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千里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神幕碎片被偷走了?!憋L波亂站在李道生的院子里。
“意料之中?!崩畹郎o他倒了一杯酒,他覺得和風波亂之間的關系確實有點亂。明明他是風波樓的人,為什么自己在請他喝酒?
但是風波亂卻又說:“武塵初也被殺了?!?p> 李道生倒酒的手頓了一下,隨后將一杯酒倒完,這才抬頭問:“是慕容萱?”
風波亂面帶笑容,就好像不是在說一條人命,而是說一條狗命一樣,坐下來聞了聞芽黃酒的味道點頭:“是啊,就在馬車里被殺,然后尸體裝進儲物戒指。慕容萱變成了武塵初的模樣,假裝前往查探被盜的神幕碎片,半路上竟然在人仙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p> 李道生笑了笑:“聽說武塵初突破了造化境之后,還故意顯得自己有多低調(diào),把修為偽裝成通明境。沒想到最后便宜了慕容萱。不過慕容萱竟然能殺武塵初……”
“出其不意罷了?!憋L波亂判斷:“應該是神幕碎片被盜的消息沖擊了武塵初的心神,讓他瞬間失去了防備。然而就是這樣的瞬間,對于慕容萱來說已經(jīng)足夠致命了?!?p> “不過,慕容萱真是越來越危險了,你不打算動手?”李道生看著風波亂有些好奇:“風波樓不是第一圣天的風媒嗎?我是真的有點搞不懂了?!?p> 風波亂卻笑了:“風波樓是第一圣天的風媒,但是不代表風波樓的樓主就是第一圣天的人。至于你和慕容萱……我只不過是順應大勢而已?!?p> “大勢啊……”李道生端著酒杯,有點好奇風波亂心中的大勢到底是什么樣的。
“不過如今神幕碎片已經(jīng)落入血魔手中,天圣帝國已經(jīng)顧不上承御。李道乾估計正在計劃對朔雪宗動手,你應該已經(jīng)準備好了吧?”風波亂問。
說到這個,李道生的臉色也略微有些陰沉,搖頭說道:“說萬無一失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只要在承御帝國,只要在承天京,李道乾就立于不敗之地。我也只能是盡量拖延這個時間……至于準備,肯定是有的,但是還不夠?!?p> “需要我做什么嗎?”
“那就看你要什么價錢了?!?p>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是沉默了片刻。
最終,還是風波亂先開口說道:“就當是投資吧!等什么時候你能夠還債的時候,到時候我們再一點一點慢慢算?!?p> “奸商!”李道生低聲罵著,隨后說道:“我要監(jiān)視李宏圖和李宏毅的動靜,盡可能得詳細?;蕦m是我目前還沒有觸及到的范圍,短時間內(nèi)很難滲透進去?!?p> “也就是說,除了皇宮之外,你基本已經(jīng)掌控了?”風波亂頗為意外。
李道生看了他一眼:“你猜?!?p> “呵呵……”風波亂放下手里的酒杯說道:“太子和三皇子的消息,我會讓涼雉每天送給你。從今天開始,涼雉便是你的專屬信蜂。當然,她的身體也完全可以屬于你,我并不在意,想來她也不會介意?!?p> “你還很期待吧?”李道生翻了個白眼。
等到風波亂離開,李道生在院子當中又坐了一會兒,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半夜之后,他才重新返回來自己的房間,手中一顆同聲雙珠出現(xiàn)。
“開始了!”
……
第二天早上,李道生身著一襲白袍,久違地上了一次早朝。站在皇城的門口,他的手里捧著一大塊的烙餅卷牛肉,里面還有兩根青翠欲滴的小蔥。
烙餅的面香和醬牛肉的肉香彌漫開來,李道生一大口下去,新鮮的小蔥在嘴里嚼得“咯吱咵嗤”清晰可聞,周圍等候上朝的官員有幾位早上起晚了沒吃過飯,不停地咽著口水。
越國公的馬車停在城門口,下車就看見李道生揮手跟他熱情地打招呼。
“越國公!早??!吃了嗎?”
