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平和仁治到達(dá)木曾川已經(jīng)是傍晚了,天空中躲著厚厚的云層,像是宣紙上隨意沾著水墨勾勒了幾筆。
“沒想到還挺遠(yuǎn)的?!辈懊约旱亩亲樱捓锿钢唤z滿足。
“啊,是呀,”恭平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也不知道是誰在來的路上吃撐導(dǎo)致腹瀉后來又去醫(yī)院開藥結(jié)果我們7點出發(fā)現(xiàn)在才到!”
“是誰呢,嘿嘿……”昌野也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傻笑。
恭平心里開始不安,原本這里就只是自己的一個猜測,現(xiàn)在又浪費了一天,如果翎不在這里,那又得花一天再去找,再找不到的話……
昌野也能理解恭平,拍拍他的肩,說:“這里的小賣部不多,如果她真的來這里卻沒有刷卡的話肯定只能用你給的零錢。我們一個個問,總能問到?!?p> “也只能這樣了……”
就這樣,恭平和昌野一個個的店鋪詢問,就算跋山涉水,受盡失望和不解,兩人從未放棄。但眼見天色開始暈染上墨藍(lán)色的星辰,恭平不禁開始著急。
“問了這么久,會不會她根本不在這里,這樣的想法還是太冒失了!”恭平已經(jīng)開始否定自己。
“你就放棄了?別忘了當(dāng)初是誰信誓旦旦地說要找到她,是誰說要當(dāng)面說出自己心里的話!”昌野也跑得滿身大汗,但還是激勵著恭平。
“昌野,”恭平靠著路邊的柱子上,喘著氣,“我這一路上,一直都在說這些話,但一次次都被逼近絕境,你就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話對我只是自我麻痹?”
“恭平……”昌野站起身,“你一直以來在我們四個里面,都是最強(qiáng)的。只要是你說過的,你就絕對會做到,哪怕是拼了命,流了血。你畢業(yè)后也是馬上搬到了東京,之后也有了很好的工作?!?p> 見恭平?jīng)]再說話,昌野繼續(xù)說:“雖然不能說順風(fēng)順?biāo)?,但是你的性格總會幫你度過難關(guān),這也是為什么我,仁治,和米幸愿意每次都愿意聽你的,所以仁治在最后一刻也愿意把暗號留給你去解釋。就算是為了贖罪,也是想讓你自己選擇。拿出以前你的氣勢來吧!”
“昌野,”恭平的手機(jī)響了,是一條短信?!澳憧矗 ?p> 手機(jī)上顯示,恭平的銀行卡曾在木曾川的一處名為Delight的餐廳消費過。
“我就說吧,你的選擇沒錯!”
恭平已經(jīng)顧不上這么多了,這些天付之的努力終于展露了成果的模樣。他現(xiàn)在幾乎要哭出來,但是卻顧不上眼淚向下墜,因為簡訊有延時,若不能盡快趕到這家餐廳,他們很可能與這次機(jī)會失之交臂。
一路狂奔。
就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恭平顧不上肌肉的酸痛,跟顧不上臉頰風(fēng)干的痕跡與帶有血色的眼睛,在櫻花夾岸的河邊小道上,使出一切力氣奔跑,擦身過人海,并肩過早櫻,踩著氤氳草香的柏油路,身后回響昌野的叫喊。
夜幕低垂,是枝椏撐不住的暗。路的盡頭,是一座吊橋,橋邊有一座花團(tuán)錦簇的公園,噴泉粼粼地綻放出水花,伴著鼓點和霓虹,那首夏末未盡的旋律娓娓道來:
旋轉(zhuǎn)的太空人
當(dāng)你回到人群
坐落在光明而不明的陽光里
某一刻或許
你會在漆黑的夜里看清
感嘆啊那是為我閃爍過的星
而你看見的光
是消息數(shù)千年后才抵達(dá)的
和你一起的我
和我一起的你
和我們曾經(jīng)明滅的愛情
曾經(jīng)那么靠近你的舞蹈無重力
在對談如絮彼此牽引的日子里
只是可惜我的環(huán)境無水無氧氣
我的重聽以為你說一起
原來你說的
是遺棄
歸去的太空人
當(dāng)你回到陸地
回到向往著過往的回音里
某一刻或許
你會在漆黑的夜里
唏噓我們曾明滅的愛情
公園的燈光,好似花蕊里明滅的星火,跳躍著,不言語。翎屏住氣息,她已經(jīng)發(fā)覺在自己面前駐足的恭平,這一次,她沒有逃。
或許我們會再相遇
當(dāng)你
鼓起勇氣飛行
恭平緊緊地抱住翎,“我說過的,我一定會找到你!”
