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然“吱吱喳喳”的叫著,幾只鳥兒撲撲飛來,倪然先是往地上撒了一把谷子,見鳥兒吃飽肚子東西張望著,又從袖中取出幾張紙條,鳥兒依次將紙條銜在嘴中,向四面八方飛去。
“現(xiàn)在盛夏時節(jié),鳥兒也厭日懶飛,只怕不能將你的信送至遠方啊”李曼從不遠處走來。
“娘!”倪然站起身。
“然兒,這幾年你各處找尋,都沒有靈兒的蹤跡,如果她還活著,理應來天臺山找你,都過了這么久,只怕靈兒已是兇多吉少”
“我也知道,只是靈兒生死未卜,我總是心有不甘,還抱有一線希望,娘,然兒不孝,這些年總是奔波在外,沒能好好陪伴你,娘放心,我今后不再遠走,留在家里好好孝敬你和師父”
李曼憐惜地搖著頭,拉起倪然手撫摸道“當年你爹與我相約在此,我苦等多年,若不是拾得大師派人打探出你爹的死訊,只怕我到現(xiàn)在依然覺得你爹還活在世上,還會與我們母子團聚,你的心情娘很理解,只是就算你爹不在我身邊,娘還有你陪伴著,然兒,你這么年輕,還是要替自己好好打算啊,何不將靈兒埋在心底,嘗試重新開始正常的生活”
“娘,孩兒讓你操心了,只是這世上的事還須聽任自然,并不是個人所能強求的”
李曼無奈笑道“怎地好像拾得大師說話的語氣,看樣這深山里只我一個俗人耳”
“娘不爭不搶,無欲無求,這種境界哪是凡夫俗子能比呀”倪然討好道。
正說話間,觀地跑來道“倪然,又有你的信了,今日剛送來,多虧了我下山路過驛站,給你拿回來啦”
“多謝觀地師兄”
“不謝不謝,我得趕快回去啦,省得師父責備我回來太晚啦”觀地慌忙往山上跑去。
倪然拆開信見其上寫道:
然弟,見字如面,自泰山之別,倏忽三年有余,自此遍跡五湖四海,未有靈兒姑娘音信,可憾,可憾。
此番書信煩擾,非為一己,干系百姓蒼生,實屬無奈,乃誠心相求。現(xiàn)今天下大亂,梟雄賊寇爭相登場,李密帶領瓦崗軍占據(jù)河南、杜伏威總管江淮、竇建德狂稱長樂王擁兵河北,此三者頗成氣候,更有梁師都霸占北方,李軌守著河西、蕭銑稱帝江陵、劉武周定襄為王、薛舉天水稱霸,興兵伐隋者不勝枚舉,然則此中諸人伐罪為實,吊民乃虛,皆是燒殺搶奪之徒,無體恤百姓之心,可嘆民之疾苦。
是年五月,得聞唐國公李淵于晉陽起兵西進,吾等一路暗隨,見其軍令嚴明,秋毫未犯,遂投其麾下,進而識得李淵次子李世民,其人聰明神武可謂千載難逢,寬厚仁愛又復萬里挑一,士卒百姓人皆愛戴,確非常人也,吾等一心投奔,助其平定亂世,成就偉業(yè)。豈料行至霍邑,遇隋大將宋老生堅守不出,偏逢多日大雨,軍隊難行,糧草告急,此艱難之際,又有探子告知隋軍欲聯(lián)結突厥攻占唐國公本部晉陽,若繼續(xù)西進則孤注一擲,若退回晉陽救援則前功盡棄,可謂進退兩難,無計可施,心急如焚。
此數(shù)年間于民坊各地,聽聞一少年英雄劫富濟貧,懲奸除惡,事了拂衣而去,不留姓名。昔時李密縱部下孟讓搶掠東都外城,百姓無家可歸,這位英雄孤身破城,引百姓遷住宮殿府衙,余詢問這位英雄身形相貌,已知皆是然弟義舉。然弟俠骨柔情,武功絕頂,然則一人之力有限,可憐蒼生無數(shù),而今終得明主,蒼生幸??膳?,卻又逢此生死存亡之際,唯盼如然弟這般蓋世英雄能解此困頓之境,吾等誠心誠意相求,望然弟來至賈胡堡共商兩全之策。李靖代風塵三俠書。
倪然沉思片刻,將信中內(nèi)容如實轉告李曼,跪地道“娘,孩兒方才還說要留在這里陪伴你,可是。。。。。。”