隨著李道生開口,一股子大蔥味撲面而來,越國公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抬手用袖子擋住了口鼻,呵斥道:“皇城門口,上朝之前,竟然吃如此粗鄙的食物!”
李道生振振有詞:“這個世界上沒有粗鄙的食物,只有喜歡偏見的鄙人。越國公,你怎么能這么說?你這輩子都不吃蔥的嗎?”
越國公更加懶得理他,指桑罵槐的,這人就是故意來找茬是吧?
睨了李道生一眼,越國公轉身便走到了皇城門外最靠前的位置站定,不再說話了。
慢慢的,七位國公又來了三位,其中欒國公赫然在列,看到李道生滿嘴蔥渣的時候也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干咳了一聲沒有上來搭話,站在越國公身邊。
然后來的是喜歡湊熱鬧的老頭子常國公,還有一名很喜歡上朝,但是卻不怎么愛說話,存在感很低的鎮(zhèn)國公。
當然,聽封號就知道,鎮(zhèn)國公雖然存在感很低,但是地位卻絕對不低。
在場四位,只有他是一等國公。
“咚!”門栓抬起的聲音響起,皇城的大門照常打開,東方的晨光開始照耀在平整的石板路上。李道生擦干凈了手,跟在二品官里面朝里走,孑然一身。
到了承天殿之后,李道生左顧右盼,不管不顧的站在欒國公的后面。
薛飛義就感覺到后腦勺一陣的大蔥味飄過來,縱然早上吃過了點心也不由得饑腸轆轆,他平生最愛大蔥了,和越國公正好相反。
而在和李道生站在一起的二品官員,全都是躲也不能躲的樣子,倒不是不喜歡蔥味,只是單純地不洗喜歡跟李道生站在一起。
然后一場位置爭奪戰(zhàn)就此展開,文官里面無聲的戰(zhàn)斗不可開交。
一直到大太監(jiān)的聲音從后堂傳來,這些官員才匆忙站好,沒有搶過別人而站在李道生身邊的,紛紛苦著一張臉。
李道乾坐在玉座上,往下一看,還沒說話呢就看見李道生一身白袍站在下面衣服打瞌睡的樣子。
他的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總有一種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的預感。
“咳……”李道乾整理了一下威嚴:“有事起奏!”
就在百官還在斟酌詞句的時候,李道生第一個從文官陣營里站了出來。眾人紛紛側目,李道乾心頭一緊,已經(jīng)準備好隨時喊親衛(wèi)了。
“陛下,六扇門案牘庫的陣法已經(jīng)完成,因為年初各地案件頻發(fā),請陛下允許六扇門啟用新陣法。禮部試用陣法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了,并未出現(xiàn)任何問題,六扇門的人眼紅得不行……”
聽到他的話,李道乾不由得暗中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件事兒??!
經(jīng)過前期的監(jiān)察,以及對三百五十名官員的輪流政審,加上禮部試用一個月的觀察,李道乾已經(jīng)基本確定李道生沒有在陣法里留什么后門。對于帝國的陣法高手,他還是很信任的。
于是他點了點頭說道:“李卿說得有理,本就是試用,朕也不能厚此薄彼。就從今天回去,六部和六扇門開始全部使用新系統(tǒng)裝備案牘庫,并且將陣法向下級滲透。具體安排你們自己看著辦,盡量在今年年底的時候,讓整個帝國的歸檔煥然一新。此事澤被黎民,任重而道遠,諸位愛卿要盡力了?!?p> 六部尚書和李道生紛紛應聲。
李道乾才問道:“李卿還有其他事嗎?”
“沒了!”李道生搖頭,轉身回到了文官當中。
李道乾徹底放下了心,點點頭滿意地問道:“還有哪位愛卿有事起奏?”
“陛下,臣有本奏!”