翎沒有說話,卻把手也放在了恭平的后背。“你,還記得這首歌嗎?”
“嗯,當(dāng)時準(zhǔn)備在畢業(yè)的時候唱的吧……”
“現(xiàn)在聽起來,和當(dāng)時聽,有不同嗎……”
“嗯,可能以前的我不明白,現(xiàn)在,我只想這樣,不去管其他事。足夠了。別再害怕了,我……我已經(jīng)變得勇敢了!”
“我可沒見過勇者哭鼻子……”
許久,恭平看著翎,笑得像個孩子,即便臉上還有著淚痕。
“你……還喜歡我嗎?”翎的眼里閃過一絲溫柔,不經(jīng)意間地?fù)崾弥叺乃榘l(fā)。
“嗯,”恭平咧開嘴笑了,“朋友的那種喜歡!”
“這樣的任性,冷漠的我也會喜歡?”
“嗯!”
可能知道現(xiàn)在恭平才慢慢了解,經(jīng)歷家暴的翎心里到底想些什么,需要什么。孤獨,并不意味著需要吸附世俗以充圓滑,只是想為自己格格不入的傷口找一個契合的碎片。
木曾川的橋上,路燈昏黃的光下閃著零星揚起的塵灰,昌野一個人寂寞著,用相機(jī)記錄著對面屬于兩個人的狂歡。
回程的最后一班車也已經(jīng)駛向遠(yuǎn)方,三人決定在木曾川留宿一晚。
“苒安,”走在在夜色茫茫的小道上,昌野不禁想起一個問題,“你這一次怎么不跑了,不會是本來就想把恭平引到這里來和好吧?”
“如果真是這樣我干嘛還要拐彎抹角地跑到其他地方去呢?”
“昌野你就別問了?!惫节s緊打住。
“不過我還真的沒想到你們會找到那家店,說實話,這個目的地也只是一場賭注吧。如果你來到這里,我就再像之前一樣,相信你,不論你怎么看我?!濒岬拖骂^,緩緩地道來自己這幾天經(jīng)歷的遭遇。
“這首'太空人'在宇宙里漂泊了十四年,終于還是選擇降落在陸地上呀。”
“不論再怎么殘破,我終究不該流浪……這不是你說的嗎!”
第二天三人在木曾川待到了中午才回去,名古屋車站上的人熙熙攘攘,恭平牽住了翎的手。
“恭平,電話響了……”恭平把翎的手一同牽進(jìn)口袋,輕微的震動幾乎被列車的喧鬧掩埋。
“你好,那位?”趁著等車的時間,恭平打回電話。
“堂吉恭平,還記得我嗎?”對面?zhèn)鱽硪粋€沙啞的男人的聲音,讓恭平一時間聽不出來?!拔沂撬巡橐徽n的科長元善?!?p> “誒,”一旁的昌野著即將進(jìn)站的列車,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有兩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是上次那兩個警察?”
