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時間戰(zhàn)
夜空中,巨大的星球懸浮在高空之上,月亮運行到過古星的后面,整個世界瞬間變得暗淡下來,就連海浪的聲音都變得詭異非常。
這個時候,從九道灣延伸開來的渭南州邊境上,遍布的陣法便如同一只只巨大的水母一般,帶著微弱的光芒,在黑夜中作為如今天下大勢的信標,告訴著所有人,這里已經(jīng)是新世界的邊緣。
“哈——”
深深地打了個哈欠,楊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站在簡陋的石墻上,看著遠方平靜的海面,肚子里咕咕嚕嚕叫了兩聲。
他忍不住抬手,隔著冰冷堅硬的甲衣揉了揉,低聲罵道:“狗日的魔宗,害得老子遭罪!”
“四哥!”身邊的年輕士兵低低地叫了一聲,然后給了他一個眼神,悄悄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油紙包:“五香樓的燒雞,我留了半個?!?p> “好小子!”楊四頓時口齒生津,將手中的長槍夾在腋下,搓了搓手迫不及待道:“快點!趁著現(xiàn)在其他隊的人還沒來,真他娘的餓死老子了!”
兩個人趁著黑,便在女墻后面盤膝坐下來,油紙包攤開放在腿上,大快朵頤。
“四哥!屁股是我的!”梁先提前說道。
楊四笑罵:“四哥的屁股才不是你的,雞屁股是你的!”
說著,他便伸手將雞屁股撕下來,塞進了梁先的嘴里。舔了舔手指頭上的雞屁股肥油,他撿了一塊邊角肉塞進嘴里,仔細咀嚼起來。
“你這小子,干嘛老吃雞屁股?”
梁先臉色一紅,含糊道:“我娘說了,吃雞屁股的男人……厲害!過年我就要結婚了,我娘說,讓我趁早生個大胖小子?!?p> “嘿!”楊四不由得笑了:“看你羞臊的那個樣,等真的有了婆娘,你就知道辛苦了。一家人的擔子都壓在你身上,這倆小肩膀,能不能扛得住??!”
梁先不干了:“四哥你還看不起我,興許明年,我就是隊正了呢?”
“屁話誰都會說,要我看,還是你娘說得對,先生個孩子才是要緊?!睏钏膰@了一口氣:“現(xiàn)如今這鬼世道,誰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是什么樣。聽說已經(jīng)要再開打了,你小子是新來的,沒見過九道灣當初死了多少人,那可真是……”
“四哥你可別吹了,你自己才點星,九道灣那個時候沒有你呢!”
“我是沒上戰(zhàn)場,可你以為這里的尸體都是誰收拾的?呵!”楊四不屑道:“當時我們來了三萬人,就只我就搬了三條尸體。別說是我們了,多高的修為上了戰(zhàn)場,那都是磨盤下的豆腐渣,剩不下!這仗要是再打起來,等那些個修為高的人死光了,再然后就是我們……”
梁先打了個哆嗦,有些戚戚然:“不會吧?四哥,帝國兵強馬壯……”
“屁!”楊四噴起來:“你沒聽說嗎?魔宗的宗主成神了!成神啊!你知道什么叫神嗎?沒人是對手,這就是神!那天的動靜,你又不是沒感覺到,當時老子都以為要死了,草!”
想到碎玉降臨的那天,梁先也是陷入了沉默。
沉默一直持續(xù)到半只燒雞吃得七七八八,然后分了一條雞脖子。
梁先啃著雞脖子,這才緩過勁兒來,說道:“四哥,我覺得,就算打起來反正也是別人先上。到時候我好好修行,真要等他們死光了,我的修為也上來了?,F(xiàn)在你罩著我,以后我就罩著你。我們這么多人,肯定能贏!成神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能成神,我們就不能成神嗎?”
楊四忍不住笑出了聲,結果一整塊雞脖子骨就卡在了他喉嚨里,卡得他臉色鐵青。
掏出一塊干餅子塞進嘴里,連著血把雞脖子骨給咽下去,他這才啞著聲音嗤笑:“就你小子,還敢說成神?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說著,他用餅子狠狠的敲了一下梁先的后腦勺:“把骨頭收拾了!接著巡邏去吧!等過年回家,娶了媳婦把孩子生了,好讓你老娘安心。等我們死了,好歹也有個人給我們收尸!”
