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集合!”
啪!啪!
一身著鎧甲、腰佩利刃的大胡子軍漢拿著皮鞭在人群中不斷抽打,驅(qū)趕著一群破衣爛衫的流民往校場上集合。
再看那群癱坐在地上休息的流民,瘦骨嶙峋,餓的不像個樣子,隨便挑出一個來都是皮包著骨頭,顴骨凸出,有如地獄歸來的餓鬼,煞是嚇人!
整日不休不眠的勞作,唯一的食物就是一塊冷的發(fā)硬的窩頭,流民們哪還有的力氣,任由那皮鞭子抽在只有一件破爛單衣阻隔的身上,絲毫不為所動。
空洞的雙眼之中,不見絲毫神色,枯寂、絕望、茍活!
那大胡子軍漢見眾人任打任罵,就是催促不動,臉上閃過一絲暴虐之色,左手輕扶在腰刀之上,似是下一刻便要暴起殺人。
可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握在刀柄之上青筋畢露的手,又輕輕松了開來。
看著場中滿不在乎生死的流民,咕噥一句:“若不是校尉交代了,說是有大用,囊求得,老子一刀一個砍了痛快!”
咕噥罷了,還狠狠的啐了一口:“下賤的玩意兒!”
“紀小二!紀小二!囊求得!趕緊給你爺爺滾出來!”
......
營地中的某一處,幾個衣著看著要比其他人好了很多,身形也不似那般枯瘦的流民,悄咪咪的交頭接耳。
“哎,喊小二過去呢!怎么辦?”
一個破衣爛衫的老漢蹲在一副簡易擔架旁邊,嘬著一口煙袋鍋子滿目憂愁道:“理他作甚!人都這樣了,那般子幫著他們,能得了什么好?反正小二也聽不著,咱們呀,索性也當沒聽見!”
一人擔憂道:“萬一找了過來,拿咱爺們兒開刀咋辦?”
老漢伸出滿是粗繭的蒲扇大手糊了那人一巴掌:“囊求得沒卵子的玩意兒!怕求個甚!左右求個好死都難,有種的痛快給老漢一刀,眨么一下眼皮子,就不是太行漢子!”
“就是!就是!小二平日里那般幫他們干活兒,還不是個半死不活的下場,憑個甚呢!”又是一看著年紀不大的小伙幫腔道。
眾人也都沒了話,只是盯著擔架上的紀小二,說不出是為甚個擔憂!
......
“囊求得紀小二,漲膽子了是吧!給老子出來!”
軍漢見往日隨叫必到,永遠都在一鞭子之內(nèi)的紀小二,居然不做應答,更是火氣難耐,不斷在人群中翻找,看見不順眼的,上去就是一鞭子,要么就踹上一腳。
眼見的離那紀小二所在之地越來越近了!
......
“哎,過來了!過來了!”一人壓榨嗓子偷瞄著軍漢。
老漢隨意瞥了一眼:“都散開了去,離小二遠一點,省得被牽連!”
說罷便準備挪動身子。
“唉,那小二怎么辦!”有人不放心道。
老漢轉(zhuǎn)頭瞪了一眼拽住他的流民,低聲喝道:“囊求長得個什么腦子,你不看看小二那模樣,撐過去今日都難,瞎操心個甚呢!”
說罷也不理會眾人,自行向著一邊偷悄悄挪了過去,遠離了擔架。
眾人見此,也沒什么好說的,紛紛照模做樣的散了開去。
要說紀小二此刻,確實是一副馬上就要咽氣的模樣,臉上蒼白無色,喘息之聲幾不可聞。
若是有人近前趴在胸口上一聽,便就知道,心跳之聲已經(jīng)在慢慢的衰竭,猶如風中燭火,下一刻就要撲滅了!
......
紀緣此時只感覺意識一片混沌,所處一片狹小的空間里,不分黑白,也無聲響,死寂沉沉!
狹小黑暗的空間,讓他感到憋屈,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那種失去了光明,失去了對身體控制權(quán)的恐懼,自己像是一個冒犯了神靈囚徒,被關(guān)在暗無天日的深淵!
他有心猜測這可能是之前夢中遇到的的那個閃著金光,長得兇神惡煞一般的神靈給他的教訓!
因為自己確實冒犯了他!
可這也不怪他啊,好好地你跑到我的夢里來干嘛,說話聲音還那么大,好像不把天震開個窟窿就不罷休似的,還盡是些亂七八糟、稀里古怪的話語!
本以為是夢里闖進來了什么妖魔鬼怪,在小爺?shù)牡乇P還想放肆!
于是......于是他便沖上前去,要和他大戰(zhàn)三百回合......
呵呵!
結(jié)果,被一腳踢飛了出去......
他輕飄飄的,就像是一個魂體,被這一腳也不知道踢了有多遠,然后......然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這出狹小的空間!
呼喊、四處亂撞、抓耳撓腮、求饒,能干的他都干了,可那個闖進他夢里的大爺,就是不理他,任他獨自忍受孤寂和惶恐!
“小爺怎么也是長在紅旗下的人,區(qū)區(qū)一個夢魘還想讓小爺怎么樣!毛爺爺保佑,和他拼了!”