“什么,”恭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米幸逃跑了?”雖然三人早就知道米幸蘇醒的事,但是這樣過激的事米幸從來沒有做過,以至于當(dāng)科長問起米幸可能逃跑的地點時,三人竟說不出幾個。
“好吧,你們?nèi)绻懒耸裁匆s緊告訴我,”科長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出來最危險的現(xiàn)狀,“如果晚一步,他可能就自殺未遂了……”
天臺上,米幸面如死灰,整個人頹廢地坐在頂樓的邊緣。可能是看這世界都倦了吧,他開始想到處走走,在病床上躺了兩周,連新鮮的空氣都變得來之不易。他怎么都不會想到,自己都做到這一步了,竟然還會有尋死的念頭。
這真的是艱難的一步,米幸自嘲著,那個醫(yī)生,厚厚的眼鏡片后面就好像能洞察一切。
“為什么要殺人呢?”米幸一醒,發(fā)現(xiàn)床頭的設(shè)備都撤掉了,“放心,我只是不希望一個健康的人不占用其他病人的資源?!绷樅at(yī)生開門見山,沒有過多的寒暄。
“聽說還是你的發(fā)小。”
“他該死……”
“是和你妹妹有關(guān)嗎?”
米幸扭過頭,沒說話?!翱礃幼邮遣聦α四??!?p> “誰跟你說的?警察?”米幸立馬受了刺激,皺著眉頭問到。
“不,不過警察多半也快查到了吧,這不算是個秘密,你的母親是這么說的?!?p> “我媽……她怎么會……”米幸扯著翗海醫(yī)生的領(lǐng)子,卻只覺雙手無力?,F(xiàn)在想想能一路躲過警察封鎖跑到這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搭配做到的。
”雖然是一句很難受的話,但是你聽過應(yīng)該會明白,她說,”醫(yī)生輕輕地扯下米幸的手,“如果有什么讓這孩子走上犯罪的道路的話,那一定和她妹妹帶來的創(chuàng)傷有關(guān)。”
話音未落,米幸已經(jīng)沖了出去,沒想到,當(dāng)米幸跑到門口,警察也已經(jīng)到達(dá)。
“才不是,給我的創(chuàng)傷呢……”米幸看著天空,萬里無云,一塵不染卻反而覺得是孤獨的染料。
不知道過了多久,米幸身后的門緩緩打開了,起初,米幸還以為是警察的追兵。但當(dāng)他回頭后才發(fā)現(xiàn)對方只有一個人。
“果然在這里嗎?害我好找……”那人拍拍褲腿和袖口,淡定地說,“這地方有段時間沒人來過了吧,到處都是灰,入口也不好找……”
“我也是第一次來呢,我還以為再也不會有人記得這里。”米幸沒有過于表現(xiàn)驚訝,反而對方風(fēng)輕云淡地對話讓他靜下心來,“你是一個人來的?良浩警官?”
“啊,對呀。我的搭檔應(yīng)該和在追你的老狐貍那伙人一起。看樣子,他們被你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呢!”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米幸開始慢慢往后走,想要試探良浩會作何反應(yīng)。
“我既然能在這里找到你,說明你根本就不是來尋死的?!绷己七呎f著,嘴角微微上揚。
“回答我的問題!”
