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公孫瓚還是不舍得把剩下的騎兵投入戰(zhàn)斗,尤其是他的嫡系,白馬義從。
一戰(zhàn)之后,白馬義從撤回來的不過二百余人,實際已是名存實亡。
這可是公孫瓚自統(tǒng)兵以來,多少年積攢的精銳,就這樣死得毫無價值!
公孫瓚決不允許白馬義從的種子就此滅絕,所以白馬義從他是不可能再用的,連帶著,短時間內(nèi)輕騎兵也不會再用。
因為輕騎兵就是白馬義從的兵員基礎(chǔ)。
所以能用的,便是那三萬步兵。
當(dāng)然,或許還有張燕的黑山軍!
黑山軍到底算不算黃巾軍的一部分,眾說紛紜。
若說是,黑山軍內(nèi)部確實有不少黃巾余部;若說不是,黑山軍是黃巾被鎮(zhèn)壓后獨立興起的。
黃巾之后,朝綱崩壞,法紀(jì)廢弛,各地大小諸侯、州牧、郡守皆擁兵自重,相互傾軋。
但相互傾軋是要本錢的,大亂后的諸侯哪個有本錢?所以這些沒腦子的家伙似乎忘記了黃巾的教訓(xùn),過猶不及的壓榨百姓。
結(jié)果就是黑山和白波此起彼伏,于吉與張魯粉墨登場,反抗的星星之火重新燎原,各類渾水摸魚的人更是層出不窮。
當(dāng)然,他們起初團(tuán)結(jié)起各路強盜和土匪,只是為了在亂世中活下去。但是,待他們慢慢成勢后,便有了集體的利益訴求。
黑山軍就是這樣。
他們興起于冀州北部,常山國和中山國境內(nèi)的太行山中,天然就是冀州牧的敵人,壯大后更是形同諸侯,與冀州牧爭奪百姓和物資。
韓馥時,黑山軍和冀州軍就征戰(zhàn)不斷,不過韓馥羸弱,對黑山軍造成不了太大威脅。
及至袁紹謀奪冀州,仍繼續(xù)將黑山軍作為心腹大患,征剿始終不絕。袁紹可不是韓馥能夠比擬的,黑山軍所面臨的壓力也就一日強過一日,逼得張燕幾次想要翻越太行山,北上幽州找活路。
公孫瓚與袁紹爭奪冀州,視袁紹為勁敵;張燕和袁紹在冀州爭活路,更是視袁紹為勁敵。在“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簡單邏輯推動下,張燕很自然地就和公孫瓚走到了一起。
但是誰跟誰有過命的交情呢?
大家只不過是利益暫時一致,互相搭個臺而已。
將來若是公孫瓚入主了冀州,張燕的矛頭也必然會指向公孫瓚。
所以合作是暫時的,競爭才是永恒的。
張燕派杜長領(lǐng)兵為公孫瓚助威,就是想利用公孫瓚牽制住袁紹的主力,而后黑山軍便可以在冀州北部伺機(jī)擴(kuò)張。
他給杜長的命令很簡單:打,要打出威風(fēng),跑,要跑得堅決。
完全的強盜邏輯,土匪做派。
但杜長萬萬沒想到,他本是來占便宜的,卻被老奸巨猾的公孫瓚給占了便宜!
傳令使跟他說,公孫瓚的主力騎兵損失很大,暫時不能再戰(zhàn),但袁紹前陣和中陣也基本被打殘,現(xiàn)在停戰(zhàn)將錯失良機(jī)。
只要再有一支生力騎兵沖擊一番,必能徹底將他們擊潰。
所以公孫瓚命他領(lǐng)軍沖鋒。
杜長的軍隊在公孫瓚陣后,并未親眼看到戰(zhàn)局,因知公孫瓚的騎兵被袁紹給收拾了,本已做好了撤退的打算。
傳令使卻言之鑿鑿說公孫瓚還要再戰(zhàn),而且看起來,其大軍也沒有撤退和潰散的跡象。
其實杜長自己也能想象得到,公孫瓚的騎兵那么精銳,沖鋒步兵軍陣,根本沒有失敗的可能。
即使失敗,那對方的步兵軍陣也基本完蛋了。
于是杜長基本相信,袁紹的前軍和中軍已是強弩之末。
傳令使的另一句話則徹底打動了杜長:杜將軍領(lǐng)兵沖破袁紹軍陣,那將軍所部的威名,更在白馬義從之上!
一戰(zhàn)便能把白馬義從比下去,這對任何騎兵將領(lǐng),都有不能抗拒的誘惑力!
他杜長說不定能因此戰(zhàn),而名留青史!
杜長被說動了,他將步兵全部交給副將,自己親率僅有的兩千多騎兵繞過公孫瓚軍陣,向袁紹軍發(fā)起了沖鋒。
指派傳令使去給杜長下令時,公孫瓚也給自己的步兵將領(lǐng)下達(dá)了命令:若黑山軍騎兵沖鋒,則本部步卒隨后推進(jìn)。
杜長路過公孫瓚軍陣時,眼見那密密麻麻的步卒開始行動,確認(rèn)公孫瓚并未欺瞞于他,便更加放下心來,義無反顧加速向袁紹軍沖去。
勝利的榮耀,以及比白馬義從更響亮的名號,這些仿佛唾手可得!
但他忘了,能讓白馬義從都敗下陣來的敵人,該是多么強大!
所以,結(jié)局注定。
杜長的騎兵根本就沒能沖進(jìn)麴義的軍陣,相距還有十幾丈的時候便被鋪天蓋地的弩箭給生生射了回來。
他自己身中一箭,要不是親衛(wèi)拼死相救,便要當(dāng)場陣亡了。
杜長沒能給自己的部屬們贏得理想中的榮耀,但他個人的愿望實現(xiàn)了,他確實因為這一戰(zhàn)而名垂青史!
公孫瓚眼看著黑山軍的騎兵如風(fēng)一樣奔去,正要催動步卒加快跟上,卻未料他們太過不堪一擊,幾乎是轉(zhuǎn)眼便敗。
敗便敗了,卻是潰敗。
那些土匪出生的所謂騎兵,在爭搶勝利果實時是一擁而上,戰(zhàn)敗撤出時更是奪路狂奔。
毫無軍紀(jì)可言!
甚至于!起碼有一半以上的騎兵,是沖著公孫瓚的本陣而來!
公孫瓚破口大罵,但為時已晚。
潰散的黑山騎兵只求自身保命,一股腦扎進(jìn)公孫瓚軍中,攪了陣型,亂了人心,甚至踐踏了人命。
公孫瓚一直以騎兵為先,對步兵本就重視不足,訓(xùn)練不夠,被黑山軍這樣一沖,原本還算嚴(yán)整的步兵方陣開始散亂,而后不由自主地后撤。
有人后撤,那就有更多不明就里的人后撤。
后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演變?yōu)闈⑸ⅲ?p> 公孫瓚想攔都攔不住。
而對面,麴義又開始往前移動,遠(yuǎn)遠(yuǎn)可見兩翼顏良、文丑的騎兵也開始有了動作。
公孫瓚知道這次失敗了!
但他畢竟不是杜長這樣頭腦簡單的蠢貨,他絕不允許潰散再變?yōu)闈?,那將會帶來不可承受的損失!
幸虧他的騎兵確是精銳,部將也著實可靠。如此危局之下,公孫瓚還未下達(dá)將令,單經(jīng)和鄒丹已經(jīng)各率麾下騎兵從兩翼往中軍合攏,意圖為步兵斷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