“然兒,若是你爹得知此事,定會毫不猶豫前去相助,你有這個能力解救百姓應該高興才是,娘身體健康,在這深山里又不會有何兇險,你大可放心前去”
“娘心懷大義,多謝娘成全”倪然跪拜道。
李曼點點頭,雖心中擔憂不舍,強忍著淚水道“娘這就給你收拾行囊”,便快步回到屋內(nèi)。
倪然與李曼、拾得、寒山及幾位師兄依次別過,將下山時見紅日西斜,日暮將盡,感嘆道“靈兒,你我相約同看日暮夕陽,不知你此刻可曾瞧見這番美景”,稍作留戀,便即啟程前行,一路馬不停蹄,風馳電掣,行至賈胡堡旁一處野嶺,見一衣衫襤褸的男子于前方趕路,此時大雨初歇,道路泥濘難行,外加天氣悶熱,那男子汗流浹背,顯是有些體力不支,倪然耳根靈力,聽聞那男子小聲碎念道“翟讓胸無大志竟然讓位給李密,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李密豈能容得了他,瓦崗軍軍心已亂,大事難成,我盡早棄暗投明,免得浪費時間,只是不知這李淵父子是否真如傳聞所言,有帝王之才”
“兄臺芒鞋輕便,卻不如馬腳迅疾,兄臺可上馬一同前行”倪然道。
“多謝多謝,道不同,不消得麻煩”這野嶺四下無人,男子知是有人在詢問自己,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不愿透露去處。
倪然橫馬攔路道“兄臺未問我去何處,怎知我不是去尋李氏父子?”
那男子心道“這人怎知我的打算”,抬頭望去,驚道“倪然,是你!”
原來這人正是逃脫服役,不敢歸家的蕭歡,倪然跳下馬,喜道“蕭大哥,好久不見”
“我說怎地有人知道我的打算,原來是我小聲嘀咕,都被你聽到了”
倪然不好意思道“在下并非有意,蕭大哥見諒,我這番正是受風塵三俠所托,要去相助李氏父子,我們正好同路”
“如此甚好,所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賢弟這樣的英雄人物都愿前來相助,可見這李淵父子果非常人啊”
“蕭大哥過獎,怎地不見你那位好兄弟?”
蕭歡黯然道“紛爭亂世,難以茍活,大牛已在幾年前死于非命”
“昏君當?shù)溃瑧?zhàn)爭四起,百姓性命猶如草芥,可恨啊,只盼你我此去相助賢明,天下能早日恢復平靜,人民少受些摧殘”
“不瞞賢弟,我向來素無大志,只想守住自己本分過活,能和家人平淡度日足矣,可惜事與愿違,現(xiàn)在有家不敢回,好兄弟又離我先去,我實在是不得已而反,與其說是為了天下蒼生,倒不如說是為了我自己啊”
“有些人打著‘為天下蒼生’的旗號,其實是欺世盜名之人,蕭大哥心口如一,正是英雄本色啊”
蕭歡不好意思道“賢弟過獎了”
“蕭大哥,我們閑話少說,趕快上馬趕路吧”
倪然騎到馬上,又將蕭歡拉上馬背,二人徑直向賈胡堡趕去,午夜時分到得李淵大軍營帳外,倪然跳到一棵高樹上眺望,但見連營百里,軍紀整肅,帳外燈火通明,巡邏士兵井然有序。
“蕭大哥,請在此處稍候,容我進去打探一番”
倪然躲過守夜士兵,見各個帳內(nèi)光線昏暗,士兵鼾聲如雷,只一處位于中央的大帳燭影晃動,倪然小心掀開帳布,見一個英容偉貌的少年端坐桌旁正在寫字,口中念道“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知此理,楊廣焉有做帝王之理”
倪然不禁點了點頭,忽聽身后一士卒道“誰在那里?”