“好好好,我在仁治住的公寓里找到一個東西,雖然我早就猜到了,但是直到找到他的日記我才明白,你設(shè)計這些多此一舉的事情用意何在?!?p> 看米幸沒說話,良浩繼續(xù)說了下去。
“事情的起因是兩年前你妹妹再一次團(tuán)體行動中因為判斷失誤而被團(tuán)隊拋棄導(dǎo)致被捕入獄的事。據(jù)我同事給我的資料,但是所有行動的策劃都是你妹妹一手操縱,行動上出現(xiàn)的問題我也問過了,當(dāng)時事出突然,原陌瑾設(shè)計的逃跑路線上正好有警察巡邏,她才不得已改變了路線,但即便如此,整個團(tuán)伙還是等了她三分鐘,最后不得已才丟下她一個人。而她被抓住的地方,就是這棟樓下面的巷子里?!?p> “原來是這樣嗎,不錯,這就是我為什么來這里的原因。”
“當(dāng)時這并不會成為你殺人的動機(jī),不論怎么分析,仁治都不是導(dǎo)致瑾被捕的關(guān)鍵?!?p> “你還知道了什么?”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一點是,你絕對是販毒團(tuán)伙中的一員,但是你有規(guī)律的作息,按時打卡的工作,除非你有個替身,不然這是不可能的。但是這建立在一個前提上,為整個團(tuán)隊提供信息和情報的人只是瑾。但是Jennie說過,線人雖然沒有露過面,但是他說話的語氣曾有變化,我之前還以為是煙霧彈,為了保護(hù)某個人,現(xiàn)在轉(zhuǎn)念一想,可能你記恨的不是仁治當(dāng)時在舍棄你妹妹的團(tuán)隊中,而是,”
“是他,將你妹妹拉入了這條路,對嗎?”
米幸聽后,微微頷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爱?dāng)時我去探監(jiān)時,我嚇壞了,我怎么都想不到,我的妹妹回去販毒。但即便這樣,她還是讓我接下她的工作,我是學(xué)計算機(jī)的,這點事當(dāng)然不在話下,在那之后,我見過了團(tuán)隊里的大多數(shù)人?!?p> “你在殺了仁治之后,告訴了還在日本的其他同伙這件事,想讓他們逃離日本?!?p> “嗯,我覺得我都做到這一步,也就該了結(jié)了……”
“想聽聽我對你的見解嗎……”
“你在等你的同伴來嗎?”良浩下意識藏住身后的手機(jī),“算了,我就聽聽吧……”
“你明明可以在仁治在名古屋的家里將他殺掉,我相信你的行動很難會被警察發(fā)現(xiàn),畢竟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過家鄉(xiāng)了,你幫將他的同伙逃出日本,這案子就成了懸案。但是你沒有,你等到了仁治和恭平同時回來的時候,再將他在神廟殺死,讓恭平幫你作不在場證明?!?p> ”你已經(jīng)查到這里了,厲害……”
良浩稍微心虛了下,原本他還在家里查資料,若不是科長給他發(fā)來一條簡訊,他也不會這么快趕來。簡訊的圖片中,是一個皺巴巴的車票,時間剛剛好是案發(fā)當(dāng)天,是在葬禮的會場里其中一個垃圾桶撿到的。雖然在上面只采集到了殘缺的指紋,但還是能識別出是恭平的。
”你費勁心思調(diào)整尸體的姿勢,甚至在勒死他后還用磚頭用力地敲擊他,你這么恨他,恨到即便自己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大大上升,也要讓他死后對得起自己的妹妹?!?p> ”尸體的方向,特意面對著這里,你是想讓他贖罪嗎,不得不說你的行為確實給我們帶來了不少麻煩,但是你這么會想到連他身上的衣服都換了呢?甚至還用油漆把神廟的地板重新刷了一遍,你應(yīng)該很清楚這馬上就會被發(fā)現(xiàn)!”
“暗號,”米幸低下頭,可能是終于要投降了吧,“那個暗號說實話我不需要掩蓋。那是只有我們四個才看得懂的,恭平已經(jīng)知道了,昌野的性格怕是不會立馬作出反應(yīng)。但是,他當(dāng)著我的面,就像是在說,他們?nèi)绻匆娏耍静粫驹谖疫@一邊,是在囂張地炫耀。即便只有他們能看懂,我也贏定了!”
“所以你就用十四年前的事來騙恭平回來?”
話音剛落,門突然被打開,黎少和川井帶人沖了上來,米幸也不再掙扎,只是看著良浩,無力地吐出一句:“可能我會落到這步田地,終究怪我最后一步怕了吧……”說完,就被銬上手銬帶走了。
(2)明
警車?yán)?,米幸一言不發(fā),川井和黎少在樓下和良浩解釋一切的原委。“你們這么這么快就來了,我還沒發(fā)短信呢!”
