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作繭
劍影縱橫,不斷與血魔的鐮刀碰撞,血色的長袍與白色的裙擺翻飛之中,能量激蕩。
慕容素卻感覺十分奇怪。
血魔似乎并不想對她下殺手,魔宗妖人,又在打什么算盤?
血魔對上慕容素,也是無奈非常。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命了,不管他如何壓制自己的修為和心境,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根本無法恢復如初。那段記憶就好像從開始就是那樣一般,慕容素的身影就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深處,無法磨滅。
不管是當初的心結,還是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慕容素,都是他自己的記憶,突然重疊在一起,無論想什么辦法也分不開了。
慕容素……
一邊揮動著鐮刀,血魔一邊看著面前這個女子,心情復雜。
他本來是打算將朔雪劍封印,等她出手的時候?qū)⑵浞敚鹊浇缬庾谑铝酥缶蛶h走高飛。總有一天,可以將慕容素變成他的人。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當!”
血魔狠狠地揮動鐮刀,拼命劈在朔雪劍的劍身上。
為什么朔雪劍還是好好的?!為什么!
“當!當!當……”
血魔一下又一下朝著朔雪劍斬去,漸漸地慕容素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奇怪的現(xiàn)象——血魔仿佛針對的并非是她,而是朔雪劍?難道李道生猜的是對的?
她的心頭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就在他們各有心思的時候,枯葉蝶飄過了亂戰(zhàn)的天空,輕輕忽閃了兩下翅膀,落在了界逾宗外圍大陣壁壘的邊緣,卻發(fā)現(xiàn)陣法壁壘并不能穿透。
該死的魔宗,怎么次次手段都這么高?
飛舞了一小圈,李道生便看到了被魔宗弟子把守的一處進出口,魔修正從其中不斷鉆出來,沖上戰(zhàn)場。守護在通道外的兩個人全都是通明境界,身上氣息磅礴。
怎么蒙混過關?
李道生一咬牙,掏出千生骰子,幻化成魔修的模樣,隨后抽出清浦劍,就朝著自己的右手斬了過去。
“嘶——”
第一次品嘗到斷肢的疼痛,李道生疼得差點從半空中跌下去,只覺得渾身的力量仿佛都隨著手臂的斷裂,從斷口處隨著鮮血不斷流失,讓他一陣陣的眩暈。
從背包里掏出了兩顆止疼的丹藥塞進嘴里,他的臉色才好看了許多,跌跌撞撞朝著通道的方向飛去。
慕容萱都驚呆了!
她本打算觀察李道生,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竟然讓血魔如此忌憚,可沒成想看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直到李道生搖搖晃晃遠去,她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不論是千生骰子的幻化,還是李道生自斷右臂的行為,都讓慕容萱心中深深地震撼,真的開始對李道生好奇起來。
眼珠子一轉,慕容萱閃身跟上了李道生。
就在李道生假裝身受重傷沖進陣法之后,慕容萱也緊隨其后,掏出血魔的令牌來到了陣法當中,隱藏在暗中觀察著李道生。
緊接著,她便又看到了讓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見李道生掏出了幾片青翠欲滴的綠色小草,塞進了嘴里,沒過多久,他的斷臂就詭異地重新出現(xiàn)了。
這可不是什么斷肢再生!卻像幻術一般。
剛剛還空蕩蕩的右臂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條手臂的虛影,隨后慢慢凝實。不用片刻的時間,手臂便完好得就跟原裝一樣。
這是什么手段?!
饒是以慕容萱豐富的江湖閱歷,都被李道生的這一手給震撼了。要不是她知道葵花之術男子無法修行,她都要以為李道生跟她一樣了。
李道生卻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后居然還跟著一個偷窺者,修復了手臂之后,又灌下了一瓶靈獸血補充血氣,搖身一變又化為了鷹蛩的模樣,施施然朝著陣法的深處走去。
“鷹蛩大人?!”
