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塋關(guān)于斂婆手藝的那一部分中,有一句話叫做百尸一求。
不光是形容這種情況很少見,百具尸體才有一具會主動求斂婆,同樣也預(yù)示著危險。
尸看似無冤,實則有冤,斂婆辦不好也會受牽連,并且還無法拒絕。
就是一個帶著倒刺兒的燙手山芋,必須要握在手里剝開。
張九兩明顯沒見過,也不知曉,他已經(jīng)摸出來了一張符,快步就要朝著床邊走去。
我抬手摁住了張九兩的肩膀,聲音略有沙啞的說道:“九兩叔,不用,它這不是詐尸?!?p> 張九兩面色疑惑無比,道:“不是詐尸?初一你曉得情況?”
我點點頭,張九兩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收回了符,也伸手捏了捏領(lǐng)口的衣服,好似挽回剛才的失態(tài)。
盧有第正扶著門框,顫巍巍的站起身,他喃喃道:“我爸沒詐尸?羅斂婆你確定沒事嗎?”
我鄭重了些許,才直接說道:“盧先生,我也正想和您談?wù)勥@件事情。您父親盧老爺子,確實是出車禍死的?他在住院期間有沒有出過問題,醫(yī)療事故?或者其他人碰過他?”
盧有第頓時皺起眉頭,他搖了搖頭道:“的確是車禍出事,馬上就送了醫(yī)院,我們送的是榕市最大的醫(yī)院,沒有醫(yī)療事故,我爸顱內(nèi)出血太嚴重,能從手術(shù)臺上活著下來都已經(jīng)是奇跡了?!?p> “另外也沒有人碰過他啊?!闭Z罷的同時,盧有第苦笑道:“羅先生,您但說無妨,我爸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尸有怨,怨有冤,你們找我來化斂妝給他解決遺愿,而他卻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讓我給他個答案,在這之前斂妝是畫不成了?!?p> “這……”盧有第頓時閉口不言了,他定定的看著床上的尸體,似乎在思索。
過了幾分鐘,盧有第才回頭沖我開口,誠懇而又試探道:“羅先生,我可以保證,沒有醫(yī)療事故,也沒人碰過我爸,都是我和兄弟姐妹一起照顧。你看是不是我爸弄錯了?”
“他活著的時候就固執(zhí),容易鉆牛角尖,現(xiàn)在死了又開不了口,一旦再鉆牛角尖,那就麻煩大了。你看這樣行不行,錢我還可以再加二十萬,您就直接辦事吧。”
盧有第這番話是真的讓我心咚咚咚直跳。
四十萬加二十萬,這就是六十萬了!誘惑不可謂不大。
只不過有錢賺也要有命花才行,尸求這事兒碰上了,就必須辦完,這也是斂婆的規(guī)矩。
我思忖了一下,才說道:“盧先生您先出去一下?我要和九兩叔看看盧老爺子的尸體,錢就不用加了,既然接了盧家的事情,老爺子有冤屈,我會想辦法弄清楚并且解決的。事后再讓他回光返照,完成遺愿?!?p> 盧有第明顯身體僵硬了一下,他點點頭,眼中透出來的就是感激了。
他退出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初一,你有什么辦法?”張九兩直接就詢問我,總歸就是我們初來乍到,我沒有接觸過盧家,現(xiàn)在盧有第這樣說,也沒什么蛛絲馬跡,怎么能弄出來冤屈來自什么地方?難不成這沒鬧祟的死人,還能說出來是誰殺了他?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快步的走到了床邊。
視線落在了盧老爺子臉上,他頭上的紗布還在微微滲血。
枯黃的皮膚,逐漸也透著死人的青白色,他坐起來之后,手竟然還詭異的攥住了被子。
“死人的確不會說話,化煞之后才會報仇殺人。現(xiàn)在他之所以會求我,其實是他不曉得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可能夠確定的是,他不是死于意外車禍。”
“九兩叔,你被死人托夢過么?”我扭頭看向張九兩。
張九兩摸出來煙點了,瞇著眼睛吧嗒抽了一口:“托過?!?p> “斂婆的手藝里,關(guān)于尸求,若是想不到法子,就可以讓死人托夢,不知道他會托出來什么,但其中必定會有一些線索?!蔽依^續(xù)沉聲說道。
張九兩的手明顯僵住了,他狠狠一口吸掉了半支煙,咳嗽了一下道:“還真沒聽過這么玄的手段,基本上我們都鎮(zhèn)尸,或者滅了兇尸惡鬼。咋做?有把握嗎?”
我點點頭表示有把握,不過也有點兒麻煩,我得和尸體睡一晚上,也得虧他在尸求的狀態(tài)下不會化煞,不然的話我可不敢。
明顯張九兩的手又抖了抖,他略有咋舌:“不加這二十萬,你虧了。初一你這一出九兩叔還真沒料到,你確定搞這么狠?事情太麻煩,這事兒不接……”
我心里頭發(fā)苦,解釋說我剛說過了,不接也不行,現(xiàn)在我們就算是走了,也走不掉,這盧老爺子會去敲我家門的,甚至他會直接化煞找我索命。
張九兩又點了根煙,不再多說話了。
也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了劇烈的吵鬧聲,還有咒罵的聲音。
隱約間我也聽到了盧有第喊著什么,罵婊子騙子,還有兇手一類的話!
我心頭一凜,兇手?要是找到兇手,我也就不用和尸體睡了,直接報警抓人,然后化斂妝就行。
快步朝著屋外走去,張九兩也和我同步出了門。
院落之中站著不少人,以盧有第為首,約莫七八個男女,差不多都是二三十歲,有的模樣相似,大概是兄弟姐妹,旁邊的就是老婆或者男人。
在盧有第對面的,則是一個四十來歲,風(fēng)韻猶存的女人。
歲月的確給她留下來不少痕跡,不過依舊透著幾分知性的感覺,此刻她微微捏著衣角,更是眼眶泛紅。
她咬牙道:”有第,你們太偏執(zhí)了,我怎么可能害你爸?這些年你們這些子女不怎么回來,我一直都在照顧他。他是和你們出去才出的事情,照顧他,你們就不放心我,也不讓我靠近,你們怎么能血口噴人?”這女人聲音中充滿了焦急。
盧有第冷笑了一聲,厭惡的說道:”照顧?你是在照顧我爸嗎?你分明是故意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