“是科長告訴我們說可能在這里,然后就看到你的車在下面,于是趕緊上來了?!崩枭俳忉屨f?!澳隳?,怎么比我們還快?”
“我之前看到了仁治的日記,推出了他的殺人動機(jī)。但是看他的樣子,可能讓他招供得使一些手段了……”良浩有些得意,“接下來的是就交給你們了,好好盤問他,他會把一切都說出來的?!?p> ”恐怕你們等不到那個時候了……”身后,突然傳來低沉沙啞的聲音。良浩瞪大了眼,發(fā)現(xiàn)元善科長已經(jīng)關(guān)上車門向他們走來。
其他兩個人倒是恭敬地敬禮,只有良浩急切地發(fā)問:“你什么意思?米幸已經(jīng)抓到了,讓他招供只是時間問題?!?p> 面對良浩暴躁地語氣,他早已習(xí)以為常:“就算你和他交流了又怎么樣,沒有關(guān)鍵性的證據(jù),就算可以證明衣服是米幸的,別忘了仁治是獨居男性,他完全有理由說是自己借給他的。不管怎么說,在法律面前,我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還是千瘡百孔!”
“可是……”良浩本想反駁,但聲音卻漸漸似被卡在舌尖,隨唾液吞入咽喉。
回程的路上,恭平和翎都沒說話,只有昌野不停地在絮叨沿途的風(fēng)景。
“翎,”恭平看著翎的眼里只有車底單調(diào)的燈光,“米幸之前怎么知道你在哪里的呀……”
“我一出門就給他打了電話?!濒釠]有轉(zhuǎn)頭,還是把目光放在地面。
“可是……”
“你就是太單純了,就我看見他那樣的溺水,你說他的頭被撞成腦震蕩我可能還會信。而且,”翎終于轉(zhuǎn)過頭,“我一看就知道他對你干了什么,都不用去問……”
恭平尷尬地摸著后腦勺,“那你干嘛給他打電話?”
“當(dāng)然是問他為什么殺人呀!不過他可能也覺得利用我們之間的誤會過意不去,把所有原委都告訴我了,還希望我可以理解他,真是太天真了?!?p> “所以你才更那位科長說他可能會在四丁目的那座樓嗎?”昌野聽到對話,趕來插了一句。
”嗯,既然他是為了他妹妹的話,要被抓住也會在最后一刻到哪里去我是這么想的,畢竟聽說他跑了很久,離市醫(yī)院比較遠(yuǎn)的地點也只有那里了吧……”
“哇,你好厲害呀,苒安!”
“對了,翎,你到底為什么跑這么遠(yuǎn)讓恭平來找你呀?”
“賭注吧……”
“好了,昌野你別問了!”恭平趕緊堵住昌野的嘴,一只手去拿正在發(fā)出聲響的手機(jī)。
“是,我是恭平。嗯?翎嗎……”恭平的臉色變得很不好,側(cè)過身看向翎,翎點點頭,“她在我旁邊,嗯,什么,好,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就趕回去,嗯?!睊鞌嚯娫?,翎扯著恭平的一角,卻一言不發(fā)。
“說了什么?”
“就在剛剛有人自首了,不是米幸,而是……翎的父親?!?p> 警車上,良浩一直悶悶不樂,川井很能理解,卻無能為力。對方是血跡所有者,又是自己自首,這下可以說是證據(jù)確鑿。
“這下上面那些人肯定就會立馬結(jié)案吧,根據(jù)他們的個性,他們才沒有閑工夫去和米幸耗呢?!?p> “什么破東西,明明知道真兇,就為了快點結(jié)案,切!”良浩捶打著玻璃窗,眼里充滿不甘。
“可是話又說回來,那個血跡上殘留的指紋確實是苒安翎的父親的,說明他至少是接觸過尸體的對吧?!?p> “可是當(dāng)天晚上他確實沒有不在場證明?!?p> “干嘛去了?”
