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方珺捧出兩封帖子交給田瑭。
打開來看,其中一封來自廷尉府,上面四個大字“查無此人”!竟然還落了廷尉府的印章。
田瑭一臉疑惑,公孫康這是在和自己開玩笑嗎?
轉念就明白了,公孫康蓋了廷尉府的大印,用的也是廷尉府的公文,這公事公辦的做法,就是在提醒田瑭,咱倆的交情還沒到這份上!
他是需要自己再靠攏一些啊!田瑭心里想著,又去翻看另一封帖子。
帖子是王雄親筆,要他穿戴官服,于今日未時到太守府前聽命,至于發(fā)生了什么事,帖子中并未提及,但田瑭能猜到。
公孫度要行大典,領平州牧!
田瑭還未建立起不依賴鐘表的時間判斷能力,問過陳信才知道,時間還很充裕。
畢竟是官身,而且現在這個官身還是對抗蔣綱的重要砝碼,田瑭不可能不去給公孫度捧場。
襄平城說大也大,在這個時代,算是一座大城。說小也小,和后世相比,也就是一般縣城的規(guī)模。
太守府周圍已經設立了幾道路卡。田瑭穿戴著官服,腰間懸著考工右丞的牌子,竟還被盤查兩次,陳信自然是在第一道路卡處就被攔了下來。
田瑭又穿過兩道路卡才到太守府門前,那里已經稀稀疏疏的站了一些人。
門前是一個小型的空曠場地,大約十丈見方,長條石板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一空,
掃眼看去,沒有一個田瑭認識的人。這也正常,自己才初入這襄平的官場。
站在室外等的官自然是小官,就連太陽也欺負小官,場地兩邊都有陽光,就場中的陽光被成排的旌旗遮住,只留下部分光亮的縫隙。
小官們就擠在那縫隙處一邊搓手跺腳,一邊享受寥寥的冬日陽光。
人漸漸多起來,太守府內出來幾名侍衛(wèi),開始組織大家列隊。
田瑭總算看到了一個熟人,那人也看到了他,還跟他打了打招呼。
田瑭卻認為,要不是他站在武將隊伍里,自己站在文官隊伍里,自己能現在就沖上去和他肉搏。
因為蔣綱這個鳥人看上去一點也不能打!
胡思亂想間,有人拍了田瑭的肩膀,轉頭一看是司馬器。這家伙上來就問田師的書寫的怎么樣了,田瑭一腦袋包,只能敷衍說正在寫。
正尷尬呢,太守府大門打開,有兩隊人從里面走出來。左手領頭是公孫康、王烈、王雄,右手領頭是陽儀、柳毅,兩位將軍之前還有一人,田瑭沒見過。
文武兩隊,涇渭分明。
這些人便是公孫度賴以統治遼東的核心班底了。他們步入場地,安靜的轉身站在隊伍前列,隨后太守府大門再次關閉。
所有人就這樣站著,耐心等待公孫度出來。他們都很高興,因為公孫度自己給自己封了個平州牧,他們大多數人的官職自然也水漲船高,即使不升官的,俸祿也提了一級。
但是高興并不能用來取暖,公孫度遲遲不出來,外圍的人已經冷的受不了了,幸好田瑭的官職不高不低,站在人群中間,好歹少吹了不少風。
終于,太守府大門再次打開,公孫度騎在一匹俊美的白馬之上,當先踱出府門,后面十二名親衛(wèi)依次跟進。
他穿著銀胄銀甲,背上的艷紅披風在陽光的照耀下,猶如一團跳躍的火焰。
“吉時將至,諸位隨行?!惫珜O度揚起馬鞭,一指東方。六名親衛(wèi)當即勒馬前行,為公孫度開道,后面六名親衛(wèi)緊隨公孫度之后,將其圍在中間。
維持秩序的侍衛(wèi)舉起大旗,在眾人旁邊列成兩隊,護送文武前往。大旗迎風招展,上面明黃色的公孫二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文武列隊而行,田瑭大概估計了一下,六十人左右,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統治集團。
田瑭還注意到,文臣只和文臣眉來眼去,武將只和武將低聲說話,兩個隊列之間并不相互招呼。
再看看兩位領隊,能站在陽儀和柳毅之前的,只有公孫度的兒子。
公孫康領的是文官隊伍,那另一位領武將隊伍的就一定是公孫恭了。
田瑭又偷眼去看稍前方的蔣綱,見他獨自低頭行路,并不和同僚交流。
看起來,這個鳥人人緣很差啊!想想也是,這么陰險之人,連文官都不會喜歡,更何況直來直去的武將呢。
田瑭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在哪里,司馬器跟在王雄后面說這話,也問不著他,只能悶頭走路,心中思量著文武隔閡之事。
太史慈之前和他說過陽儀和公孫康之間的隱秘往事,順帶提及了公孫康和公孫恭之間的競爭關系,當時田瑭還將信將疑,畢竟公孫恭比公孫康小很多歲,至今也不過將將長成。
現在看來,兩人之間不但有競爭,而且競爭已經顯性化,甚至可以說是矛盾了。
文武涇渭分明,就是兩人各自拉幫結派的結果吧。但是很奇怪,蔣綱那么精明,那么會演戲的人,為什么看起來和武將們有些疏遠呢?
蔣綱才當上東衛(wèi)營主官沒多久,是因為陽儀妻弟被派去了營州,他才上位的。難道,他的上位另有隱情?難道陽儀不喜歡他?
田瑭仿佛抓住了什么,但是仔細想來,卻又什么都抓不住。他不禁苦笑,自己成了驚弓之鳥了。
大約走了四五里的樣子,往東出了城門,身子已經不冷了,甚至微微出汗。忽聽前方號角聲起,眾侍衛(wèi)隨聲呼和。
抬頭去看,稍遠處一座高臺模糊可見,號角聲便是高臺處傳來。
領個平州牧竟然要筑高臺?筑高臺豈不是要祭祀天地!公孫度好大的膽子,自封個平州牧已經是視漢庭為無物,竟然還借領州牧知名,行稱帝之實!
想想也是,遼東的反對派已經被他趕盡殺絕,沒死的也被逼遠走他鄉(xiāng),剩下的不是鷹犬爪牙就是茍且偷生之輩,還有誰能阻止他?
想曹操一統北方之時,孫權假意上表勸他做皇帝,曹操說孫權小兒是要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直至曹操壽終也只以丞相自居,爵魏王,卻不敢稱帝。
當然,此時的曹操還只是討董的十二路諸侯之一,還是比較弱小的那一支。
但僅此一事對比,足可見公孫度和曹操的差距,當真是十萬八千里。
換個角度想,若公孫度的地盤不是遼東,而是許昌那樣的四戰(zhàn)之地,他也必不敢如此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