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趕路之人 借地筑城（下）

　　前往恰克圖的第三天，張?zhí)煺训拇牐拖褚粭l巨大的蛟龍，在波浪蕩漾的北海上，從西南方的安加拉河源頭，向東北方的色格楞河河口，乘風(fēng)破浪前進(jìn)。

　　張?zhí)煺颜驹陬I(lǐng)頭的木帆船上，迎著涼爽的秋風(fēng)，望著北海如畫的風(fēng)光，心情十分舒暢。

　　他眼前的湖水，全是藍(lán)汪汪的，比他今生后世見過的所有的藍(lán)色，都更加蔚藍(lán)，更美麗。

　　在船上往水中看去，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水下二三十米深的魚兒。那大大小小的魚兒，就像在半空中游動一樣，無依無靠，時而動也不動，時而像飛箭一般，迅速地消失在深深的湖水中……

　　在湖岸邊的懸崖下，湖中的小島上，張?zhí)煺芽匆娪袩o數(shù)的海豹擠在一起，黑壓壓的，一大片一大片地聚集著，吵吵嚷嚷地曬著太陽。時而還有幾只海豹“濮嗵”地跳進(jìn)水中，不久，它們又鉆出水面，嘴里卻已經(jīng)咬著一條在不斷掙扎的湖魚……

　　北海的海豹之多，看得船上的人，面面相覷。就是原來北吉部的近衛(wèi)軍們，看見了也目瞪口呆——他們知道北海有大量的海豹，可從來沒有想過，它們會多到如此的喪心病狂！

　　倒是見過大場面的張?zhí)煺焉裆绯?，不慌不忙。不過，他卻在心里飛快估計著，整個北海的海豹，到底有多少？沒有一百萬只，恐怕也有七八十萬只吧？

　　想到北海有七八十萬只海豹，張?zhí)煺研闹蓄D時巨爽無比。更何況，他還知道，在后世羅剎國的淡水魚業(yè)，僅僅是貝加爾湖，每年的捕魚量，就高達(dá)一百五十萬噸，占羅剎全國淡水魚產(chǎn)量的80%以上！

　　望著富饒的北海，想著年產(chǎn)一百五十萬噸的魚獲，張?zhí)煺呀蛔〉靡庋笱蟆@可是他個人的封地，是屬于他張?zhí)煺训慕鹕姐y海！

　　帶著金山銀海的美夢，張?zhí)煺训拇牐趾叫辛舜蟀胩?，來到了色格楞河河口。這里屬于是色格楞河沖積而成的三角洲，在后世是非常著名的濕地自然保護(hù)區(qū)。

　　在河口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船隊開始逆著色格楞河而行，又走了大半天時間，終于來到了后世的烏達(dá)河與色要格楞河交匯的地方。

　　在真實的歷史上，公元1666年，老毛子就在這里，修建了烏蘭烏德城堡。

　　烏蘭烏德城建成之后，便馬上成為羅剎人侵略東北亞地區(qū)最重要的前進(jìn)基地。

　　據(jù)傳，當(dāng)年清朝與沙俄在尼布楚談判的時候。就是因為沙俄陳兵數(shù)千在烏蘭烏德。才迫使清朝的談判代表索額圖，放棄了以色格楞河——貝加爾湖——勒拿河為中俄分界線的談判條款。而改用了最保守的條款。即以外興安嶺為國界，簽訂了《尼布楚條約》。

　　既然連老毛子都看中的地方，并在這里修建了赫赫有名的城堡。那么，抄作業(yè)抄上癮的張?zhí)煺?，?dāng)然也要依葫蘆畫瓢，在這里修建一座城堡壓壓驚。

　　船隊很快就停了下來，張?zhí)煺逊愿廊w人員，注意警戒。這里是東布里亞特人的地盤，對這群狡猾如狼，兇狠如虎的家伙們，無論再怎么小心，都算不過分。

　　站在船上四處張望，只見河流的兩岸，到處是遼闊的草原和大塊大塊的森林。它們青蔥碧綠，相互交錯著，顯得十分寧靜雅致，美麗開闊。

　　通過望遠(yuǎn)鏡，張?zhí)煺寻l(fā)現(xiàn)，在三四公里外的草原上，有一個百余帳的小部落，在悠閑地生活著。

　　而小部落的人，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正有五六個部落勇士，騎著戰(zhàn)馬，向這里飛奔而來。

