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吳細(xì)長的聲音并沒有停下，反倒是更為尖銳，吆喝道：“葛家有女，葛云，女大當(dāng)嫁，未曾婚配，生于乙亥年，已卯月，已酉日，午時。”
“女命甲乙人，三月向祿，財(cái)庫，其命亥子水，正進(jìn)大財(cái)。”
“男命丙丁人，四月向祿，祿庫，其命亥子水，正進(jìn)大財(cái)！”
“夫妻雙命水，喜結(jié)良緣，可進(jìn)財(cái)四十年！”
“喜神點(diǎn)卯，今日大婚！”
話語至最后，跛子吳仰頭望天，砰的一聲卻跪倒在靈堂之前。
他的身體不停的抽搐，雙眼也恐怖的翻了白眼。
這一幕端的是將我嚇得不輕，跛子吳這是怎么了？忽然抽風(fēng)了？！
我趕緊就想上前幫忙，張九兩卻忽然低聲喊了我一句：“初一，不要過去，他這是在請喜神，婚元陰親要成了?！?p> 我抬起來的腿僵硬下來，哪兒敢再靠近？還好張九兩喊的及時，不然差點(diǎn)兒就破了跛子吳作的法。
湛秋也沒掉眼淚了，是硬生生被嚇得。
跛子吳足足抽搐了得有三五分鐘，才忽然從地上站起來。
他繞著棺材來回走了三圈，口中似乎無意識的在呢喃：“甲已在艮乙庚乾，丙辛坤位喜神安。丁壬只向離宮坐，戊癸游來在巽間?！?p> 最后跛子吳停在了湛少爺棺材斜后方，他又拉長了聲音吆喝道：“百年同船渡，千年共枕眠，陰人不拜天地，不拜高堂，夫妻同拜喜神，當(dāng)同穴而葬！”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忽而湛少爺和葛云的身體都朝著前方傾斜而去。
下一刻，他們就像在搖晃似的，又朝著后方仰倒，砰的悶響之中，兩具尸體都倒入了棺材內(nèi)。
“成了！”張九兩握拳，似乎抑制不住興奮的揮了揮手臂。
跛子吳在原地僵硬了片刻，又是一個激靈，他才仿佛清醒過來，只不過他明顯比剛才要疲憊了很多。
這時我忽然覺得院子里頭又起了霧，這霧氣一瞬間大的驚人，恍惚之間，仿佛院子里頭多了很多人，聲音無比嘈雜，像是有說有笑一樣。
張九兩的手穩(wěn)穩(wěn)的按壓在我肩頭，沒讓我動。
也得虧身后有張九兩，不然我肯定保持不了這樣的鎮(zhèn)定。
持續(xù)了幾分鐘之后，霧氣逐漸消失了，視野稍微清晰，我恍惚間好像還看見了院子里頭有很多人在走，甚至我還看見了一對男女，男的黑衣圓帽，女的秀禾服，兩人在人群之中招呼，好不喜慶。
不過當(dāng)霧氣徹底消散后，眼前哪兒有什么人？棺材好端端的放著，跛子吳正在蓋棺材蓋子。
此外我注意到，桌上的供果，三牲祭品，竟然都干癟了……
就像是快速的被吸干了所有的水分，徹底成了干尸似的皮包骨頭，一應(yīng)供果也是只剩下一張皮，香燭更是燃燒的干干凈凈……
我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再沒敢多想其他。
很快跛子吳就蓋好了棺材蓋，他扭頭瞅了一眼張九兩，道：“事成了，尸入棺，用不著我?guī)仙剑阏野资聝合壬吞Ч椎膩磙k喪事吧?！?p> 張九兩笑呵呵的點(diǎn)點(diǎn)頭道：“老瘸子這一手不賴，看來陵園守著那么久，沒把你廢掉。”
我心頭那塊大石也落了不少，不過我還是猶豫了一下，又走到湛少爺棺材旁邊，靜靜的側(cè)耳在棺蓋邊聽著。
跛子吳說道：“他已經(jīng)咽氣了，放心，不會再有問題?！?p> 我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好在這樁事兒沒有再出別的紕漏，順利完成。
送尸下葬，的確是白事先生的活兒。
張九兩沒多講別的，自顧自的在院子里頭打電話。
說話之間，他又停下來招呼湛秋，讓她安排我和跛子吳去休息，這里的事兒用不上我們和她了。
湛秋馬上就來請我們往外走。
我沒猶豫，跟著走出去，跛子吳一瘸一拐的也沒落下。
不多時，我們就到了湛家前院，堂屋里頭坐著湛方城和宋思翠，他們兩個人近乎都是緊緊抱在一起，被嚇得瑟瑟發(fā)抖。
見到我們之后，他們也沒敢起來，我順道開口說了句事情都解決了，沒事兒了，他們的臉色才好看一些。
走上前之后，亂七八糟的問了幾句，我都一五一十的回答。
大致就是他們再三問我，是不是確定葛云和湛辰?jīng)]事了，我也再三肯定的告訴他們沒問題，現(xiàn)在就是請白事兒先生來送他們下葬就行。
結(jié)果下一刻，他們兩夫妻竟然相互攙扶著，匆匆離開了湛家老宅……
我看的是懵了，這解決了，人就走了？不看著兒子下葬？
湛秋神色略有幾分復(fù)雜，她抿著嘴說道：“大伯和伯母向來這樣，大哥模樣和才氣都不行，腦袋還有一些問題。他們更喜歡二哥，這事兒若不是刀架在脖子上，他們還是不愿意管的，拆散就拆散了，就算葛云死了都和他們沒關(guān)系?！?p> 這一下我就不曉得該怎么接話了，索性沒再開口。
湛家的家務(wù)事，我也插手不了。
這湛家前院的房間著實(shí)不少，湛秋給我和跛子吳都安排了房間。
我也勸她，讓她也可以去休息了，找白事兒先生辦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好的，估計(jì)得耽擱到天亮，其他的事情交給九兩叔就行。我們拿了湛家的錢，是要替湛家把事情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她不用跟著一起熬。
湛秋強(qiáng)笑了笑，只是說讓我好好休息，她再去后院看看，確定沒事兒了才去睡。
我沒再多說別的，獨(dú)自進(jìn)了房間，躺上床之后，這兩天的事兒在腦子里頭一直轉(zhuǎn)，疲憊感傳來，昏昏沉沉，也有些渾渾噩噩，困意很快滋生，我也倒頭睡了過去。
這一覺我睡得格外的久，等我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屋子里頭都是刺目的陽光。
摸出來手機(jī)瞅了一眼，時間都到中午一點(diǎn)鐘了！
我趕緊翻身下床，匆匆推開房門，院子里有下人正在收拾東西，地上看到不少冥紙。
堂屋里頭，張九兩正在和湛秋說著什么，跛子吳在旁邊坐著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