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收水
魚晚歌的資質(zhì),達到了幾乎完美的契合度,是整個朔雪宗歷史上,除了李道生這個怪物之外能夠達到的最高水平。這一結(jié)果,完全證明了魚晚歌的宗主繼承人資格,朔雪劍從此有了后繼之人。
但隨著這個好消息同時傳遍朔雪宗的,還有另外兩個糟糕的消息。
第一個,就是慕容宗主強行催動朔雪劍為魚晚歌測試契合度,最終遭到真元反噬,重傷復發(fā),已經(jīng)被送回了宗主峰,從此開始閉死關(guān)。
而相較于第一個壞消息的令人擔心牽掛,顯得有些禍不單行的第二個消息,卻讓所有人都覺得大為荒唐——承御帝國通告朔雪宗,百碩縣及下轄三鎮(zhèn)屠殺案,經(jīng)調(diào)查懷疑是李道生所為?
現(xiàn)在,承御帝國要求朔雪宗交出李道生由承御帝國審判,尤其是其中還涉及到了魔宗陣法,以及風河帝國之前發(fā)生的三起郡城屠殺案,一時間搞的是謠言沸騰。
“師兄最近都在宗門,怎么會是屠城的罪魁禍首?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可是,最近宗門能夠隨意出入的人當中,真的有師兄。承御帝國既然通傳,不管他們手里的證據(jù)到底是真是假,這個證據(jù)肯定是有的,否則他們也不敢到圣宗來要人?!?p> “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難道真的要把師兄交出去?”
“依我之見,既然他們要查那就讓他們查,師兄行得正坐得直,那就不會怕人誣陷!讓他們查!”
“你都說了是誣陷,誣陷哪還管你是不是行得正?要我說,應該把師兄留在宗門,讓他們自己去玩去吧!”
“我們說這些都沒用,最后,還是得看長老們的意思……”
聚在一起討論的弟子們面面相覷,都知道大長老和李道生不對付,慕容素又閉死關(guān)。到底結(jié)果如何,還真不好說的樣子。
議事廳當中,除了還在外面沒有返回的大長老之外,三位長老齊聚一堂,看著上首空蕩蕩的玉座,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看向了站在旁邊的李道生。
“小道生,說說吧?”二長老笑著問道。
李道生攤開手:“我能說什么?我這幾天到底在哪兒幾位長老是再清楚不過了,承御帝國也不知道查到了什么狗屁東西,居然說我是屠城的人。我作為當事人,就不說什么了,該怎么做,長老應該有正確的判斷吧?”
二長老嘆了一口氣,說道:“話雖然是這么說,可終究還是爛攤子。你可知道,承御帝國找到的證據(jù)是什么?”
“目擊證人吧?”李道生說道:“想要栽贓嫁禍,最好的辦法就是偽造證據(jù)。而想要引導民間輿論,首選應該是偽造人證。畢竟物證都是死的,只有流言才能如火,短短幾天內(nèi)三告投杼。這不就是帝國經(jīng)常玩的把戲?沒什么新意了?!?p> “雖然沒有新意,可是好用得很?!倍L老無奈說道。
三長老卻把臉一板:“依我之見,嚴正辭決!”
四長老站在旁邊掏了掏耳朵,微微點了點頭,不能再認同的樣子,心里卻懵逼的很。
你們在說什么玩意兒?
二長老說道:“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一座縣城和三座鎮(zhèn)子,在帝國境內(nèi)影響太糟糕。就算我們回絕了,依然還是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這個時候,四長老算是想明白了點東西,滿不在意地說道:“他們懷疑,就讓他們派人來宗門看著唄!都時候我們也派人過來一起看著,順便也看住了李道乾的人?!?p> 聽了她的話,二長老和三長老對視了一眼,都是看向了李道生。
李道生笑了:“看我做什么?我一個弟子,還能做得了長老的主不成?”
二長老點點頭:“那就這么定了,為了給足承御帝國態(tài)度,也為了澄清我們的嫌疑……三長老,就由你來親自執(zhí)行吧!”
說著,她又看向了四長老:“師妹,承御帝國派人進駐朔雪宗,宗主正值閉關(guān)的緊要關(guān)頭,還請師妹親自把守宗主峰,保證宗主的安全?!?p> 四長老把胸脯拍得波濤翻涌:“放心!有我在,誰也別想靠近宗主峰!”
