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砰的一下被推開，不只是奶奶，張九兩也急匆匆走了進(jìn)來，他臉上盡是警惕，奶奶也是眉頭緊皺。
“怎么了初一？”奶奶剛問出口。
我強(qiáng)忍著不安，指著床邊的那雙鞋。
當(dāng)時她臉色就變了，眉心緊皺成川字。
張九兩也瞳孔緊縮：“鞋尖朝里了？鬼上床？昨晚上有東西跟來了？”?“我媽……”這話我剛說了一半，我也僵住了。
是我媽么？奶奶不是說過，她不會出村。
還是說，這是昨晚上我招惹上什么東西了？
冷不丁想起來我打開車窗看到的那女人，也是一陣不寒而栗。
奶奶瞇著眼睛說了句：“你看到了，是誰？”?她的話也讓我猶豫不定，不自然的說道：“是個女人，其他的沒看見?！?p> “今晚奶奶給你守夜，你就能好好睡了?！蹦棠贪櫚桶偷哪樕希瑪D出來了兩分笑容。
張九兩也點(diǎn)點(diǎn)頭道：“初一你也先下床，出來吃點(diǎn)兒東西，曬曬太陽，院里頭我布置布置，再等天黑，應(yīng)該沒啥東西能進(jìn)來?！?p> 下床穿上鞋，我身體還有點(diǎn)兒發(fā)軟。
進(jìn)了院子里頭，院子右側(cè)有口水井，旁邊支棱了一張桌子，其上擺著吃食。
大碴子粥，油條，油餅，還有一疊臘肉。
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我也是饑腸轆轆。
大口喝粥，風(fēng)卷殘云的掃了一肚子吃食，身體有了溫度，陽光也更熨燙了一些。
我總算是感覺清醒過來，疲憊也驅(qū)散了大半。
奶奶復(fù)而進(jìn)了她自己的房間，接著又提著那小木箱來到我身邊。
張九兩則是拿了個麻布包裹，我看他取出來了不少東西，有暗紅色的繩子，銅色的鈴鐺……看上去都是驅(qū)邪的法器。
這令我放心了不少，好歹張九兩是撿尸人，奶奶也說過他能鎮(zhèn)尸。
不管是我媽來了，還是我招惹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有張九兩在，應(yīng)該都沒什么問題。
“初一，吃飽了么？”奶奶開口問了我一句。
我回過神來，趕緊放下手中的空碗，摸了摸肚子說飽了。
奶奶將木箱放在桌上打開，我按捺不住好奇，目光看著箱子里。
粉盒，毛刷，老式的眼線筆，口脂，昨天我見奶奶點(diǎn)過的醒魂香，以及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小玩意兒。
此外，還有一個圓溜溜的東西。
我多看了一眼，雞皮疙瘩都冒了滿身！
那圓溜溜的東西，竟像是一個人的腦袋。
只不過這腦袋沒有頭發(fā)，光禿禿的似乎連毛孔都沒有。
奶奶忽然說了句：“初一，把這顆頭拿出來?！?p> 我忍不住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吞咽了口唾沫。
“要學(xué)奶奶的手藝，端斂婆的飯碗，腦袋都不敢碰，怎么給死人化妝？”?“要知道，那些人都是死不瞑目，不肯斷氣的?！?奶奶聲音嚴(yán)厲了不少。
我心一狠，咬著牙把那顆頭抱了出來。
木然的觸感，就像是碰著死豬皮似的，冰冷死寂，寒意不停的往我手里頭鉆……
隨著頭被取出木箱，我更為驚愕。
因?yàn)檫@顆頭……竟然沒有臉？！
它的確是人腦袋，大小，形狀，手感都沒問題。
只不過本應(yīng)該面部的位置，眼睛卻被皮封死，凹陷下去兩個小坑。
嘴巴鼻子也是如此，鼻子凸起半截，嘴巴完全凹陷。
它不只是沒有臉，而是沒有五官！因?yàn)榫瓦B耳朵都沒有！
“奇怪么？”奶奶忽然說了句。
我僵硬著脖子點(diǎn)點(diǎn)頭。
奶奶卻笑了笑：“這顆頭早就成了骷髏，上頭是一張死人的皮，這東西是斂婆入行的工具，給死人化斂妝，首先就得學(xué)會上妝。你看好奶奶怎么做。”?話語間，奶奶帶上了那雙滲人的皮質(zhì)手套。
她首先打開的是粉盒，拿出來粉撲，在頭顱的臉上拍打。
頃刻間，蠟黃的皮膚成了白色。
這白很滲人，凸顯出死人臉太過明顯！
“初一，你記好了，化斂妝的時候，你要想著兩個字，體面?！?p> “人死面朝天，很多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呱呱墜地之人也渴望體面離世，而這體面不只是妝容的光鮮，還有了卻遺憾，沒有怨念?！?p> 奶奶話語鄭重，我也格外認(rèn)真，仔仔細(xì)細(xì)的聽著，生怕遺漏了半句話。
奶奶繼續(xù)道：“人有三魂七魄，喪命之時七魄先散，斂婆化斂，便是將七魄凝聚不散，七魄不散，其氣不咽，便可回光返照?！?“臉上打粉鎖的是欲，眉上添色定的是喜，雙頰紅暈制的是怒與哀，雙眼勾線則封懼愛，唇間口脂為惡?！?“斂妝鎖七魄，七魄還續(xù)命，你還需點(diǎn)上醒魂香，讓死人魂魄清醒?！?“斂妝之后，你需告誡死人完成遺愿，并且通報城隍。這其中的話術(shù)便是那段殮賦，奶奶會讓你背下來。”
“再之后，就是死人去了卻執(zhí)念的事兒，若是你覺得放心，就讓他自行離開，若是不放心，就隨他一起去。其中禁忌和后果，奶奶已經(jīng)和你說過了?！?p> 奶奶的語速并不快，她這番話我也記了個七七八八。
語罷的同時，她手也垂落下來。
這桌上的死人腦袋，儼然是栩栩如生！
雖說它沒有五官，但奶奶這一番妝容下來，乍一看，便像是個閉上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