說時遲那時快,倪然倏忽跳到帳頂,趁人不備返回林中。
“奇怪,分明看到個黑影在那,難不成眼花了?”一名士兵使勁揉了揉眼睛。
“此處可是李淵大軍?”蕭歡道。
“這里戒備森嚴,未敢深入探究,不過倒是見到一位人物”倪然將方才所見告知蕭歡。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言之有理,這正是隋朝大廈即將傾倒的根因,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見見這位真知灼見之人”蕭歡道。
次日清早,倪然二人向守衛(wèi)表明身份,守衛(wèi)引著進入帳中,李靖與紅拂女見之甚喜,忙將二人引薦給李淵父子,二人此時方知昨夜所見之人乃李世民是也。
“又得兩位英才相助,我們大可放膽前行了”李世民道。
“長安應是志在必得,可晉陽也不得不顧,不知兩位有何高見”李淵道。
“隋軍與突厥聯(lián)合攻占晉陽,此消息必是宋老生故意放出慌我軍心的詭計,這些年皇帝極力扶持始畢可汗的弟弟為南面可汗,企圖分裂突厥,始畢可汗對其恨之入骨,必然不會與威脅自身勢力的人聯(lián)合。況且突厥貪財好利,唐王早先已修書一封,承諾攻占長安后,所得財物皆奉之,突厥更無興兵之理。宋老生借突厥造勢,也是心知隋軍主力均在江都,晉陽附近只是些散將弱兵,怕唐王沒有將其放在眼里,不會折返,這么一來反倒多此一舉,漏出了破綻,依我看晉陽并無風險,我們只須按計劃繼續(xù)進兵”蕭歡道。
李淵聽得連連點頭道“蕭兄弟言之有理,我險些上當,傳令下去,各營將士整理行裝,明日繼續(xù)西進”
李淵父子同倪然二人彼此間志同道合,屬意同仇敵愾,李靖夫婦見之很是欣喜。
“若大哥早知倪少俠與蕭兄弟能來相助,說不定就不會走了”紅拂女道。
“對了,虬大哥人呢?”倪然道。
“大哥見唐王身邊人才濟濟,覺得自己留在這里有些多余,說‘安內(nèi)’交給我們,他要去遼東‘攘外’,保證我們沒有外患侵擾”紅拂女道。
“大哥還是偏愛特立獨行”李靖感慨道。
“可惜沒有留住虬大哥,還好上天抬愛,倪大哥,蕭大哥,你們此行不遠萬里,世民感激不盡,請先去帳中休息,用些酒菜,稍后咱們再商議用兵之策”
接下來幾日倪然與蕭歡隨李淵父子大軍一路向西南挺進,蕭歡在營中出謀劃策,深謀遠見屢屢被李淵父子采納,倪然于陣首破敵,有萬夫不當之勇,兩軍對戰(zhàn)之前,倪然常喚來千百只禽鳥助陣,敵軍見之無不震驚,昔時有傳言“李氏當有天下”,敵軍見禽鳥皆聽李氏父子號令,以為其乃天命之子,未戰(zhàn)而膽怯,李淵父子借此機會所向披靡,進軍神速,不出二月便到?jīng)荜枺娢己颖卑鹅浩煺姓?,已有軍隊駐扎,李淵喜道“平陽巾幗不讓須眉,果然虎父無犬女”。
原來李淵自晉陽起兵之時,已通知遠在長安的女兒平陽,平陽自彼時起招兵買馬,已有部隊萬人,更攻破長安周邊數(shù)座城池,此時在渭河北岸與父親大軍會和,李淵勢力更增。
倪然遠遠瞧見一名青衣女子在河邊練劍,與宇文靈十分相似,激動的喊著“靈兒”,急忙跑到近處,見這人身形舒展靈動,使得正是黟山劍法,那女子聞聲回過頭來,收起寶劍,意外道“倪大哥”
“雯落,是你!”倪然見到故人雖也歡喜,但心中更多的失望卻難以掩飾。
“倪大哥,好久不見,你方才以為我是靈兒,難道還沒有靈兒的下落?”
倪然搖搖頭道“這些年毫無音訊”
“有緣千里來相會,我們都能在此不期而遇,相信靈兒也快回到我們身邊了”
“但愿如此,雯落,我見你劍法靈妙,比往昔大有進益啊”
“多謝倪大哥夸獎,只是,你怎么會在這呢?”
“我受風塵三俠所托前來相助李淵父子,你不在黟山,為何也會在這?”
