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干翻滾的身子已愈來愈遠,風慕白和唐傲也沒有追的意思。
因為他們知道,趙鐵干再有半個時辰也會因力氣殆盡而死去。而這半個時辰之內,他也會受盡折磨。
風慕白道:“你破滿天星的手法果然不同凡響?!?p> 能讓風慕白夸獎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唐傲臉上非但沒有露出喜悅,反而更加惆悵。
“這手法是我來這大沙漠之前,一位高人傳我的,他告訴我對付滿天星,只有這一種破解之法,否則我一時之間只怕也沒有合適的法子來破解?!?p> 他雖勝,卻不是用的自己的武功,所以他惆悵。
風慕白不解道:“這位高人難道早就知道趙鐵干在這里?”
唐傲道:“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這么說,就一定是真的?!?p> “為什么?”
唐傲慎重道:“只因他說的話要比天子的圣旨還要準確?!?p> 風慕白忽然失笑,只因他也猜出了這人是誰?
風慕白笑道:“他是不是也會來?”
唐傲道:“應該會來,可他好像還有些事情,所以會來晚一些??涩F(xiàn)在看來,他好像沒有來的必要了?!?p> 說完這句話,
唐傲忽然變了臉色,只因他想起了關劍生一死,便沒有人知道白玉菩薩藏在哪里了。
若要讓他在這沙漠中找個東西,無疑是毫無頭緒。
他又氣又惱,在關劍生的尸體上踹了兩腳,道:“實在不該讓他死的這么快?!?p> 風慕白冷冷道:“唐大先生莫非是責怪我?”
唐傲自知失言,一拱手,連道:“不敢,不敢,只是唐某實在是要接回這白玉菩薩?!?p> 風慕白道:“此間還有活人,你為什么不問問他知道這白玉菩薩的下落嗎?”
唐傲好像這才想起還有黃老先生這個人存在,由憂轉喜,走到他跟前,一把提起他。
什么話也不說,只是冷冷看著黃老先生。
他雖未說什么,但那眼神早已表達了一切,比之兇狠的語氣更有效。
黃老先生眼見幽冥鬼關劍生和趙鐵干死的死,瘋的瘋。早已心驚膽戰(zhàn)。
嘴里不停的打顫,用了很大力氣,才說道:“幽冥鬼那廝輕功極高…,趁著我與你纏斗的時候,就已將…白玉菩薩藏了起來,我怎知…”
風慕白淡淡道:“這沙漠雖大,但能放東西的地方并不多,我想幽冥鬼也不會愚蠢到挖坑把白玉菩薩藏起來對嗎?”
黃老先生不敢隨意接話,他每說一句話都像是深思熟慮一般。
“那幽冥鬼做事嘗嘗出人意料,或許把白玉菩薩埋起來也…也未可知?!?p> 黃老先生慢慢道。
唐傲道:“如此說來,你確實不知道白玉菩薩在哪兒?”
黃老先生一個勁的點頭,只盼唐傲能夠放過他。
唐傲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風慕白說話。
“若是放了這老東西,他必然回去報信,只怕那時再想找白玉菩薩更不容易。所以…”
風慕白淡淡道:“唐大先生想怎樣?”
唐傲故意嘆了口氣,道:“關劍生這小子沒有福氣用我唐門的毒藥,我也只好把唐毒用在這老家伙身上?!?p> 黃老先生一聽,更加心驚,只因他知道唐傲絕不是恐嚇他,唐傲的為人他也清楚,一向是說得出做的到。
唐傲瞧見黃老先生變了臉色,手上更用力,黃老先生被這一抓,已喘不過氣來。連求饒都已不能。
唐傲語氣仍然很平靜。
“白玉菩薩到底在哪兒?”