渾噩之中,紀緣掙扎著想要奪回身體的控制權(quán),他控制的自己的意識,拼命的向周圍的壁障砸去,一下,又一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咔嚓!’
“嗯?裂開了!”
紀緣攢著全部的力量,瞅中那處裂紋處,狠狠的裝了過去!
“咔嚓!咔嚓!嘩啦!”
困住他的那處空間碎了,他終于沖了出來,那種久違了的對身體的感知出現(xiàn)了!
紀緣心中狂喜,這操蛋的夢魘,還真是讓人難受,不過嘛......不過接下來夢也該醒了!
他控制著身體,努力的真開了雙眼:“嗯?怎么感覺這么虛弱??!還有......嘶,這頭怎么這么疼,肚子好餓??!”
“啪!”皮鞭聲響起。
“我艸,誰打我!”剛睜開眼的紀緣,還沒來及查看周圍,就感覺身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登時就要跳腳,只可惜身體太虛弱了,沒跳起來!
就連叫罵聲,都像是蚊子一般,弱弱不堪!
“呦呵!紀小二,長能耐了是吧!老子喚了你那么久,你居然還在這睡覺,還敢罵老子,給你臉了是吧!”軍漢本就心中有氣,此刻被紀緣這么一挑釁,可真就如滔滔江水決堤,一發(fā)不可收拾!
舉起鞭子,當頭就抽了下來!
“啪!啪!”
幾鞭子下去,紀緣身上就出現(xiàn)了血痕,透過衣衫滲了出來!
紀緣心中一陣蒙逼,什么時候自己受過這種虐待,有心要暴起反抗,真當他紀某人是吃素的不成,可奈何身體實在是不給力,一絲力氣也無,只能蜷著身子硬抗!
一旁散開的幾人,見小二居然活了過來,還好巧不巧的正好撞在軍漢的鞭子下面,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還是老漢實在看不下去了,大著膽子跑了過來,尚有幾步距離,只見老漢撲通一聲,就趴在了軍漢腳下,抱著軍漢的大腿哭喪道:
“軍爺饒命!軍爺饒命!小二不是有意的,軍爺先請息怒?。 ?p> 其他幾人見狀,也紛紛都撲了上來,跪在地上,同時死死的抓著軍漢的雙腿,不讓其挪動。
紀緣這才趁勢滾到了一邊,正待要起身理論,忽然腦袋一疼,剛撐起的雙臂忽的一軟,啪嗒,又栽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那軍漢原本被幾人搞得更加心煩,覺得自己平日里還是抽打的不夠,以至于讓這些個牲口似的玩意兒,居然敢上來攔著他,手中的鞭子已經(jīng)高高舉起,忽又看到紀小二那邊似乎被子抽昏了過去。
又想到,待會兒還要用到這些玩意兒,最終高舉的鞭子輕輕的放了下來。
“都給老子閃開,再敢拽著老子不放,保教你們知道老子腰上的挎刀是干什么用的!”軍漢沉聲怒喝。
老漢一眾這才松了手,不過再看時,手心已經(jīng)是汗涔涔,風一吹過,渾身冷汗颼颼,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做下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來!
軍漢見那些惡心的玩意兒終于從他身上挪開,順手一指老漢道:“何老漢,剛才是你起的頭,今兒你要是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休怪老子的鞭子不認人!”
眾人也顧不得紀小二此時如何,何老漢顫顫巍巍道:“軍爺,小老兒不敢相瞞啊,實在是昨日上陣,那起子蠻子拿著那冬瓜大小的錘子,在小二腦袋上給來了那么一下啊,若不是小二正好撿了個盔帽帶著,當場就得流了腦漿子。
這不是我們這伙子踅摸著小二好歹還對軍爺有用,就背了回來,從昨兒個到剛才就沒醒過。”
軍漢也知道這些玩意兒輕易不敢騙他,可還是沉聲道:“怎地剛才還活奔亂跳,還有力氣罵老子呢!一群囊求的玩意兒,哄老子呢!”作勢就要拔刀。
何老漢連連磕頭道:“給小老兒千萬個膽子,咱也不敢啊!軍爺,咱爺們兒說的都是實在話啊!”
“你也配稱爺們兒!”軍漢不無鄙夷道。
正巧旁邊一人道:“小二又昏過去了!”
何老漢看了看紀小二,有偷瞄了瞄軍漢,不再言語,只顧把頭埋在冰冷的泥土里。
軍漢見狀,這才打算不再追究:“快些個看看!怎么一回事,把他弄醒,正要用他呢,敢給老子拖了后腿,一刀砍了,醒了讓他來找我!”
軍漢兀自罵罵咧咧的離開了,他才不關(guān)心紀小二的死活,眼下正事要緊,得趕緊把這幫子畜生一樣的玩意兒集合起來才好,一個時辰之后校尉可就要出發(fā)了,誤了軍情,掉腦袋的可就是他了!
眼見軍漢離去,可還是不準備給小二一條活路,一眾人面面相覷有無可奈何,復又向著紀小二圍了過去。
他們這幫子人,在這里要比大多數(shù)的活的要好,這全靠著紀小二照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