“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苒安翎不在家嗎?”
“說是出去了……但是……”良浩遲疑了下,“苒安翎好像之后就沒有回去,再加上家暴的傳聞……”
“對了前輩,”趁著紅綠燈,川井熄了嘴里的煙,“之前一直都說家暴是傳聞,為什么從來沒有去實際調(diào)查一下?”
“傳聞就是傳聞,即便是真實的事件,沒有申訴人,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我們私自調(diào)查就是在侵犯個人隱私,家暴這種事一直會有,大多都是因為被施暴者不敢反抗,才放縱了施暴者一次次地傷害自己?!?p> “真是可憐……”
“得不到的就毀掉……”翎在站臺停下腳步,跑在前面的昌野和恭平不得不回過頭來,“我不會跟你們?nèi)ゾ值?!?p> “為什么呀?他好歹是你的生父!你也知道他不是兇手對不對,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
“誤會?呵!”翎失望地?fù)u搖頭,“他可是自首,難道你想說他腦子壞了以為自己殺了人?”
“可是……”
“得不到就毀掉……這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雖然每次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我都不會說什么,但是他就會得寸進(jìn)尺,不只局限于自己情緒的發(fā)泄,會想要聽到我的慘叫,我痛苦的表情。每次我用眼神表示抗議,他就會說這句話:'得不到就毀掉'?!?p> “什么意思……”恭平雖然很著急,但是還是認(rèn)真傾聽。
“字面意思,就是同歸于盡,那個男人多半是看到我跑了,這么久還沒找到開始慌了吧。因為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沒辦法把我找出來,所以想出來這種變態(tài)的方法,只要我一被抓住,他馬上就會拿出另一個證據(jù)證明自己不是兇手,然后我就會在被他帶走,繼續(xù)那生不如死的生活,而謊報案情他馬上就會被釋放!”
傾訴著多年的苦悶與傷痕,翎終于掩面哭了出來,恭平把他扶在一邊,“不管你打算怎么辦,我們都陪著你!”
“天驊哥!”門口響起清脆的鈴聲,站在柜臺的服務(wù)生本還在洗拭著餐具,看到三人進(jìn)來,臉上的微笑稍稍摻雜一絲欣慰,“歡迎回來!”
“這就是你說的幫手?他會有我們得力?”恭平看著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廚子,“話說回來你本來就知道翎的目的地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們!”
“我要是早告訴你們了,你們還能三個人在這里?”天驊沒有在意,保持著自身的紳士風(fēng)度,“你還是準(zhǔn)備試試那個計劃,那可是最后的PlanC哦!”
“嗯,把他引出來這件事,就交給你,恭平!”翎的眼神變得堅定,透露著多年的恨意,暈染開一抹血色。
“等等,”昌野沒有聽懂,“什么是PlanC?”
天驊笑笑,放下手中的碟子,小聲湊到他耳邊說:“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業(yè)余的炸彈專家呢!”