“此事說來話長,這些年弟子們常常下山賑濟難民,聽聞民間有位李夫人,本是貴族官宦,見百姓窮苦,毅然變賣家產(chǎn)救濟百姓,在寺廟中收養(yǎng)老弱婦孺,朝廷見之,懷疑其聚眾造反,派兵滋擾,弟子報之于我,我便下山助這位李夫人打退官兵,后來得知李夫人本名平陽,正是李淵的女兒,不久前李淵在晉陽起兵,我便相助李夫人募集人馬,以助李淵起義之用?!?p> “雯落姑娘相助的及時,如今天下大亂,楊廣受萬夫所指,他的皇帝之位已經(jīng)岌岌可危了”蕭歡道。
“蕭書生,你也在這,太好了,有你這等飽學之士相助,我們更是如虎添翼了”
“雯落姑娘夸獎了,若不是你贈我雷丸,只怕我早已命喪惡人之手,哪還能有機會相助唐王,這番有幸再見,容我大謝姑娘救命之恩”蕭歡施禮拜道。
“你是吉人自有天相,我偶然贈物,何必放在心上,不過我倒是有一事相求”雯落扶起蕭歡道。
“姑娘放心,貴派之事蕭某一概不知,即使他人來問,蕭某也是無可奉告”
雯落正是怕蕭歡將黟山藏有勾踐劍一事泄露出去,聽聞此言,這才放下心來,點頭贊道“蕭書生果然聰明過人,一點即通”
三人寒暄過后,便回到帳中同一眾將領共議攻城之事。李淵此時盡得天時地利人和,攻破長安可謂勢如破竹,是年十一月中便已占據(jù)長安,擁立楊廣之孫楊侑為帝,遙尊楊廣為太上皇,隔年三月,楊廣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殺,隋朝大勢已去,楊侑被迫禪位于李淵,李淵順利登基稱帝,國號為唐。此時雖仍有起義四起,但李淵深得民心,軍勢最強,統(tǒng)一天下、平定亂世已是指日可待,倪然與雯落見大業(yè)已成,遂請辭歸去,臨行前來至蕭歡處道別。
蕭歡道“兩位先走一步,待天下太平我也要回家做個閑人”
“蕭大哥有治世之能,皇帝一定會封你個大官,介時當個好官,惠及百姓多好”雯落道。
“能否當個好官,現(xiàn)下可未可知,此時窮苦潦倒,我倒是能清靜廉明,有朝一日真是富貴了,那時候金錢美色在前,很難不墮落啊,再者說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天下太平之時,功高者,主子也會猜忌你,同僚也會擠兌你,與其陷入紛爭,操心仕途,還不如回到我的山溝溝里,也學你們這些武林大俠,處江湖之遠,豈不快哉!”
倪然與雯落深以為然,遂與蕭歡相約他日有緣再會,就此別過。果如蕭歡所言,幾年后天下一統(tǒng),蕭歡請辭歸鄉(xiāng),將李淵賞賜的財物分與李大牛妻兒老母,自己心滿意足的守著家舍度過余生,這是后話。
倪然與雯落在黟山腳下分手后,便只身匹馬前行,途經(jīng)江邊,見一艘木船停在江邊,蘆葦?shù)刂写稛熒?,魚香四溢,聽得歌聲“江中浪花白呦,漁翁發(fā)花白。江風吹到哪呦,家就飄到哪。新抓一條魚呦,快吹荻花生起火,香噴噴作我的盤中餐”。
倪然走上前施禮道“公主,駙馬,好久不見”
原來眼前這兩人正是樂昌公主與駙馬徐德言。
“倪少俠!哈哈,好久不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條魚十分鮮美,快來嘗嘗”徐德言看著倪然先是一驚,隨即開懷笑道,
“兩位不是在江都追隨宇文化及,怎會在此出現(xiàn)?”
