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黑靈柩
李道生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兒遇見隱王。
他趕到風波樓已經(jīng)有兩天的時間,算算日程,慕容萱應該也就在近兩天到達這里。本來他都已經(jīng)用同聲雙珠給慕容萱留了消息,說等她來了一起去風波樓。
可是,隱王居然先找到了他。
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隱王,李道生放下了筷子,無奈道:“你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過來?”
隱王面具下的雙眼透出一絲的疑惑:“難道你就不怕?”
“我怕?我怕什么?”李道生渾然不懼。
若是慕容萱在身邊,他還真要擔心隱王聲東擊西,可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人,就算是又天羅地網(wǎng),人仙不出,李道生都有把握隨時溜走。
甚至于如果沒有造化出場,如此近在咫尺的距離,李道生看隱王就像一盤豬頭肉。
隱王當然不知道修行了星隕十破的李道生已經(jīng)有了如此的底氣,只當他是強撐。
“其實你不用擔心,樓主已經(jīng)說過,若是見到你,以拉攏或者活捉為主?!彪[王的笑聲有點像收音機里的雜音一樣煩人:“你叛出朔雪宗,和慕容萱勾搭在一起,不就是為了接近風波樓和第一圣天嗎?現(xiàn)在既然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想我們可以談一筆更好的交易。”
“有多好?”李道生徹底將筷子放下,看向了對面的隱王。
“總不會比你和慕容萱做過的交易更差。”
對方的態(tài)度出乎了李道生的預料,他沒想到風波樓早就放棄了對他的惡意。不過想來想來,這種轉(zhuǎn)變應該是在夔獸城事件之后,得萬世的流言已經(jīng)傳到了第一圣天的耳朵里。
從那以后,風波樓與李道生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從私事變成了公事。
說到底,風波樓與李道生交惡之始,只是因為空泉古墓那些遺物。當初風波樓不過是想利用魔宗對付慕容素,和李道生沖突更多的反而是魔宗。隱王想要抓李道生,也是因為李道生曾經(jīng)騙過他,導致他任務失敗,給他的履歷留下了污點。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李道生是先知欽點的“得萬世”的鑰匙,只要是聰明人,在無法斷定李道生是否真的擁有這樣的才能之前,都會對他以禮相待。
想通了這一切,不過李道生也并沒有后悔。
至少用想要加入第一圣天這個理由,他才真正接近了慕容萱。
“如何?”隱王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李道生重新拿起筷子,把面碗挪近了一些,說道:“說吧,我先把這頓飯吃完?!?p> 隱王并沒有介意,看著囫圇吃面的李道生,自顧自說道:“夔獸城的預言現(xiàn)在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修行界,想必你自己很清楚這代表著什么。說實話,第一次聽說你叛出朔雪宗的時候,我還有些意外。我能看得出來,你對慕容素其實……”
“我也不問你為什么要叛出朔雪宗,就算問了,你肯定也不會說。甚至于,我都不在意你是不是真心打算加入風波樓或者第一圣天,我想要的,只是將你拉進來,剩下的,就是樓主和第一圣天的事情了?!?p> “無盡深淵出來之后,你就聯(lián)系了慕容萱,我猜想,是因為你當時只有慕容萱這一條路可以走。而慕容萱這個女人,我也很清楚。心思歹毒、睚眥必報、癖好惡劣……”
李道生吃著面,偷偷看了一眼隱王,你好意思這么說別人?
隱王陰惻惻地笑了笑:“你和慕容萱談好的條件,一定是更加利于她的吧?”
李道生吸溜下最后一根面條,呼嚕嚕喝完了半碗湯,把面碗和筷子摞在一起往桌面上一墩。
“風波樓要跟我談的交易,難道更有利于我?”