“真的要做這么絕嗎,我們和警察商量一下總會有解決的方法對吧……”恭平攔在翎面前,天驊也帶著裝備鎖好了店門?!斑@不是一時起意,很久之前翎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就跟她提起過這樣的方案,沒她會這么爽快的答應(yīng)?!?p> “那你們要怎么做?!辈霸噲D緩和緊張的氣氛,可翎卻已經(jīng)坐上了車?!爸灰抑鲃勇?lián)系的話,他很容易就會跑出來見我。”
“嗯,不過沒想到真的會有這一天哪,如果是那家伙,肯定會攔著我倆吧……”天驊坐上駕駛座,恭平和昌野也趕忙坐上車。
一路上,四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翎在不停地敲擊手機(jī)鍵盤?!罢娴臎]有商量的余地嗎?”恭平小聲地問道。
翎沒有回答他,而是一直在專心地發(fā)送簡訊,昌野在后座瞄到,兩人腦子約定在哲宗面粉廠見面。過了許久,翎才如釋重負(fù)地關(guān)上手機(jī),靠在座椅后背,側(cè)過臉看著恭平說:“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我這一次跑出來,沒有被抓到。因為我抱著死的決心從山腰上跳了下去,但卻沒死成,被你給救了。”
“當(dāng)一個人被生活逼迫到絕望的時候,那真是生不如死……十幾年的家庭暴力我自以為已經(jīng)習(xí)慣,可是他每一天,每次都會變本加厲,上個月我母親去世后,我們家最后的經(jīng)濟(jì)來源也沒了,他酗酒,一事無成,我不希望自己已經(jīng)被污濁染臟的心再去主動地刺向一趟渾水?!?p> “翎……我……”恭平本來想要說什么,但是還是被翎的淚水止住了。
“現(xiàn)在還有一點時間,我們在這里吃點東西吧,大中午的大家都餓了吧?!闭f著,天驊熄了火,帶著四人來到路邊的一家快餐店。
恭平自然是沒有心情點吃的,借著昌野的熱情,點了一份一樣的套餐。
“我去一下洗手間……”翎吃了幾口便把手中的食物放下,起身離開。
看著墻上的時針不停地轉(zhuǎn)動,恭平嘴里的飲料也發(fā)出哧哧的聲響?!澳愣妒裁囱健弊趯γ娴牟巴崎_凳子,發(fā)現(xiàn)恭平早已坐不住。
“女生上廁所,有這么慢嗎……”
“為什么這么說?”
“以前被女生說過,所以不太確定……”
空氣瞬間降到冰點,看著天驊招牌式的服務(wù)員微笑,恭平立刻感到不對勁:“翎不會一個人去了吧……”
“你才發(fā)現(xiàn)嗎?”天驊站起身披上外套,“好了,應(yīng)該差不多了,走吧……”
恭平和昌野雖然肚子里一把火,卻是有勁沒處使?!澳阍缇椭罏槭裁床桓嬖V我們?”昌野拍打著前座靠背,但天驊只是偶爾看下后視鏡,并沒有回答。
“沒有你的協(xié)助,翎她一個人可以完成嗎?”
“不知道呢,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好了。要不是你們攪局,翎可能只需要在一邊看著就好了……”
“如果是仃徠哥,他也不會希望你們這么做的呀!”昌野義憤填膺地說。
“你少說一點話,?。 惫絼傁胱柚?,卻遇上了急剎車。再去看時,天驊的面色低沉下來,“他當(dāng)然不會希望我們這么做,他就是個笨蛋!”
下了車,恭平和昌野就趕緊朝工廠跑去,“你干嘛開到這里,這可是個山坡呀!”昌野邊跑邊對著后面慢悠悠散步的某人喊話。面粉廠建在山底的一處平地,人煙稀少,正巧趕上周末放假。
“啊,我看到了!”恭平在半路止住腳步。遠(yuǎn)處,工廠的門已經(jīng)被打開,一位體態(tài)臃腫的中年男人,步履蹣跚地走來,不時往下四周。而前方十幾米的樹后,翎已經(jīng)手持遙控,眼球布滿血絲,靜靜地看著。
“翎……”恭平往前邁開步子吶喊,卻被突如其來爆炸聲覆蓋。
“怎么回事……”昌野在遠(yuǎn)處納悶,“叔叔不是還沒進(jìn)去嗎,這么就……”
霎時,工廠的窗口開始冒煙,而門口的碎片中,翎的父親被突然的沖擊波及而昏倒過去。
“最后還是手軟了?”天驊從后面不緊不慢地走來,而恭平還沉浸在爆炸的危險中。
“反正結(jié)果一樣,能有時間讓他閉嘴,好讓警察來查個徹底了……第一次用,多少有點不熟練!”
“是嗎,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