半路上遇到的魔宗弟子大驚失色。
“嗯?”李道生微微瞇了瞇眼睛,看向了這一隊巡邏弟子,稍微露出了一點偽裝的氣息,輕哼一聲。
六七個魔修這才突然反應過來,頓時單膝跪地,拱手說道:“恭迎鷹蛩大人回歸!大人不在的這些天,我等簡直度日如年……虎車大人、景八大人和終祁大人也以為大人你已經(jīng)被正道小人算計致死,終日郁郁寡歡,一直想為您報仇!”
“他們在何處?”李道生學著鷹蛩的語氣問道。
魔修不疑有他,指向了陣法核心的方向,也是界逾宗本身的核心所在,恭敬道:“三位大人正奉主上之命守護陣法核心,等待最后的轉化完成?!?p> “知道了,下去吧!”李道生看都不看他們,轉身走向了陣法核心的方向。
看著李道生離開,一名魔修好奇道:“鷹蛩大人為什么徒步?”
“笨蛋!”小隊長狠狠地呵斥:“鷹蛩大人被正道算計,幾乎身死!就連主上和三位護法都以為大人已經(jīng)身隕,現(xiàn)在能活著回來已經(jīng)是萬幸,定然是留下了暗傷!鷹蛩大人真是……身受重傷,還要趕回來,對主上忠心耿耿,實乃吾輩楷模!”
“隊長說的對!我們也要像大人一樣!為了魔宗!”
“為了魔宗!”
慕容萱隱匿手段詭異,躲在暗處就像個透明人,看著現(xiàn)場的狀況再次懵逼。
不是,這就糊弄過去了?
血魔你們不是固若金湯嗎?不是來多少修行人,只要朔雪劍和江山卷不出現(xiàn)就能抵擋得住嗎?就這么輕松被人給滲透,這也叫魔宗?靠!
想著,她趕緊跟上了李道生,想看看這個血魔口中“小小的點星”,又會搞出什么事情來。
至于和血魔的交易……
他說的是關鍵時刻攔住李道生,現(xiàn)在不是還沒到“關鍵時刻”嗎?
機智如我!
李道生演技高超,氣質(zhì)拿捏得死死的。路上遇到的魔修,都以為是鷹蛩真的回來了,各個誠惶誠恐,連忙跟鷹蛩見禮。李道生熟視無睹,一步一步走上了界逾宗的山門,卻沒有朝著陣法核心的方向去。
他要搞清楚,這個陣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這個陣法,處處都透露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而且最關鍵的,進來之后到現(xiàn)在,李道生除了魔宗弟子之外,根本就沒看到任何界逾宗的人。
一直到素玄確定消息之前,界逾宗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出,那么界逾宗的這些人就絕不可能是逃跑了,應該是用什么手段,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半路上的時候,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李道生一閃身,鉆進了一處弟子們的宿舍群。
隨便挑了一間房子推門走進去,果然便看到了床榻上的一顆血繭。就好像用血色的透明膠帶一層又一層把人裹起來一樣,裹成了一個兩頭尖的繭子。一些看起來黏糊糊的筋膜從血繭上延伸出來,將血繭固定在床榻和墻壁上,并且還在不斷自地面之中吸收某種詭異的能量。
這就是轉化?李道生抽出了清浦劍。
“噗嗤!”
出乎意料的,血繭的材料居然十分脆弱,戳穿之后,李道生輕松將血繭剖開兩半,里面粘稠的膠狀紅色粘液流淌出來,同時滑出來的還有一名身上穿著皮甲的精壯漢子。
李道生捏了一個法訣,抬手召出一道水流,將此人沖刷干凈,這才檢查他的身體,發(fā)現(xiàn)這人居然還活著。只不過,他體內(nèi)的真元似乎都已經(jīng)被抽走了,導致身體虛弱,而且昏迷不醒。
他大概猜到了萬化血奴大陣的運作原理,利用被控制的修行人本身的真元維持陣法,然后通過轉化的力量,等這些人的丹田和經(jīng)脈被抽干了之后,往里面灌注血魔制造的特殊力量,達到控制這些人的目的。
而所謂最后的轉化,指的就是將能量灌注到他們身體里。
怪不得陣法只有人仙境界的血魔修才能操控!
