵,急忙開口打圓場:“公子有所不知,幸虧王公子到場,這才為我解了圍……”
隨即便將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述說一遍,連自己向救了朱壽的阿飛出手,又在胡壚手下吃虧的事情也沒有隱瞞。
朱壽的注意力立即被胡壚師徒吸引過去,他先走到阿飛身邊,大咧咧地向他拱了拱手,仍學著江湖人的口吻道:“兄弟,這一次有勞你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謝,將來我必有厚報。方才張伴當是因擔心我的安危才向你出手,我先代他向你道個歉。至于他毀了你佩劍的事情,也都著落在我的身上?!?p> 阿飛見這人雖似出身不凡,卻并無絲毫居高臨下的倨傲之意,又知道了他初遇時的那般作為實是為了誘徐大川等惡丐上鉤,感覺這人還算不上惹厭,因此才在看到他遇險時出手相救。
雖然在救了對方之后反被對方的手下出手毀了佩劍,但他做人的原則便是恩怨分明,并不會因此而遷怒朱壽。
此刻見朱壽向自己先致謝后致歉,又憑敏銳的直覺感應到對方雖刻意做出大咧咧地姿態(tài),所說的話卻都由衷而發(fā),對此人的感官便更好了幾分。
只是他這冷冰冰的性子已經根深蒂固,即使面對師父胡壚也一直如此,自然不會因為初次見面的朱壽而有所改觀,因此點了點頭,簡簡單單地回應了兩句話:“不必,無妨?!?p> 朱壽竟瞬間明白他話中之意,笑道:“要的要的,咱們江湖上的好漢,有恩一定要報,有錯也一定要認!”
一旁的孫小紅聽他張口便以江湖人自居,嗤笑道:“江湖上的好漢若都如你說的這般,便也沒有這許多紛爭了?!?p> 朱壽卻對這個嬌俏可人的小姑娘毫不感冒,冷哼一聲道:“真真的頭發(fā)長見識短,女孩家家,哪能解得我等江湖好漢襟懷?”
隨后不再理會氣的橫眉立目的孫小紅,轉到胡壚面前,先施禮謝過他出手救醒自己的恩情,然后挑起大拇指笑嘻嘻地道:“這位道長實在了不起!張伴當已是我家中有數(shù)的幾位高手之一,早先教我功夫是還說自信有在‘兵器譜’上名列前茅的實力,沒想到在你面前竟全無還手之力!”
胡壚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含笑道:“朱公子能令張先生這等先天宗師甘為仆從,而且這般人物府上似乎還不止一位,那才是真的了不起。”
朱壽之覺這道士的兩只眼睛亮得嚇人,一眼望來時,似乎能將自己從里到外照得清清楚楚沒有半點隱私可以保留,心中不由有些發(fā)毛,干笑了兩聲退回張永的身邊。
張永看看地上徐大川的尸體及重傷不起的群丐,低聲問道:“公子,這些人該怎么處置?”
朱壽漫不經心地道:“稍后通知五城兵馬司將人拿去好生審一審,看他們是否還有同黨或后臺,勿要除惡務盡!”
張永應了一聲“是”,隨即便向胡壚一行人告了辭,一路寸步不離護衛(wèi)著朱壽徑自離去。
知道待會兒會有官府中人來收拾殘局,眾人也不便在此就留,也都轉身離開。
胡壚和滿腹心事的王守仁落在最后。
他再次用了“傳音入密”的手段,將一句笑語送入對方耳中。
“這位雖為天之驕子,卻又是個片刻也安分不下來的憊懶頑童。令尊任職諭德,負有對其教諭道德,隨事諷諫之責,平日怕是苦惱得很?!?p> 王守仁聞言怔在當場,這才知道胡壚竟已知道了朱壽的真實身份,再想到先前對方明明在酒樓上與自己等人論武,卻能知道遠在數(shù)里之外的地方有事發(fā)生,頓時對胡壚生出高深莫測的感覺。
浮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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