　　幾分鐘后，那幾個部落勇士就騎著馬，跑到河邊，對站在船上的張?zhí)煺训热耍舐暯泻暗溃骸按笱泔w久了，也要停在湖泊中休息。猛虎巡邏山林累了，也要閉眼睡眠。

　　請問來自遠(yuǎn)方的客人，你們是從何方而來？是什么原因讓你們在我們的領(lǐng)地，停下匆匆的腳步？你們想在這里停留一天，還是長久停留？”

　　面對著東布里亞特人抒情般的問話，張?zhí)煺阎皇切α诵?，便讓自己的船只靠岸?p>　　船只靠岸后，他叫阿丘拿出一個小禮品盒，跳下船去，把它交給一個部落勇士。

　　見那部落勇士拿著禮品盒，有點不解其中的意思。

　　張?zhí)煺丫托呛堑卣f：“我們是來自湖西的大周部落，要去遙遠(yuǎn)的恰克圖交換貨物。

　　路過此地，見到風(fēng)景美麗，就想停下來休息一晚。也想拜見你們的那顏，獻(xiàn)上我們的敬意，不知道我們可有福氣，得到那顏的接見？”

　　這時候，部落勇士才算明白過來，這原來是給自己那顏的見面禮，便忙不迭點點頭說：“尊貴的客人，請稍候，我去去便回?！?p>　　說完，部落勇士便騎著戰(zhàn)馬，一溜煙地跑回營地，把禮品盒交給了正在大賬中，等他們回話的那顏夫婦。

　　那顏狐疑地接過禮品盒，打開一看。只見里面有一根五顏六色、異常漂亮的掛鏈，還有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瓶子，瓶子裝著小半瓶粉紅色的液體，氣味很香很濃很好聞。

　　來客出手不凡，人還沒見面，就送了這么貴重的禮物，那顏倒抽了口冷氣，正想著要不要收下禮物的時候，他身邊的可敦已經(jīng)把掛鏈掛在了身上，把香水拿到手中，還無師自通地擰開蓋子，把一點點粉紅色的液體，倒在掌心上。

　　頓時，整個大帳內(nèi)，都是濃濃的香水味，聞之令人無比陶醉！

　　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抵抗不了珠寶和香水的誘惑力。當(dāng)亮閃閃珍貴漂亮的掛鏈掛在了胸前，當(dāng)自己全身變得香噴噴的時候，可敦就狠狠地瞪了那顏一眼，意思很明顯，仿佛在說，死鬼，你還不給老娘滾去接見客人，還仵在這里找罵嗎？

　　那顏見到自己的可敦戴上掛鏈后，平白的美上三分。身上香噴噴的，更添幾分魅力。

　　他只得搖搖頭，苦笑著說：“陌生的客人送上這么貴重的禮物，我們不見一見，有違待客之道。走吧，多帶幾個人，我們?nèi)ヒ娨娮鹳F的客人?！?p>　　“等一等，老娘也去！”

　　可敦是個實誠人，心想：客人沒見面，就送了這么大的禮。要是見了面，那禮物豈不更多更好？不行，老娘不能讓那個粗魯漢子把那么好的禮物弄飛了。

　　于是，她見丈夫帶著勇士就要走出大帳，也連忙跟在那顏身后，匆匆地前往河邊，會見從遠(yuǎn)方而來的客人。

　　大約過十分鐘左右，當(dāng)他們來到河邊時。張?zhí)煺岩呀?jīng)在河邊的草原上，鋪上一塊大紅色的地毯，正盤腿而坐，耐心地等待著主人的來到。

　　在他的身邊，疊擺著五六個禮品盒。這些禮品盒，無不比剛才送給那顏的那個，更華麗、更漂亮、更精致。

　　當(dāng)部落可敦見到這些精美的禮品盒時，她的眼珠子差點就饞到掉下來。

　　倒是那顏見到了張?zhí)煺眩仁倾读艘汇?，他沒料到，所謂尊貴的客人，只是個十來歲的小胖子。但他到底是位高權(quán)重之人，很快就回過神來，和可敦一起，走到大紅地毯上，在張?zhí)煺训膶γ?，隔著兩米左右，也盤腿坐下。

　　“尊貴的客人，我是阿納部的那顏布達(dá)木，這是我的可敦麗仁姆，”坐在地毯上，那顏布達(dá)木沒有向張?zhí)煺研卸Y，就挺直腰身，表情嚴(yán)肅地說，“請問客人，來自何方，是何人，為何送給我貴重的禮物，又為何停留在我的領(lǐng)地不走？”