二長老略顯頭疼,輕輕揉了揉眉心:“接下來的事情,可有我們操心的了?!?p> 果然,就在朔雪宗給出回復的第二天,承御帝國便派出了一名李家的宗室高手,造化境的實力,名叫李芷芙。按照輩分來說,還是李道乾的表姑。
李芷芙入駐朔雪宗,李道生也離開了自己的小院,為了不讓外人接近宗主峰,他主動提出搬到自己入宗的時候曾經(jīng)呆過的那間大殿去住,隨同的就只有魚晚歌一人。
大門一關(guān),從此便是籠中之鳥。
李道生坐在窗下,抬頭看著窗外的云煙,忍不住笑道:“沒想到我都中了五劫咒了,居然還會被人如此忌憚,我是該說受寵若驚呢?還是該說他們愛較真?”
魚晚歌聽不懂,問道:“這和五劫咒有什么關(guān)系?”
李道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窗臺上:“三大帝國和其他兩圣宗的人都不是傻子,就算我偽裝得再好,做過那么多事情也不可能一一掩蓋。首先承御帝國就知道我在鎮(zhèn)海城催動大陣的事情;界逾宗破壞萬化血奴大陣的事情,也不可能瞞得過風河帝國;然后就是論道戰(zhàn)上你我展現(xiàn)出來的天賦;還有我在風波樓走過一遭之后,給他們留下了一個慕容萱。這些事情,都已經(jīng)足以讓他們產(chǎn)生警惕了?!?p> “什么警惕?”
“只要是明眼人,應該都可以看得出來,朔雪宗四十年封山之后再次招收弟子,雷聲大雨點小,不足為懼??墒亲詮奈胰肓怂费┳冢S多改變朔雪宗命運的事情都要落在我的身上。對于他們來說,但凡有一點的蛛絲馬跡證明我就是可以讓朔雪宗崛起的人,他們就絕不會顧惜手段。”
說著,李道生嘆了一口氣:“本以為中了五劫咒,從此變成了慢性等死的人,會讓他們暫時放過我,放過朔雪宗。但是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們還真是接連出招。英杰匯、屠殺案……還有朔雪寒梅……”
魚晚歌問:“朔雪寒梅是什么?”
“沒什么?!崩畹郎S意應付了一句,繼續(xù)說道:“總之,看來第一圣天還是想要我萬劫不復才安心?!?p> 魚晚歌疑惑道:“不是承御帝國嗎?為什么是第一圣天?”
李道生嗤笑:“承御帝國?承御帝國的皇室李家崖岸卓絕,品行自高,怎么可能做出栽贓嫁禍的事情來?李道乾不過是順勢而為之,不管是風河帝國的屠城,還是這一次承御帝國內(nèi)的案子,全都是第一圣天所為。其目的,都是為了影響天下人的判斷?!?p> “可這是承御帝國的縣城。”
“是,這是承御帝國的縣城,可那有怎么樣?第一圣天動手之前又不可能提前跟李道乾說:我們要去屠城啦!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李道乾知道是他們做的,揭開事情的真相對誰有好處?不如順勢而為,幫第一圣天掩蓋真相,讓第一圣天和我們互相爭斗,他們坐收漁翁之利。至于報仇的事情,君子報仇尚且十年不晚,何況是帝王?”
“可是,他們這樣做,真的有人會信?”
李道生伸手拍了拍自己自己手邊的窗臺說道:“這個世界就是一片天,人們?yōu)榱松妫o自己蓋了房。剛開始的部落氏族是茅草屋,后來的王朝皇朝是木屋和磚房,現(xiàn)在的三大帝國,已經(jīng)蓋成了高閣大殿,門檻高,窗臺也高。少部分人能夠有機會擠到窗戶前面,一窺世界的全貌,大部分人卻只能庸庸碌碌,站在人群的后面、更后面、最后面,甚至是身高都沒有窗臺高,就算站在窗前都無緣得見這個世界的容貌。這些人,只能在后面翹首以盼,或者自得其樂,聽著前面的人談?wù)?。矮子看戲,只知道人云亦云,再一擴散,就是三人成虎。你說有人信嗎?”