“只能說……互惠互利。”
“互惠互利啊……”李道生懶散地靠在了椅背上,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
隱王說道:“你要搞清楚,風波樓和慕容萱,是大不相同的。慕容萱只不過是個沒有靠山,憑著一點小聰明和天賦單打獨斗的女人而已。而風波樓,本身便是大陸第一風媒,掌控天下第一等的暗殺組織,背后靠著第一圣天和天圣帝國。和我們合作,就算只是互惠互利,你能從我們手中得到的,也遠不是慕容萱能給你的那些小惠小利能相比?!?p> 李道生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
隱王趁機加碼:“我出現(xiàn)在這里而沒有對你動手,就是最好的誠意。除了我們之外,你其實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天下間除了第一圣天,誰敢給你一個名分?霸占得萬世的奇才,和朔雪宗對著干,就算圣劍宗也不見得有這樣的底氣?!?p> “畢竟,圣劍宗跟風河帝國并不完全穿一條褲子?!崩畹郎嫠f道。
見李道生有些松口的意思,隱王開誠布公道:“這么說吧,只要你通過風波樓加入第一圣天,我們可以保證你在第一圣天擁有足夠的地位。風波樓對于第一圣天的作用不可取代,就只可以做你的靠山這一點,絕不會讓你吃虧半分。更不用說,若是你加入風波樓,只要合理的條件,你都可以提?!?p> “都可以提?”李道生挑了挑眉。
隱王提醒:“合理的條件!”
“我要慕容萱!”李道生果斷道。
他必須要慕容萱或者,并且必須留在他的身邊,沒有萱寒之淚,一切都免談。
隱王不由得笑了,笑得格外詭異:“呵呵呵呵!看來,這就是你和慕容萱談好的條件了……”
他面具后的眼睛看著李道生,居然帶著一絲的悲憫,是那種高貴的單身狗去看舔狗一般高高在上的悲憫。
“這個條件,我完全可以現(xiàn)在就答應你。”他說:“樓主覺得,慕容萱已經(jīng)漸漸成長到我們無法掌控的程度。若是她突破到通明,或許我們便再也抓不住她,除非動用超乎尋常的人力物力。這樣的危險,必須要扼殺在萌芽當中?!?p> “所以,你們是想殺了她?”
“剛開始是這樣,但既然有了你的關(guān)系,她完全可以活下來。封住修為,讓她的境界永遠停滯。只要你加入風波樓,等我們抓到她,慕容萱就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
李道生點了點頭,又提出了第二個要求:“我要看風波樓儲存的典籍。”
“典籍?”隱王似乎有些猶豫。
無論怎么說,對于任何一方勢力來說,典籍都是他們的立足之本。
李道生補充說道:“只看功法、武技、法術(shù)之外的典籍,包括風波樓近些年的任務記錄和重要風聞記載,我要所有?!?p> 隱王聞言,思考了一下,終究點頭:“可以!”
“第三個條件……”
隱王的手心開始冒汗了,李道生提的這些條件,對于風波樓來說看似是無關(guān)痛癢,就像是李道生在主動服軟退讓,但是誰知道他會不會這么提他十七八個的?
李道生看著他面具后的眼睛,那一絲的慌亂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被李道生敏銳地捕捉到。
他不由得笑了笑,說道:“沒有第三個條件了,你什么時候帶我上風波樓?”
“我……”隱王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片刻之后才站起身來:“現(xiàn)在!”
“正合我意……”
帶他們進入會心山的,依然還是黑木船的老船夫。李道生一步踏上黑木船,老頭輕輕轉(zhuǎn)動船櫓,黑木船便緩緩飄進了暗流洶涌的浐水當中。
老頭一直看著李道生,卻什么都沒有看出來。
一直到了對岸,隱王才和老頭對視了一眼,結(jié)果卻得到了一片的未知。
果然……
隱王暗自搖了搖頭,得萬世這種預言,豈是尋常人能夠揣度的?反正他只負責將李道生帶上山,剩下的就是樓主他們?nèi)ゲ傩牧T!