工部左侍郎上邁出來,在大殿當中跪下,朗聲道:“陛下,日前整理工部案牘庫,臣趁機帶人清查工部庫存,包括原料靈材庫藏、各樣工具靈器數(shù)目與質(zhì)量,同時查看了禁庫。在清點禁庫的時候,臣發(fā)現(xiàn)……庫中禁物……數(shù)目不對……”
“數(shù)目不對?”李道乾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工部禁庫當中的物件,無一不是禁止制作、使用和流出的危險器具……到底是哪一樣數(shù)目不對?還是說……”
都不對?
工部左侍郎臉色難看:“稟陛下,倒不至于都有所遺失,但是數(shù)目有所不對的器物,也占據(jù)了一小半。禁庫當中總共八百六十一件禁物,有所缺損的,具體在三百二十件。有些缺的多,有些缺的少,總數(shù)超過九百,竟至今無人發(fā)現(xiàn)……”
“你們工部的人,都是瞎子嗎?”李道乾冷哼一聲:“看守禁庫者何人?”
左侍郎說道:“軍器監(jiān)員外郎……獨孤鳴……”
已經(jīng)有官員在偷偷打量李道生了,但是李道生好像睡著了根本沒聽見一樣,整個大殿中的氣氛開始變得越來越詭異,李道乾的臉色也是陰沉了下來。
“此人何在?”
刑部尚書站出來說道:“陛下,此人已經(jīng)被工部轉交,押送刑部,老臣來的時候還在審問當中。不過,獨孤鳴是武威候獨孤破的侄子,武威候府新喪,獨孤破又只有一子,所以這個獨孤鳴是現(xiàn)在武威侯府唯一正統(tǒng)的繼承人。早上的時候,武威候夫人已經(jīng)到了刑部,不依不饒……”
“無知婦人!”李道乾冷哼一聲:“查!查清楚這些東西到底如何離開,去向何方!獨孤鳴不過區(qū)區(qū)一個武威候的侄子就干做這種大案?給朕把后面的人都挖出來!武威侯府若有意見,全部以包庇罪論處!”
刑部尚書頓時肅然:“臣遵旨!”
“還有工部,出了這么大的一個窟窿,要你們何用?先留你們幾天,五天之內(nèi)查清楚來龍去脈,自己來請罪!”李道乾猛地一揮手:“滾!跪著干什么?還不去查?看見你就煩!”
左侍郎連滾帶爬就跑出了承天殿,工部尚書臉上很難看。
這個時候,李道生卻突然好奇地問了一句:“武威侯府不是販私鹽嗎?偷工部的東西做什么?”
一時間,整個承天殿的氣氛再次沉重了三分。太子陰沉的目光落在李道生身上,一閃而逝。
李道乾已經(jīng)游走在了暴怒的邊緣:“一起查!”
工部丟失禁器,還沒散朝整個承天京就炸開了鍋。這一次早朝在極度壓抑中結束,百官散朝的時候腳步都是沉緩的。李道生打著哈欠離開皇城的時候,收獲了許多忌憚的眼神。
“上車!”
一輛馬車停在了他的身邊,欒國公的聲音傳來。
李道生邁步上了馬車,坐在了欒國公的面前。
“是不是你?”欒國公皺著眉頭。
李道生呵呵一笑:“國公爺,話可不能亂說。工部的事情跟我有什么關系?不過我也沒想到,獨孤去居然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居然會偷禁庫里面的東西出去賣。若真查實,恐怕連武威候的爵位都要被皇帝收回去了吧?”
深深地看了李道生一眼,仿佛要看到他的內(nèi)心深處??墒菣鑷裁炊紱]有看到,眼中的那張臉簡直無懈可擊,他不由得心頭也是疑惑起來。
難道真的跟他沒有關系?