梁先還想再說,卻沒敢,只好唯唯諾諾低下頭,匆忙將腿上的油紙包一卷,雞骨頭全在里面,然后就順著女墻的垛口扔到了墻外面,一干二凈。
這個時候,天空中的月亮已經(jīng)越過了古星,重現(xiàn)將清冷的月光投在墻頭上,照亮了兩個人的臉。
“四哥?”
梁先撿起了靠在旁邊的長槍,卻發(fā)現(xiàn)楊四根本沒有動彈,不由得伸手拽了他一把:“四哥,你看什么呢?快走吧,該巡邏了!”
可是楊四就好像是被定身了一樣,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拽都拽不動。
梁先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頓時也是呆若木雞。
“四……四哥……”
他的聲音不停顫抖。
兩個人站在簡陋的石墻上,渺小得就像是那車輪前的兩只螻蟻。就算是這道五丈高的石墻,都像是一道小小的土坷垃一樣,弱小不堪。
月光照在靜靜的海面上,海浪微微翻滾著,浪花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就如同往日一般。
古星的陰影,漸漸隨著月光的推移,將黑幕漸漸拉開。而隨著黑幕的退去,展露在他們的眼前的,卻并非是海天一線。
而是一整排巨大的樓船!
樓船居高臨下,俯瞰著整個九道灣的海岸,鬼魅一般地出現(xiàn)。
梁先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之前的豪言壯語,兩條腿不由得打顫,手中的長槍被他攥出了水。
“敵……敵襲……”楊四拼了命,從喉嚨里擠出了這句話。
這個時候,兩個人的眼中,幾道光芒閃爍起來。樓船之上,巨大的陣法一環(huán)環(huán)成型,帶著熾熱的火紅,在天空中連成了片,對準海邊的軍陣。
“跑!梁先,跑!”
楊四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猛地一把推向了梁先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推向了后方。
可也在同時,天邊的火紅色陡然間的大亮,熾熱的火球從陣法當中激射而出,天火降世一般沖向了九道灣倉促建造的城頭上。
警鐘急促地敲響,很快卻被轟鳴聲掩蓋。
梁先手里的長槍掉了,他跌跌撞撞撞在城墻內(nèi)側的墻垛上。然后,便是一陣灼燒撲面而來,落在他之前所在的墻頭上。
“四哥??!”
他嘶吼著,眼睜睜看著火球炸開來,楊四被高高地掀起,一口血噴出來,飛上高空。緊接著,又被上空劃過的有一團烈焰掠過,整個胸口向上,瞬間化為烏有。
“噗通!”
只剩下多半截的尸體掉落造地上,半塊幾乎完整的干餅子,帶著一塊染血的雞脖骨從焦黑的腹腔里跌落,滾到了梁先的腳底下。
梁先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尸體,茫然抬頭。
遍布世界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臉,無數(shù)的尸體和碎石在火焰中飛落。他看見堅硬石墻頹然倒塌,他看見天空中的巨大火球暴雨一般墜落,落在他的身邊,他的身后。
他看見,巨大的樓船從他的頭頂掠過,魔修的刀槍閃光,宛如地獄的惡鬼的獠牙。
“啊?。?!”