“本來,剛剛?cè)腴T的弟子是不能直接上山的?!睅е畹郎实菚纳?,隱王一邊說道:“不過你的情況特殊,乃是第一圣天要的人,想必也不會在風波樓留太久?!?p> “也不會在風波樓留太短吧?”李道生笑著問。
隱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樓主愿意與你交好,與你做這一筆交易,你應該能夠猜得到是為了什么?!?p> 李道生點頭:“無非就是拉攏我作為你們的盟友,等到進入第一圣天之后,若真有朝一日坐上高位,可以與風波樓互為守望?!?p> 隱王也沒有隱瞞:“道理大家都懂,誠意也是雙方的。雖然目前看來,我們雙方并沒有沖突的可能。但是我還是要警告你,莫要小看了風波樓?!?p> “我知道,刺龍戟嘛!”李道生隨口說道。
隱王大驚失色,腳步頓時停了下來,看著李道生難以置信道:“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李道生回頭神秘一笑,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催促道:“快點??!我要去看書了!”
隱王心中驚疑不定,對李道生的忌憚再次提高到了無以復加的成都。沉默了班上,他才繼續(xù)邁步向前,接下來一路上,他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登臨會心山頂,李道生抬頭看向這座精黑的鐵塔,隱王的腳步也未停,他便也只得看了一眼,便跟上隱王進入了鐵樓當中。
見到隱王回歸,樓中的風波樓弟子紛紛見禮。
隨即,他們也看到了跟在隱王身后的李道生。作為風媒工作者,這些人的職業(yè)素養(yǎng)當然毋庸置疑,幾乎是一眼,他們便認出了此人是誰。
李道生一路帶著無數(shù)的眼神走過來,一直上到了第八重樓。
隱王將他帶到一處門前:“此處便是樓中儲存典籍的所在,你可自去閱覽,不過時間不可超過三天?!?p> “三天,足夠了?!崩畹郎c頭說完,見隱王要走,叫住他說道:“你們的誠意到了,那我便也展現(xiàn)一下我的誠意。就這兩天,慕容萱將會返回風波樓,到時候我們會在風意領主城城西的一處古井碰面。你親自出手,不管你看到的是誰,只要見到有人上前按照三三二三二的規(guī)律拍擊井臺,她就是慕容萱!”
隱王遲疑了片刻,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邊。
登上九重樓,隱王并沒有停止,而是一路暢通,在守門長老怨氣十足的注視下直接上到了第十二重,進到了依舊是一身麻布衣袍的風波亂。
“如何?”風波亂沒有抬頭。
他手中的天行大陸地圖已經(jīng)將近完成,一副精妙地圖,就這樣雕刻在了一塊一米見方的玉石板上,山川河流、城池荒原,所有的一切都一覽無余,巧奪天工。
隱王坐下來,沉吟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過了許久,他才說道:“現(xiàn)在還無法斷定李道生是否真心加入第一圣天,不過他的要求很奇怪,想要慕容素,又要看典籍,卻不關(guān)心功法武技……”
風波亂輕輕吹了一下玉板上雕刻下的石屑,咧嘴一笑:“看來也是同道中人。”
“屬下倒不這么認為?!彪[王說著,見風波亂并未有所表情,便繼續(xù)開口道:“我覺得李道生要求閱覽典籍,為的或許是慕容萱。當年的事情,可都在那些卷宗里記著?!?p> “那又如何?”風波亂毫不在意,攬了一下披散的長發(fā):“防備慕容萱,只不過是為了避免她會給李道生帶來不好的影響。如今李道生已經(jīng)到了風波樓中,已經(jīng)再無此擔憂。就算桐月當年的事情被李道生知道,無非就是給他幾條命而已?!?p> “可他畢竟是為了慕容萱……”
“呵!你還是太嫩了些。李道生愿意叛出朔雪宗,會為了一個慕容萱舍棄大好前程嗎?這件事若是由慕容萱先知道或許還麻煩一些,若是被李道生先知道,正好可以利用那幾條早就無用的人命收了他的心。更何況,不管李道生是否真的心向我們,只要我們把他帶回第一圣天,我們就絕對不虧。”
隱王算是明白了,風波亂的想法跟他是一樣的。
我只負責拿走帶回李道生的那一份酬勞,至于李道生是否真心加入,那就是第一圣天的事情了。
若不是,那風波樓也不虧;若是真心,到時候風波樓也多了一個可以依靠的盟友。
這樣算起來,幾條人命確實算不得什么。
想到這里,隱王的信念便通透了許多。
風波亂這才開口道:“李道生既然已經(jīng)說出了慕容萱的下落,他自己身在風波樓,想必不會撒謊。就這兩天三天,你親自去一趟吧!把慕容萱帶回來,我只放心你?!?p> 隱王頓時感動,單膝跪地應了一聲,便消失在樓中。
等到他走后,風波亂這才放下手中的刻刀,坐在地上的蒲團上,突然就笑了:“李道生?李道生啊……我倒要看看,得萬世的奇才,到底有什么樣的特別之處!”