黃老先生心理已堅持不住,但他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勁的點頭。
唐傲手上一松,黃老先生長長呼了一口氣。癱倒在地。
葉淵心道:“原來一個人老了之后的確是越來越怕死的。”
但他卻未想到,江湖上,不怕死的人或許也活不到老。
黃老先生緩過氣了,道:“離著不遠,有一處地下暗流,是天然的藏物之所,我想了想去,幽冥鬼只能把他藏在那里。因為沙漠中的人對水源都有一種莫名的敬畏,每個人都是取完水趕快走,絕不敢多待的。”
唐傲終于有了笑容,可他似乎都忘記了怎樣笑,所以笑得幾不自然。
“你帶路。”
黃老先生帶著路,很快就來到了他所說的水源。
先入眼的是一株巨大是植物,正和風慕白先前見到的一模一樣。
然后又看到一條類似小溪似的河流。
這像是黃沙中的一道裂縫,長有一丈,寬有兩尺,卻看不到水底是什么樣。這種水源在沙漠中雖然少見,但并不罕見,只因沙漠的最底層也有暗流,偶爾會有地勢變化而露出沙面的一角。
水并不算清澈,但在這地方已經(jīng)要比世界上任何美酒都要有吸引力。
可唐傲的注意力并不在水,只有找到了白玉菩薩,他才心安。
可他將目光投向水里,卻又失望。
水里隱隱可見黃沙沉浮,又哪有白玉菩薩。
風慕白將長劍遞給他,他接了過來,在水里探試了幾下,又挑起一撮水中的黃沙。
水立刻變混,更沒有白玉菩薩的影子。
黃老先生和唐傲同時變了臉色。
黃老先生道:“難道不在這里?”
唐傲道:“附近還有地方可藏嗎?”
黃老先生搖著頭,“我與你打斗不過是一須臾間,縱然幽冥鬼輕功再高,又能跑到多遠?”
唐傲想了想的確是這樣。
他愈發(fā)心急,臉上雖還沒現(xiàn)怒氣,但眼神里已有了凌厲之色。
風慕白忽然道:“幽冥鬼一定將白玉菩薩藏在了這里,你看那被水位浸濕的黃沙現(xiàn)已經(jīng)高出水面,就是因那白玉菩薩又被人取走了?!?p> 唐傲看去,果然是這樣。
“你是說有人又取走了白玉菩薩?可這附近又會有誰來呢?”
黃老先生道:“會不會是過往的商隊,來取水時,發(fā)現(xiàn)了白玉菩薩,就把他撈起來帶走了?!?p> 唐傲搖了搖頭,道:“這白玉菩薩雖然不算很大,可也有一兩百斤重,普通人是不可能做到這樣不留痕跡就取走的。何況我們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有駱駝或馬的蹄印?!?p> 黃老先生又變得驚慌,只因他知道唐傲若是找不到白玉菩薩,只怕還是不會放過他的。
“這就怪了。”黃老先生說完這句話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急道:“或許是沙神大人的手下做的。”
唐傲道:“難道來的不止你們?”
黃老先生苦笑道:“沙神做事一向謹慎,就像我也沒有料到后面還跟著個幽冥鬼。
他說完忽然目光也不轉動,緊緊盯著那柱巨大植物。
唐傲見他有異,隨著他目光看去,赫然看見那植物上用刀刻著一個大大的死字。
那字歪歪扭扭,本身就像是在嘲笑。
在字的旁邊竟還畫著一個剪頭,指著方向。
風慕白皺起眉頭,不禁十分困惑,若是帶走白玉菩薩的人寫的字,又為何要留下剪頭,指名方向?
唐傲卻已怒道:“好個狂妄之徒,盜走白玉菩薩,卻又留下方向,難道是嘲笑我不敢去嗎?”
黃老先生一陣黯然,動了動嘴唇,竟說不出話來。
這被唐傲看在眼里,他嗤道:“你想說什么?你是不是認識這個人?”
黃老先生雖未說話,但他的表情無疑已是默認。
唐傲雖怒,但卻發(fā)出輕笑:“好極,你既認得,自然也該知道他去了哪里,快去前面帶路?!?p> 黃老先生仿佛丟了魂魄,既不出聲,也不動彈。
唐傲又道:“莫非你還想包庇此人?”