說實話,欒國公之所以會攔下李道生,也不過是出于一種什么詭異的直覺。
“你好自為之!”欒國公撂下一句話,將李道生放下了馬車。
李道生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條鬧市街。周圍的人都在好奇地看著一身白袍的李道生,有人認出了他,并且指指點點。
并沒有在意周圍人的目光,李道生信步走在街上,四下里隨意看著,然后拐進了一家酒樓當中。
酒菜上齊,李道生坐在窗前獨酌。
不過片刻之后,酒樓這一層的客人漸漸地稀少起來。偶爾上樓落座的人,身上都帶著一種肅殺的氣息。他們就坐在桌前不語,整個樓層終于變得寂靜無聲,在喧嘩的鬧市當中顯得各個不如。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李道生的對面,自顧自坐下來拿起李道生面前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喝,就這么看著他。
“殿下,不告而取可不是個好習慣?!?p> 李宏圖突然嗤笑:“這天下都是我的,你的是我的,他們的是我的,何為不告而???”
李道生卻說:“天下是皇帝的,殿下只是太子而已……對了,還是個不一定能做到最后的太子?!?p> 李宏圖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李道生,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與孤作對不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大殿上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出現(xiàn)第二次!”
“殿下這話說得,我當然也不希望出現(xiàn)第二次。堂堂帝國武侯,居然販私鹽,還偷偷從工部拿走國家命令禁止制造和散布的禁器夾帶在其中售賣給天圣帝國。這種事情若是多幾次的話,那我們就都不要當官了,直接讓天圣收編不是更好……”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李宏圖猛地站起身,不想再聽他節(jié)外生枝。
他的眼神里帶著警告和威脅,居高臨下俯瞰李道生:“你要知道,只要孤還是太子一天,任何人都別想有任何翻身的機會,沒有!不要以為在宓城保住了一條小命就能每次都那么幸運,這不過是孤不想跟你計較罷了,以后老老實實做你的簽知刑事,自然一帆風順?!?p> 說著,李宏圖轉身便走。
酒樓里的其他人也凝視著李道生,紛紛起身,拱衛(wèi)著太子離去。
李道生卻突然叫住了他:“殿下!”
李宏圖的腳步一頓,卻沒有轉身。
李道生也不在意,只是端著酒杯輕聲說道:“殿下,你居然離開皇宮,連個人仙都不帶就敢來見我,這恐怕是你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事情?!?p> 李宏圖猛地轉頭,一雙眼睛如同鷹隼一般盯著李道生。
李道生泰然自若,與其對視著。
良久之后,李宏圖再次轉身:“我們走!”
大量的護衛(wèi)簇擁著太子從酒樓上下來,進入了門前的馬車當中。李宏圖的眼中帶著絲絲的忌憚,匆忙說道:“快!以最快的速度,馬上返回東宮!”
一名護衛(wèi)跨上馬車,悍然揮鞭。
馬車搖搖晃晃離去,太子臉上的倨傲頓時消失,剩余的只是微微的憤怒。在這些憤怒當中,還藏著一些忌憚。
一想到最后李道生看著他的眼神,那是一種明明坐在原地卻將整個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讓人感覺到永遠都無法逃脫的眼神!
或許他說得對,單獨來見李道生,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事情。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太子只覺得眼前猛然一個恍惚,眼前的視線仿佛扭曲了起來。在某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李道生!
李道生就這樣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依然帶著那種令人忌憚而看之不透的笑容。就在他整個人都無法動彈的時候,輕輕探出了兩根手指,點向了他的眉心當中。
不好!
李宏圖猛然間心神劇顫,下意識地就想要開口呼救。
然而已經(jīng)晚了,李道生的手指點在他的眉心。沒有任何觸感,只有一道如同水波的神魂波蕩自眉心而來,迅速蔓延了他的全身,最終匯聚于一處。
一枚小小的咒印,就這樣在他的神魂深處成型。
隨著手指的離開,李道生的身影在李宏圖的眼中消失。而此時,李宏圖的臉上已經(jīng)再沒有了任何的憤怒和忌憚,整個人平靜如水。
酒樓當中,李道生緩緩睜開眼睛,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李宏圖,真是送得一手好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