“阿嚏!”
李道生狠狠打了個噴嚏,揮揮手將面前吹起的塵土揮散,一臉嫌棄:“這特么多久沒人來過了?”
忍受著臟亂差的環(huán)境,李道生抬手輕輕點在了第一本書上。書籍瞬間被收錄在背包中,李道生緩緩走過書架,做著勤懇的掃書人。
他提出要閱覽風波樓的典籍,并非是隨意提出的要求,而是他確實有所求。
首先,這些典籍當中很可能記載著風波樓和第一圣天的歷史,多收錄一些,對敵人的了解便能夠多一分,知己知彼而已。
而且,他總覺得隱王他們在隱瞞著什么。
事實證明他之前的猜測是對的,隱王抓捕慕容萱的行為從一個人暗中追捕突然變成了大張旗鼓,這兩種行為方式的轉(zhuǎn)變之間,確實有著之前他們沒想到的原因。
這個原因就是李道生自己。
由此可見,隱王是一個十分有目的性的人,一切行動模式都會與最終的目的密切相連。
那么問題來了。
欒平,到底又是誰?
一個曾經(jīng)做過殺手,有經(jīng)驗躲過風波樓的追殺,甚至讓隱王都不得不設計才能夠騙殺的人,突然就死在了風波樓追尋慕容萱和李道生的半路上。
他不相信這是巧合。
翻找這些書籍,李道生搜尋著有關(guān)欒平的信息。
果然,就在他收錄了一些大概許多年前的任務記錄之后,李道行發(fā)現(xiàn)了欒平這個名字。
大概五十年前,或者四十多年前,記錄上的日期已經(jīng)被涂抹掉,其他的內(nèi)容也多有人為的損毀。李道生打開這幾策任務記錄,翻看了幾頁之后,漸漸將上面殘缺的信息,串聯(lián)成了一個相對較比較完整的故事。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手捻書頁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陽光漸漸落下山頭,月光照在會心山和黑樓上,顯得格外猙獰陰森。
李道生進入典籍室已經(jīng)兩天的時間,沒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風波亂親自下令不許打擾,整個八層所有人說話的聲音都不由自主的低了三度。
而就在這個時候,距離風波樓百余里之外的風意領主城,一名不知道從哪來的小女孩,手里舉著一根麥芽糖,一邊哼著歌,一邊蹦跳著,穿過了小橋流水,穿過了花園街道。
似乎是漫無目的的,是興之所至的,就像所有小孩走失的慘案剛開始那樣。她就這樣踩著月光,漸漸地遠離了鬧市,興之所至,來到了城外的一處古井邊。
女孩開心地笑著,繞著古井破舊的井臺繞起了圈,一邊跑,一邊用小手在井臺上拍打著,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三三二三二,三三二三二……
一雙眼睛從古井中緩緩睜開,隱王咧嘴一笑。
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