魚晚歌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兩道好看的小眉毛微微皺起來,顯得一片娟秀清愁。
李道生沒有打擾她的思考,繼續(xù)拍著窗臺,輕聲哼唱著一支前世的歌,坐看云海翻涌,不由得想起了仙姑突然從天空墜落下來的那個晚上,嘴角帶著一抹微笑。
他知道,這件事情不會就這樣結(jié)束。就只是自圈,第一圣天怎么可能滿意?
夜色悄然降臨,整個朔雪宗顯得靜悄悄的。
他知道,所有的弟子都在奮發(fā)圖強。眼見著宗門被帝國明擺著欺負,沒有一個朔雪宗弟子是不氣憤的。她們深深地知道,只有自身強大,才是立足世界、獲得足夠尊重的根本。而自身的強大,最直接便表現(xiàn)在修為上面。
整個朔雪宗雖然沒有任何聲息,可是卻如同一柄藏鋒的利劍。
李芷芙站在大殿的門前,看著這片偌大的宗門,心中也是不由得感慨嘆息。不愧是萬年圣宗,就算是已經(jīng)先出了落寞之態(tài),依然還有底氣不失的氣概。
這樣的宗門,就這樣覆滅真的好嗎?她不由得自問。
然而,有關(guān)朔雪宗的事情,還不是她一個邊緣的宗室造化境能夠置喙的。甚至是到了朔雪宗,她除了留在這座大殿的門前,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身邊的三長老就像是一座石雕、一段枯木,別說是氣息了,甚至連生機都沒有。但是李芷芙可是知道,朔雪宗的這位三長老可不只是有公正嚴明這一個名號而已。
想要做到絕對公正嚴明,就要有絕對的實力,對于她的手段,李芷芙毫不懷疑。
兩個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僵持在門前。
四長老懷中抱著自己的闊劍,靠在宗主殿的門前,豹子一般的雙眼掃視周圍的夜空,警惕著任何人的接近,絲毫都沒有懈怠。
議事廳當中,二長老正在頭疼地處理著沒有慕容素壓陣而積存下來的宗門事務(wù),不時站起來在大殿當中煩躁地轉(zhuǎn)一圈,然后重新坐下來批閱案卷。
就在這一片安靜當中,一道漆黑的身影卻突然出現(xiàn)在前幾日才剛剛化為處刑場的朔雪宗附近,無視了地面上堆著的上百個新墳,悄然落在樹叢當中。
從懷中掏出了兩塊帶著靈紋的晶石,將兩塊晶石的截面對在一起,晶石當中的靈紋嚴絲合縫,竟然聯(lián)結(jié)在一起,開始閃爍起微微的白光。
在沒有一絲真元波動擴散的情況下,竟然有一道詭異的氣息直沖天際,隨后又從天際降落,再次落下的時候,卻已經(jīng)到了朔雪宗的中央。
若是李道生看到這一幕,恐怕都要直呼內(nèi)行——這就是修行界版的衛(wèi)星通訊?
而隨著這一道通信的傳遞,寂靜的朔雪宗當中,同樣漆黑的身影悄然而至。沒有驚動守陣弟子,沒有驚動其余的高手,甚至沒有驚動藏經(jīng)樓中閉關(guān)的上官晴。在沒有慕容素隨時與朔雪劍溝通大陣的情況下,以她人仙境界的實力,竟然進出如同落影投光,悄無聲息!
好一個巨奸!
“令牌!”奸細冷聲道。
來人身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臉上帶著一張黑鐵面具,不是隱王又是何人?
隱王陰沉一笑,伸手掏出了一塊詭異的令牌,與奸細手中的另一塊令牌產(chǎn)生了呼應,這才開口說道:“自從血魔之后,已經(jīng)大半年的時間沒得到你的消息。那位問你,你是否還可信?”
“哼!信不信由你!”對方卻絲毫不吃這一套,直接說道:“慕容素重傷閉關(guān),李道生被看管。最重要的,魚晚歌是朔雪劍契合者,你們被騙了半年多了?!?p> “什么?!”隱王大驚失色,隨即咬牙切齒:“我就知道,李道生做出的任何事情都不會只有表面那么簡單。他之前去風波樓是為了什么?”