梁先猛地撿起了掉落在廢墟當中的長槍,帶著猙獰扭曲的面容,猛地舉起了槍桿,朝著頭頂?shù)臉谴帽M全力扔了過去。
“螻蟻……”
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隨之而來的,是一團熾熱的火球,迎上了他投出的長槍。
堅硬的槍頭化為鐵水,槍桿瞬間變成飛灰。
梁先愣愣地站在原地,眼中的火光越來越燦爛。然后,他的雙眼和火焰融為了一體,還有他的四肢、軀干、內(nèi)臟,再然后,化為一具燃燒著烈焰的骷髏。
碎裂的骨架,發(fā)出生命的最后一聲嘆息。
樓船跨過了梁先的尸骨,不會因為螻蟻而停留。
熊熊的戰(zhàn)火再次點燃了整個九道關,擋在魔宗面前的人,全都化為了廢墟中的一縷塵埃,甚至都沒有染臟他們前進的馬蹄。
誰也沒想到,在正道聯(lián)盟和帝國進攻之前,魔宗居然會主動發(fā)起這一場戰(zhàn)爭,而且如此之快。
自九道關向北,整個西海岸頓時淪陷。
在五名至仙高手的突襲之下,就連圣劍宗都不得不暫避鋒芒,倉促之間放棄了山門,只帶著宗門寶庫、藏經(jīng)閣和聽劍崖狼狽逃離。不過正因為撤退足夠果斷,這才保留了八成的弟子。
圣劍宗一退,便在沒有人能夠阻攔魔宗的擴張。
五天之內(nèi),整個大陸的西岸,整整十七個州府淪陷。魔宗大軍直逼雄京。
一直到第六天的晚上,兩國聯(lián)軍才在飛鴻州攔住了魔宗侵略的大軍。而此時,隔著飛鴻州的后面,就已經(jīng)是雄京的京城。
風河帝國敗得太快,魔宗的進攻過于兇猛,充分發(fā)揮了其主觀能動性。至仙作為推進的主力,絲毫無所顧忌地進攻各地,最終在聯(lián)盟的合力之下?lián)敉?,這才停住了侵略的步伐。
可是就在他們調動大軍和至仙戰(zhàn)斗的時候,十七個州府的邊境上,已經(jīng)迅速建立起了陣法。雖然陣法顯得略有些簡陋,可是誰也不敢邁過一步。
有這些陣法作為牽制,對方的至仙高手進可攻退可守,已經(jīng)完全不是陣法的問題了。
“該死!”
郝戰(zhàn)天一拳將手邊的桌案砸了個粉碎,恨聲道:“魔宗簡直已經(jīng)不要臉面,至仙高手下場廝殺,對普通士兵和修士痛下殺手,簡直丟盡了修行人的臉!”
霍言看得很清楚:“如今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不再是簡單的道統(tǒng)之爭了。碎玉成神,魔宗怕是要徹底剿滅正道,重新在這個世界建立新的規(guī)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以前修行界的潛規(guī)則,再也沒有了一點作用。若真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們還會繼續(xù)吃虧?!?p> “那我們也去偷襲!老子就不信,有兩件仙器,加上龍氣,我們會不如他們?!”郝戰(zhàn)天立刻說。
但是卻遭到了眾人的反對。
承御帝國領軍但依然是裴開驥,他說道:“若是我們以侵略對抗侵略,那才是真的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別忘了,魔宗現(xiàn)如今是進退自如。正是依靠著這樣的底氣,他們才敢這樣侵占西海岸。我們這樣打回去,只會讓整個西海岸徹底糜爛,就算收回,也無法堅守,早晚會再次落入魔宗的手里。”
“那你說,該怎么辦?”郝戰(zhàn)天沒好氣道。
裴開驥當即說:“我們的戰(zhàn)略不能改變,對方依靠自身的優(yōu)勢擴大戰(zhàn)果,我們也該明白我們的優(yōu)勢。聯(lián)盟的優(yōu)勢就在于人數(shù)眾多,根基深厚。魔宗倚靠古星建立陣地,可人手畢竟不多,絕不可能長期如此肆無忌憚推進。我們的目的一直都是拖延時間,拖到葉摘空成神?!?p> “然后呢?”有人問:“你們知道葉摘空不會坐山觀虎斗,讓魔宗繼續(xù)侵略我們?然后他暗中發(fā)展自身的力量,等我們被魔宗滅了,一下拿下整個大陸?”
不少人都是點頭,他們覺得這才是葉摘空的風格。
慕容素卻說:“不可能的,就像剛剛說的,聯(lián)盟畢竟人多,葉摘空可以成神,我們?yōu)槭裁床恍??難道諸位沒有覺得,最近我們的修行速度更快了嗎?”
眾人聞言都是沉默了片刻。
確實,最近雖然身為仙境的他們連日奔波,再加上連番大戰(zhàn),根本就沒有閉關的時間??墒撬麄兊木辰?,卻意外地在潛移默化當中進境著,比之前閉死關還要快!