　　阿納部？張?zhí)煺崖犃?，也在腦海中回想東布里亞特人的相關(guān)信息。在他的認(rèn)知里，東布里亞特人中，絕大部分是霍林人，其中又分為十一個大部落，人口差不多有六七萬。而這十一個大部落里，并沒有叫阿納部的，看來他們是某個大部落的附屬小部落。

　　在草原上，不管是大部落，還是小部落，對外來者，都抱著強烈的警備心。特別是外來者人數(shù)眾多的時候，那簡直是如臨大敵，整個部落都要緊急動員起來，時刻著準(zhǔn)備戰(zhàn)斗，保衛(wèi)部落。

　　布達(dá)木也是見到張?zhí)煺阉麄?，雖然人數(shù)眾多，但船上載滿毛皮，看起來也像是去恰克圖的，所以才沒有全體動員。不然的話，現(xiàn)在來到張?zhí)煺衙媲暗?，就是上百名全副武裝的部落勇士。

　　布達(dá)木的無禮讓張?zhí)煺崖愿猩鷼?，但為了筑城大計，他只好?dāng)作沒看見，對他笑瞇瞇地說：“尊敬的那顏，我是來自湖西的大周部落，我叫張?zhí)煺眩谴笾懿柯涞乃呐_吉，受命前去恰克圖交換貨物。至于送給那顏的禮物，純粹是出于對那顏的敬意，沒有什么壞心思，請那顏放心收下?！?p>　　張?zhí)煺哑狡降卦捳Z，落在布達(dá)木的耳中，卻是充滿了疑問。湖西之地，有北吉部，有布加特左右兩部，甚至還有莫多托部，他是知道的?？墒裁磿r候，出現(xiàn)了一個大周部落？

　　不過他也不在乎，隔著一個諾大的北海呢，怕什么？再說，他頭上還有十一個大部落，六七萬丁口呢，難道會怕他一個小小的大周部落？

　　聽到張?zhí)煺巡o惡意，布達(dá)木才滿意地點點頭說：“那對你的禮物，本那顏就卻之不恭。本那顏也祝愿長生天能保佑四臺吉，一路順風(fēng)，交換如意?！闭f罷就想起身離去。

　　可敦麗仁姆見到丈夫想走人，氣得連連扯他背后的衣服。如果張?zhí)煺巡辉趫龅脑?，估計會大罵布達(dá)木沒眼色，沒瞧到擺那五六盒禮物嗎，他還沒送給你，你跑什么跑？

　　張?zhí)煺岩姷讲歼_(dá)木想走，也有點意外，心想這家伙真是個直男，沒聊幾句就想走人，他是怎樣當(dāng)上那顏的，不會是上門女婿吧？就伸手示意道：“布達(dá)木那顏，請稍候，本臺吉還有幾句話想和那顏商量一下，請那顏賞個面子，聽本臺吉說說如何？”

　　布達(dá)木被老婆扯了幾下衣服，也知道自己有點待客不周，聽到張?zhí)煺颜f還有話商量，就順勢重新坐好。

　　裝作大大方方的樣子，對張?zhí)煺训溃骸八呐_吉既然有話，那請盡量說，本那顏認(rèn)為可行的話，保證不會讓四臺吉難堪?！?p>　　“如此甚好?！?p>　　張?zhí)煺训玫讲歼_(dá)木的保證，便笑呵呵地獅子大開口道：“因為，以后每年，我都要去恰克圖交易貨物，而我大周離此地實在太遠(yuǎn)。

　　所以，本臺吉想在那顏的地盤上，租借一小塊土地，嗯，就在我們坐的地方，立一個小營寨，專供大周去恰克圖時，在中途落腳休息。

　　那顏放心，我們租借的地方，絕對不會大，咱們就在色格楞河邊圈地，長、寬各660步如何？

　　如果，那顏能答應(yīng)本臺吉的小小要求，這六份禮物，就是大周租地前六年的租金。另外，還可以每年再送可敦一大瓶香水?！?p>　　張?zhí)煺颜f完，就把身旁六份精美的禮物，擺在布達(dá)木與麗仁姆面前。

　　布達(dá)木和麗仁姆，聽到張?zhí)煺烟釋缫饨柰恋?，建立落腳的營寨，無不愕然異常。

　　他們活了幾十年，見過借糧食，借馬匹牛羊，甚至是借老婆的……可何曾見過，有人會向他們提出租借土地？

　　不過愕然歸愕然，布達(dá)木還是斷然拒絕了張?zhí)煺训恼埱?，他氣憤比說：“不行，長生天賜給我們東布里亞特人的草場森林，哪里有租借給外人的道理？”