非血魔修根本無法制造血奴的轉化之力,而沒有人仙境界,也無法在注入的能量中留下自己的道則來控制這么多的人。
“喂!醒醒!”李道生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臉:“別睡了,你老婆跟人跑了!”
那人迷迷糊糊半睜眼睛,呢喃道:“別逗了……我哪兒有老婆……”
“哦,那你還真是悲哀!”李道生為他心疼了一秒。
他這才悚然而驚,猛地坐起來,卻一陣頭暈目眩,不由得捂住了額頭:“你……你是誰?我在哪兒?”
“我是朔雪宗的人?!崩畹郎统隽松矸菖疲骸敖缬庾诂F(xiàn)在已經(jīng)被血魔控制,所有人都被封住了。你還記得什么?”
“???”那人搖頭:“我只記得,那天晚上我上床睡覺,然后就沒有然后了?!?p> “睡覺之前呢?界逾宗有沒有什么不正常的現(xiàn)象?”
“不正常的現(xiàn)象?”那人遲疑了一下,捋順了混亂的腦子,一拍大腿說道:“妖女!一定是她!”
“妖女?”
“對!妖女!”界逾宗弟子氣憤道:“就在幾個月前,宗主突然從外面帶回來了一個妖女。那妖女長得漂亮無比,但是從開始我們就覺得她肯定有問題!長老們也勸諫宗主,可是宗主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甚至將大長老都關進了禁閉室里面,誰的話都不聽!從那之后,那女的就越發(fā)囂張,隨意出手宗門事務,將所有弟子都召回,導致邊境守備突然空虛,皇朝作亂……對了!邊境如何了?”
李道生無語:“你還是操心自己吧!邊境好得很,承御帝國修行界和圣劍宗兩邊夾擊界逾宗,這個時候誰敢亂動?敢動就是滅國……”
那人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不對!一點都不好!你剛才說什么?”
這人是智障吧?
李道生帶著他到了窗前,推開一條窗縫,讓他看向外面一片血紅的世界,和天穹上籠罩著的紅色屏障,說道:“現(xiàn)在大陣就要成了,到時候界逾宗所有的人都會變成血魔的戰(zhàn)奴。外面的人已經(jīng)被攔住了,時間不等人,最好的選擇就是從內(nèi)部解救高手,單憑我們兩個肯定是不行?!?p> “好,你說怎么辦?你救了我一命,我呂倉都聽你的!”
這人果然是個憨憨……
不過這樣也好,李道生問道:“其他長老一定被聚集到一起了,有魔宗高手看管著。你剛剛說大長老被罰在禁閉室?禁閉室在什么方向?”
“我給你帶路!”
慕容萱跟在他們兩個身后,此時卻根本沒有掌控全局的感覺。李道生的行動力,已經(jīng)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根本無法了解,李道生到底是怎么進來就順藤摸瓜找到了一切事情的關鍵?
她有種感覺,如果李道生不是點星,就算不到造化境,只是通明,恐怕一個人也能破開血魔的整個計謀。
血魔為什么會如此忌憚李道生,她終于開始有點明白了。
他到底是運氣好,還是真的能夠世事洞明、管中窺豹?簡直就是……先知?
想到這里,慕容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能讓李道生解救大長老!
禁閉室她知道,根本沒有幾個人看管,血魔手下高手太少了,三個護法只能看住大殿而已,沒人關注這個落單的大長老!一旦被李道生得逞,到時候自己就再也拿不到那片書角了!
朝著李道生離開的方向追去,果然到了禁閉室的門口。
路上有了李道生給的丹藥,呂倉也已經(jīng)恢復了自己的修為,曜塵境界!
“這兩個人交給你了!”李道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呂倉手握戰(zhàn)刀:“交給我!”
話音未落,他便沖了出去,身上氣勢磅礴,手中長刀便朝著守護在禁閉室門前的一名曜塵魔修斬了過去。刀鋒上攜帶的冷厲,配合著百戰(zhàn)磨礪的真元,令人心驚膽寒!