慕容素解釋說:“李道生說,天地的成神之路一旦打開,頭頂上的桎梏不復存在,那么人仙和至仙的境界便不再會照顧壽元。在天道的規(guī)則下,壽元和境界是相輔相成的。一個普通的仙境,理論上拼命修行,修行到至仙巔峰的時間,會剛好是壽命將盡的時候。而神境的路出現(xiàn),壽命便不再是限制條件,我們的修行速度也變得更快了許多?!?p> “那不是說……”有人悚然而驚。
“是的,過不了多久,這個世界將會迎來大量的神境!”慕容素嚴肅道:“至少在場的人,能夠在桎梏打開之前修行到如此境界的人,都算得上是修行界的佼佼者。我們的成神是必然的,葉摘空若是等,只會等到我們都成神。”
“對了!”霍言也是猛地一拍大腿:“所以魔宗才會如此迫不及待進攻,若是葉摘空成神,他也不會坐視我們之間這樣的消耗。坐收漁翁之利固然舒服,可這是養(yǎng)虎為患!”
“葉摘空會一個個對付成神的人,第一個就是碎玉。如果將來真的出現(xiàn)大量的神境,對付一方的對手,總比同時應付聯(lián)盟和魔宗要來的更輕松,葉摘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馬君然也是明白過來。
“他對我說這些的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關鍵在何處,一直到魔宗進攻開始……”慕容素輕輕將手放在肚子上,也是有些感慨。
“可是,難道我們之中第一個成神的,不是李道生嗎?”有人突然問。
“李道生去了什么地方?”
慕容素卻搖頭。
此時此刻,李道生正身著一身黑袍,身上竟然是魔修的氣息,在地下深淵當中不斷地前進著。而他的手中,拿著一塊碎片,卻是神諭古章。
此時的神諭古章之上,正縈繞著一股微弱的魔氣,被牽引著,一直向下延伸。
而李道生,就跟著這道指引在無盡深淵當中前進著。
自從古星墜入天行大陸之后,經(jīng)過長時間的同化,古星已經(jīng)漸漸成為了天行大陸天道的一部分。而神諭古章的作用,也在此刻真正顯現(xiàn)。
既然神諭古章?lián)碛兄敢耢`能量的作用,那么李道生覺得,或許這就是找到天行大陸默契根源真正所在的機會。
雖然他還沒有確定,找到魔氣根源之后,到底應該如何和自身的修為融合,尋找成神的道路。但是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神諭古章指引的并非只是魔氣的根源,還有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宿命……
無盡深淵當中的洞穴錯綜復雜,就算有神諭古章的指引,卻依然沒那么容易。往往李道生順著指引的方向走過了太多的岔路,可是最終卻發(fā)現(xiàn)指引對面是一條死路。
他不敢隨意在這樣的底下破壞,生怕被活埋,所以只能重新返回去,然后再找另一條路繞到正確的方向。
這樣的工作,他已經(jīng)進行了將近十天,饒是以他攻略無數(shù)迷宮游戲的心態(tài),都有些崩潰。
暗無天日的世界,千篇一律的迷宮,惡心的地下生物,李道生無奈地坐在地上,看向了身后的方向:“你都跟了這么久了,不如出來說說話?”
是的,他的身后一直有一個人。
這個人從他離開朔雪宗到這里,就一直肆無忌憚地跟在他后面,沒有惡意,也沒有好奇,像是個影子一樣,氣息卻十分詭異。
而且李道生認得這個氣息,正是他大婚之前,曾經(jīng)在朔雪宗附近一閃而逝的氣息。
若是慕容萱在這里,也會認出來,這正是那個把她驚走的氣息。
隨著李道生的話音落下,地下洞穴當中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片刻只有,一道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出現(xiàn)在李道生面前。
是的,制服!
來人的容貌帥到慘絕人寰,連得到系統(tǒng)模板的李道生都自嘆弗如,身上卻穿著一身類似于李道生前世外國軍禮服一樣的黑色制服!
他的瞳孔一縮:“你到底是誰?”
男人微微一笑:“你可以叫我玉守,而且你猜對了,我并不是此方世界之人?!?p> ?。ㄓ袷卦斍椋梢匀タ纯次伊硪槐拘≌f《靈天幻夢》。女主文,男頻風,700萬字肥得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