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鯰魚精與幕后人
林平安看看身上嶄新的緇衣，微微搖頭，深吸口氣，一個猛子扎進(jìn)了永樂渠。
渠水冰涼刺骨，甫一進(jìn)去，便感覺渾身像是墜入了冰窟之中。
他沒想到妖祟如此膽大妄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對府衙捕役出手，看來不是心智不開，就是有所倚仗。
要知道妖祟都是見不得光的，何況是在這建業(yè)城內(nèi)，如若不幸招惹到某位大人物，那便逃不掉魂飛魄散的下場。
想來這妖祟屬于前者，應(yīng)該不難對付！
否則以林平安謹(jǐn)慎的性子，斷斷不可能以身試險。
只是可惜了元朗，大好男兒，白白葬送，便宜了水下的精怪！
落水之后，林平安運(yùn)功驅(qū)散掉侵入體內(nèi)的寒氣，才睜眼打量起周遭的環(huán)境。
永樂渠水常年不凍，雖不是清澈見底，但也并不混濁，裸眼之下能看出去很遠(yuǎn)。
何況林平安天生異瞳，水下自是一覽無余。
此刻身前數(shù)丈之外，正有一團(tuán)綠影包裹著元朗，向下游遁去，速度奇快無比！
林平安只得雙臂奮力劃水，追了上去。
幾個彈指的功夫，距離越拉越遠(yuǎn)，但那團(tuán)綠油油的物事像是察覺到有人追趕，赫然一個盤旋，大大咧咧地停在原地。
林平安心下一愣，分神之際，猛然間感到腳下一股大力傳來，低頭看去，卻是被幾根水草攀了上來！
隨之而來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林平安拼命掙扎起來，猶如一條離了水的魚兒。
那水草頃刻間攀到胸腹處，附帶的擠壓力道之大，駭人聽聞，直欲將林平安絞殺當(dāng)場！
千鈞一發(fā)之際，林平安勉力抽出佩刀，向著腳下一掃，堪堪割斷了數(shù)根水草，身上壓力頓覺一輕。
艸，大意了！
來不及多想，林平安探手在懷里一摸，掏出一塊黑乎乎的物件，直直向著那團(tuán)綠影打去！
只見那物件脫手之后，剎那間爆出一道耀眼白芒，然后化為一條赤色游龍，瞬間趕到，繞著綠影幾個閃爍后，又悄無聲息地飛了回來。
林平安一把接住，趁機(jī)拉近距離，方才看清那綠影竟然是纏繞在一團(tuán)的水草，影影幢幢，裹在里面的元朗早已沒了動靜。
他打出去的是鎮(zhèn)妖司的腰牌，那位提點(diǎn)大人在里面存了一記道法，五品以下莫可匹敵，也是林平安保命的底牌之一。
那綠影遭受重?fù)?，纏繞其上的水草寸寸斷裂，露出一個形似鯰魚的巨大腦袋，嘴邊正流出一團(tuán)團(tuán)黏糊糊的綠色稠液……
林平安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鯰魚與元朗拖到岸邊，還好此處人煙稀少，沒有引起什么騷動，否則就憑這鯰魚精的塊頭，足夠轟動整個建業(yè)城的。
探了探元朗的脈搏，還好沒掛。
林平安放下心來，回憶起那個世界的急救手段，一通折騰后，才將元朗救了回來。
“頭兒，這是什么東西？”
元朗掙扎地吐凈渠水，湊了過來。
“妖，河妖！看起來像是個鯰魚！有手有腳的，長得真他么的丑！”
林平安用腳尖踢了踢妖怪黏糊糊的魚鱗，看看死透了沒有。
元朗咽了口唾沫，心想差點(diǎn)就被這玩意吃了，不免一陣后怕。
“頭兒，你打死的？”
林平安沒接話茬，卻對著妖物道，“別裝死了，睜眼，不然我卸你條腿！哦，不，把你那個割了！”
元朗聞言，下意識后退數(shù)步，有多遠(yuǎn)離了多遠(yuǎn)。
那妖物見瞞不過去，一雙銅鈴大的魚眼悠地睜開，滿是惡毒的神色。
“呦，還敢瞪我！”
林平安嗆啷一聲抽出佩刀，想也不想地捅了進(jìn)去。
這一刀正扎在鯰魚精雪白的肚皮上。
隨后握刀的手緩緩轉(zhuǎn)動……
“??！”
慘叫戛然而止。
“MD，太不經(jīng)折騰了，才一下就暈了?！?p> 元朗瞳孔驀地放大，看來這位京兆府剛上任的捕頭大人也不是善茬，下手夠狠的，是人么。
“愣著干嘛，去找個水桶，把這貨澆醒了！”林平安抽出佩刀，在魚鱗上擦拭幾下，回頭對元朗咧嘴一笑。
那溫柔的眼神直嚇得元朗恨不得落荒而逃，匆匆領(lǐng)命去了。
半晌后，一桶冰水兜頭而下！
鯰魚精被水一激，清醒過來，目中惡毒更重了三分。
林平安又緩緩抽出刀來。
那拳頭大的魚眼中才露出求饒之色。
“能講人話么？”林平安開口問道。
妖怪搖搖腦袋。
果然心智不成熟！
“那好，我問你答，如果是，就點(diǎn)點(diǎn)腦袋?！?p> 林平安不再廢話，開門見山問道，“宋宅上下，一十四口，是不是你干的？”
見鯰魚精點(diǎn)頭，林平安接著問道，“你背后是不是還有主謀？”
聽到這句問話，魚眼中登時露出一抹復(fù)雜神色。
林平安明白過來，用刀拍了拍鯰魚腦袋，“人在哪兒？帶我過去?！?p> ……
順著永樂渠一直往東，出了平康坊，便來到了興義坊。
興義坊雖然稱坊，但內(nèi)里格局與尋常坊市截然不同，顯得格外蕭條。
林平安與元朗抬了鯰魚精，撿著小巷里弄，盡量避讓活人，七轉(zhuǎn)八彎后，來到興義坊一條曲巷中段。
鯰魚精向右偏偏腦袋，林平安會意，腳下隨之一轉(zhuǎn)，進(jìn)入旁邊的一處小巷之內(nèi)。
這里左右兩側(cè)俱是簡陋的木制棚屋，黑壓壓一片連著一片，隨處可見堆滿了垃圾，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惡臭。
元朗心中不由奇怪，什么東西會藏在這里，驅(qū)使精怪害人。
林平安悠地停下，附在元朗耳邊囑咐幾句，隨后一人拖了鯰魚精，進(jìn)了棚戶區(qū)。
元朗看著林平安的背影，愣了片刻，才快步離開，等到上了大路，頭也不回地飛奔起來！
“也不曉得你們是怎么找了這么個地方，真是大隱隱于市！”
林平安由著鯰魚精指路，不大一會兒，來到了一處棚戶前。
砰～砰～砰！
連扣三下木門，一個腦袋露了出來，一看來人并不眼熟，方待關(guān)門。
林平安一只大腳撐住門檻，“我?guī)銈兺閬淼??！?p> 那腦袋又看向來人身后的鯰魚精，臉色大變，畏畏縮縮地退了回去，不敢阻擋。
林平安進(jìn)的門來，眉頭緊鎖，這里居然是一個賭鋪，藏得有夠隱蔽的。
妖怪也好這口？
“我要見你們當(dāng)家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