這是一個在戰(zhàn)場廝殺出來的高手!李道生眼中異彩連連。
剛開始他還有點擔心,呂倉一個人到底能不能搞定兩個同境界的修行人,但是現(xiàn)在看來,擔心是多余的了。
李道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而這個時候,慕容萱的眼前也是一亮。他松懈了,好機會!
陡然出手,如靈蛇出洞!
慕容萱手中的短劍化為一道光,朝著李道生的背心刺了過去!
“當!”
清脆的撞擊聲在空中響起,慕容萱怔怔地看著面前的淡金色屏障,卻見李道生往嘴里塞了兩顆丹藥,居然轉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果然的微笑。
就好像在說:“你終于來了?”
這一眼,看得慕容萱心頭狂跳,猛地抽身后退!
他知道我要偷襲?!他知道我一直跟著他?什么時候知道的?我到底是如何暴露了行蹤?
一時間,慕容萱只覺得心中忐忑惶恐,無邊的惶恐降臨在心頭,竟然不知所措!
李道生吞下補氣丹,依靠系統(tǒng)模板的體質(zhì)特性,丹藥入口之后立刻化為真元,不需要消化便補全了他的藍條。手中的般若塔滴溜溜旋轉,看向了對面的這個女人,心中也是暗自有些驚艷!
如果說慕容素是那種凌駕于眾生之上,脫離于凡俗之外的美麗,那么眼前的這個女子身上所帶著的那種紅塵氣與高潔互相糾纏、不分彼此的氣質(zhì),就像是墮入人間的謫仙,竟然與慕容素不相上下!
“你是誰?!”李道生冷聲問道,另一只手已經(jīng)握住了梨花枝。
梨花枝看起來柔軟無力,上面的白色梨花隨風而搖,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武器的樣子。
慕容萱早已是驚弓之鳥,剛剛李道生那一手,擋住了她幾乎全力出手的一擊。而且最關鍵的是,見過李道生進入陣法之后的所作所為,再加上這一次的預判,讓她在李道生的眼皮子底下,總有一種所有的一切算計都被李道生看穿的感覺。
太危險!
慕容萱只覺得渾身繃緊,進退兩難。
“李兄弟,我這邊好了,快來吧!”呂倉的聲音突然傳來。
李道生的眼神微微動了動,慕容素頓時抓住這個機會轉身就跑,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遠方,竟然再不敢和李道生面對面。
什么鬼?李道生也是懵逼了。
你不是刺殺我嗎?不是這一關的守關boss嗎?怎么就跑了?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通過游戲理解的一通操作,順利到讓慕容萱疑神疑鬼。他只不過是單純的認為,這樣看似十分簡單的關卡攻略,而且還是直通所有劇情關鍵的重要節(jié)點,開局居然送了一個曜塵境界的系統(tǒng)隊友,而且還脫離在最后關底之外,最后攻略的時候絕不會那么輕松。
一般來說,不是有陣法、解密就是有守關boss。
所以他才早就準備好了補氣丹和般若塔,沒想到居然把boss嚇跑了……
果然,現(xiàn)實世界里面真是什么情況都會出現(xiàn)。
這樣想著,李道生轉身走向了禁閉室的方向,便看到兩名魔修已經(jīng)授首,都是一刀斷頭,邊關標志性的殺人方式。
呂倉用自己的界逾宗身份牌打開了禁閉室,兩人推開門,就看到了禁閉室當中一個更大的血繭。
想都不想,呂倉上前便剖開了血繭,將大長老從里面拖出來,上去就是兩巴掌。
“啪!啪!”
李道生看得牙疼,真敢下手!
大長老悠然蘇醒,眼中便爆發(fā)出了一道兇狠的目光,抬手就要朝呂倉拍過去:“魔宗小人!”
呂倉驚慌失措:“大長老!是我!是我!呂倉!”
掌風吹過呂倉的臉,蒼老的手掌在他面前不到一共分處停下,大長老的眼睛也終于恢復了清明,身上真元鼓蕩之下,迅速恢復了力量。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