“我如何知道?你且去問慕容萱!”奸細說完,轉(zhuǎn)身便走:“你們要做什么,記得盡快!我會從旁協(xié)助,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p> 隱王腹誹,我要能從慕容萱嘴里問出來,還用得著找你?
不過看著對方轉(zhuǎn)身離去,他也知道就算是碰面也不可能接觸太長時間。兩個人十分默契地悄然分開,隱王消失在虛空當中,奸細重新返回朔雪宗當中。
靜悄悄的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李道生就坐在窗口的月光下看了一夜的書,手邊放滿了點心零食,杯盤散落一地。而魚晚歌就在不遠處盤坐著修行,反正現(xiàn)在她也沒什么事情可做。
慕容素假裝閉關(guān),李道生被圈禁,宗門內(nèi)奸細未明,這里居然是她現(xiàn)在能留下的最安全的地方,多少還有些諷刺吧?
第二天的陽光落在李道生的身上,投下一道懶散的影子。
他靠在窗臺上抻了個懶腰,打著哈欠,伸手到耳邊,輕輕從里面掏出了一個淡綠色的玉珠子?;顒恿艘幌掠行┙┯驳亩?,便重新把同聲雙珠塞了回去。
是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李道生依然和外界保持著聯(lián)系。
而且這個聯(lián)系的另一邊,還是他們都已經(jīng)已經(jīng)重傷閉關(guān)的慕容素。昨天發(fā)生的這一切,其實全都在李道生和慕容素的計劃當中。
接下來,就是等第一圣天的下一次出招了。
果然,就在兩天之后,天圣帝國當中同樣發(fā)生了兩期十分惡劣的屠城案。經(jīng)過圣令堂調(diào)查,剛巧也在被屠的城池附近發(fā)現(xiàn)了目擊證人。根據(jù)證人指控,此人就是朔雪宗的男弟子——李道生!
頓時,李道生因為身中五劫咒無法再修行,甚至可能跌落修為變成凡人的消息不脛而走。許多人都猜測,他可能是因為已經(jīng)沒有了希望,從此心理扭曲,開始報復世界。
更有甚者,還挖出了當初風河帝國被屠殺的三座城池,推論李道生在很早之前就是魔宗安插在正道當中的奸細。很可能,當初界逾宗和空泉古墓的事情,背后就有李道生的身影。
慢慢地,流言越傳越厲害,越傳內(nèi)容越惡心。
而就在這樣的流言當中,三大帝國的船,乘著波瀾迭起的民聲風浪,在這個時候齊心協(xié)力起來。
一個承御帝國不是不夠嗎?那全天下的三大帝國共同出面呢?
天圣帝國帶頭,攜承御帝國和風河帝國,向朔雪宗發(fā)布了公開審判令,并將審判令的內(nèi)容公開天下:
三大帝國開啟“鐵刑崖”,要求朔雪宗將李道生交出來,交給三大帝國,進行整個天行大陸上最高級別的斷罪——天行審判!
“簡直是……欺人太甚!”三長老言簡意賅。
二長老嘆了一口氣,看著已經(jīng)返回的大長老,說道:“如今此時已經(jīng)鬧得天下皆知,小道生縱然是清白,可眾口鑠金……唉!這都叫什么事兒??!宗主怎么說呢?”
四長老搖頭,看向身后的房門:“宗主什么動靜都沒有?!?p> 面對天下的期待,三大帝國的催逼,四大長老同時覺得頭大無比。
三長老開口道:“將李道生交出去!”
二長老頓時搖頭:“不行!朔雪宗不能犧牲弟子……”
大長老卻無奈說:“若真可以,我也不想如此。可這不是犧牲,這已經(jīng)是無可奈何了。若不放棄李道生,朔雪宗將會面臨三大帝國的共同施壓。如今圣宗已經(jīng)是在山崖邊行走,容不得半分錯漏!”
“那就更不應該貿(mào)然將小道生交出去!”二長老堅持。
于是場面便如此僵持了下來,一直僵持了半天的時間。
只不過還沒等他們下論斷,卻突然有弟子匆忙趕來,慌慌張張道:“幾位長老,不好了!師兄前往藏經(jīng)樓請見太上長老,太上長老已經(jīng)同意他去天行審判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