黃老先生怔了半晌,才失魂道:“我不是想包庇他,只是不想去送死?!?p> 唐傲輕咦一聲,“送死?”
黃老先生嘆了口氣,重重點了點頭,像是生怕唐傲不相信,又哆哆嗦嗦道:“我寧肯接受殺神的懲罰,也不愿見到這個人,不愿看他一眼。只因我看他一眼就要一整年睡不著覺?!?p> 唐傲輕笑,笑中帶著嘲諷,“莫說我唐門的武功不懼任何人,單只這位公子在,也不用怕任何人?!?p> 他說完有意無意的看向風慕白,似是在試探風慕白道身份,但風慕白恍若無聞,冷冷道:“這人留下方向,莫不是已經(jīng)設下詭計在等著我們?”
唐傲深吸一口氣,他一心只顧著白玉菩薩,竟連這一點都未想到。
但他更想不到的是,黃老先生搖著頭,道:“不會的,他用不著設什么陰謀詭計?!?p> 唐傲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黃老先生又道:“只因他憑手中一把劍就足夠對付任何人。陰謀詭計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多余。”
唐傲自然不相信,他認為是這老匹夫故意夸大其詞,想要嚇退自己。
唐傲道:“不管這人是誰,只要他敢阻攔我?guī)ё甙子衿兴_,他只有死路一條。”
黃老先生一向奸滑的臉上竟露出鄙夷之色,“你覺得關劍生的劍法怎么樣?!?p> 唐傲還沒說話,風慕白已經(jīng)淡淡道:“這人的劍法在年輕一輩中已是佼佼者,只可惜他人太輕狂,劍法一味追求急,卻忘了速度并不全是劍的真諦。所以他的劍法雖有所成,但卻到不了一流的境界?!?p> 唐傲笑道:“看起來閣下也是用劍的?!?p> 風慕白不答話,只聽黃老先生又道:“十個關劍生也擋不住這人的輕輕一劍,別人劍法中的優(yōu)勢他全都有,而別人劍法中的破綻他都沒有,你說這樣的人可不可怕。”
風慕白懶懶一笑,“我只知道這樣的人通常都有一個毛病?!?p> “什么毛病”
“他們的靈魂已不是自己的,已經(jīng)完全附身在這冰冷的長劍上?!?p> 捫心自問,風慕白何嘗也不是這樣的人呢?
世人提起他,只會說天下無雙的名劍客,但誰有能知道他背后所付出的努力。
一將功成萬骨枯,同樣的,一代劍客成名,背后的心酸與勞苦絕不比青史上寫的少。
黃老先生道:“那我們…還追嗎?”
唐傲道:“你敢不去?”
黃老先生無奈的嘆了口氣,“其實也用不著人帶路了,只因他已經(jīng)留下方向,而他留的方向是絕不會錯的?!?p> 風慕白道:“方向雖不錯,但我們還是有可能走錯的,所以,你無論如何也要去?!?p> 黃老先生怎敢違背他的意思,只好前面帶路。
唐傲邊走邊問“你將這人說得這么厲害,這人到底是誰?莫非也是出自中原?”
黃老先生道:“這人雖去過中原,也做過一些轟動一時的大事,可他的名字卻沒有人知道,只因他并不是為了出名。因為這人天生丑陋,所以知道他的人都稱他為丑劍客?!?p> 唐傲問道:“你又怎知是他盜走了白玉菩薩?”
黃老先生道:“因為這人通常在殺人前都會留下一個死字。而且據(jù)說只要他給別人留下這個字,還沒有人能躲得過去?!?p> 唐傲冷哼一聲,心中也實在很想見識見識這是個什么樣的人。
但他卻未主意到風慕白的臉上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
那是種饑餓的獵豹即將捕獲食物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