　　布達(dá)木的拒絕，張?zhí)煺衙黠@有心理準(zhǔn)備，他也不氣惱，反而笑意更濃道：“借與不借，我們還可以好好商量嘛。不如這樣吧，我先給那顏和可敦，介紹介紹這幾件禮物，是怎樣用的，好不好？”

　　說完，他就把六個禮物盒一一打開。

　　只見禮物盒里，分別裝著一面小鏡子、一個塑料發(fā)夾、一串彩色玻璃手鏈，兩只鉆戒、一只懷表和一只女士腕表。

　　這六件禮品，無一不是布達(dá)木夫婦第一次見到的好寶貝。

　　特別是他們聽到張?zhí)煺呀榻B懷表腕表時，說只要看了這么個小小的玩意兒，就可以知道當(dāng)下是什么時辰，更是把他們眼饞到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把它們?nèi)繑堅趹阎?，馬上跑回部落，嚴(yán)嚴(yán)實實地將它們收藏好，傳之子孫萬代。

　　到這個時候，可敦麗仁姆已經(jīng)非常愿意把土地租給張?zhí)煺?。反正才巴掌大的一塊地，又只是租借，不是出賣，怕什么？

　　再說，租出去之后，除了這六個好寶貝可以全部得到外，每年還會有一瓶香水送上門來，傻子才不干呢！

　　只是，剛剛丈夫才拒絕了他的請求，這可怎么辦……

　　“如果，那顏覺得租借長寬各660步的土地太多，”張?zhí)煺岩琅f是笑容滿面地說著，“不如這樣吧，就租借長寬600步的土地如何？不過呢，禮物可要少一件才合理，是不是，布達(dá)木那顏？”

　　說完，張?zhí)煺丫桶涯莻€裝塑料發(fā)夾的禮品盒收回來。嘴角掛著笑，看著布達(dá)木夫婦如何應(yīng)對。

　　麗仁姆見到張?zhí)煺寻哑恋陌l(fā)夾收回去，沒由的心中陣陣發(fā)痛，仿佛是張?zhí)煺旬?dāng)著她的面，偷走了她的寶貝一樣，忍不住雙眼噴火地瞪著布達(dá)木，怪他不知好歹，害得她失去了一件好東西。

　　布達(dá)木被妻子瞧得心里發(fā)毛，他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發(fā)傻發(fā)脾氣，沖上來與他撕打不休，讓外人笑他“氣管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張?zhí)煺褯]有說話，布達(dá)木和麗仁姆也沒有說話，雙方就是這么怪誕地盤腿而坐著。兩分鐘，三分鐘，很快，就過去了十多分鐘……

　　見布達(dá)木夫婦十幾分鐘沒有說話，可是，麗仁姆臉上那種焦慮已經(jīng)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來。

　　張?zhí)煺研闹形⑽⒁恍?，就裝作皺起了眉頭，苦笑著嘆氣道：“算了，既然本臺吉的要求，讓那顏和可敦如此為難，就請二位當(dāng)本臺吉什么也沒說。本臺吉在此住一晚后，明早一定告辭，二位，再見?！?p>　　說完，他就要伸手去拿回五盒禮品。當(dāng)他的手剛觸摸到小鏡子時，害怕永遠(yuǎn)再失去好寶貝的麗仁姆，根本不管丈夫布達(dá)木，一把就將五個禮品盒全部扒拉到自己面前。

　　她漲紅著臉，喘著氣對張?zhí)煺颜f：“四臺吉，你租借我阿納部土地的事，我答應(yīng)了。不過，剛才你收回去那個發(fā)夾，得交出來給我，嗯，還有，大香水每年要兩瓶，行不行？”

　　麗仁姆的動作之快，快到張?zhí)煺芽吹窖劬Χ急牭美洗罄洗蟮摹２贿^，等到他聽完麗仁姆的新條件后，全身瞬間就放松下來。

　　因為，他知道，后世老毛子修建的烏蘭烏德，這輩子，會在他的手中誕生！

　　想到烏蘭烏德就要在自己的面前出現(xiàn)，張?zhí)煺雅d奮得眉開眼笑地說：“哈哈，可敦的提議，完全有道理，完全可行。那么，下面，我們就白紙黑字，簽定條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