“宇文化及這等庸才,哪值得我們追隨,前番在他左右,無非是想借他接近楊廣,攛掇他殺了這個狗皇帝,如今大仇已報,我們還留在他身邊作甚”徐德言道。
“莫要說這些了,從今以后我們倆隨波逐流,這朝廷之事,再與我們無關”樂昌公主道。
“是的,是的,夫人說的是,倪少俠,俗事莫理,快來嘗嘗這魚”
倪然推辭道“多謝兩位,我還急著趕路,不能多做停留,還請兩位見諒”
“這樣啊,好吧,沒有口福了”徐德言道。
“兩位前輩有緣再見”
“再見,再見”徐德言拿起熱氣騰騰的魚,一邊急著吹涼,一邊敷衍道。
倪然見二人心無旁人,便即上馬走了,但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道“夫人,這條烤糊了,不好吃,你吃這條,小心魚刺”
“哎呦,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吐刺”
二人曾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宮貴族,經(jīng)歷了國破家亡,報仇雪恨,如今又隱匿一身武藝絕跡江湖,自始至終不離不棄,實在是難能可貴,倪然忍不住回頭望去,心中無限感慨,只是眼前一幕歲月靜好,羨煞旁人,卻無人可與之訴說,又是一陣悵然若失。
話分兩頭,宇文化及殺了隋皇帝楊廣之后,也想著稱霸天下,只是他平庸無能,又貪財好色,舍不得楊廣留下來的金銀美女,終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最后死在起義首領竇建德大刀之下。賀之凡得知宇文家族流離失所,便派人四處尋找雯落之母潘娟的下落,又命弟子護送潘娟至黟山,雯落見到母親安然無恙,對賀之凡感激不盡,雯落與賀之凡雖經(jīng)年未見,但彼此惺惺相惜,互相敬重之情仍是不言而喻。
又復春秋五載,李淵父子已平定各方起義,復現(xiàn)國泰民安之景。李曼眼疾初愈,倪然恐母親病情復發(fā),遂下山搜集良藥石決明,以備不時之需。
倪然來到南面海灣,但覺天朗日清,陽光明媚,只是海風有些強勁,忽聽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喊道“我的紙鳶??!”。
只見一只紙鳶正隨風向海面卷去,倪然疾步奔出,縱身躍到半空抓住紙鳶,單腳輕輕落到海面之上,另一只腳逆水劃出白浪,借助海浪之力,跳到岸邊,衣衫滴水未沾,那孩童看得傻眼道“哇塞,好厲害??!”
“小朋友,你的紙鳶”倪然將紙鳶遞將出去,這時才仔細瞧見紙鳶上還畫著一幅畫,描繪的正是天臺山的落日之景。
倪然驚道“小朋友,你這紙鳶哪里來的?”
“我娘給我做的呀”大俠,你喜歡么,你喜歡我送給你好了,你能不能教我兩招你剛才的那個,這樣,那樣,嘿,哈,水上漂”孩童十分興奮地學著倪然的動作。
“紙鳶上的畫可是你娘畫的?”
“那倒不是,我娘哪會畫畫呀,我還沒見過她拿筆呢,你說我娘她什么都不會,還總是要我又學寫字,又學背書,又學畫畫的,我要是學得不好,回家還得挨揍,你說她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自從宇文靈被那位無名無姓神神叨叨的女子帶走,便如世間蒸發(fā)一般,沒有半點蹤跡可尋,現(xiàn)下只盼這幅畫或多或少能同宇文靈有些聯(lián)系,但見這個孩童東拉西扯的說個沒完,倪然焦急道“小朋友,請你告訴我這幅畫是哪里來的?”
“這幅畫呀,是市集上一個先生白送給我的”
“那位先生可是長得眉清目秀,與一般男子不同?”倪然知宇文靈愛扮男裝,故問道。
“你怎么知道?賣畫先生長得和我爹一點也不一樣,皮膚白白的,聲音也比我爹好聽多了”
倪然喜道“有勞小朋友,能否帶我去找一下那位先生”
“大俠,你找賣畫先生干什么,難道他也是個武林高手?你是要去和他一較高低么?可惜我好久沒見過那位先生啦,他好像不在市集賣畫了,我經(jīng)常去那玩都沒見過他”孩童腦海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兩大高手過招時風生水起的場景,轉念想到賣畫先生已經(jīng)離開,這場好戲只怕看不到了,頗有些失望,忽又拍手道“那個先生把畫都分給了我們幾個小孩,說他聽聞海里島上有罕見的絕世美景,他要去觀賞一番,帶著這些畫不方便,大俠,你去島上一定能找到他,只是可惜我娘不會同意你帶我一起去的”孩童滿臉掃興,好似倪然已經(jīng)決定要帶他一起走,可他卻勉為其難,不得不推辭一般。
倪然笑道“多謝你,我答應教你一套拳法,以作感謝”
倪然取了一塊拳頭大小的尖石,在沙地上畫了飛鷹戲蛇的前五式,那孩童樂不可支的照著沙畫比劃起來,倪然簡單教了兩句口訣,這才匆忙離開。
小島很是俊美,遠望山勢起伏,郁郁蔥蔥,近看鮮花簇簇成團,枝蔓曲曲蜿蜒,每日都有多人慕名前來游覽,倪然雇了一只小船來到島上,但見水邊停著幾艘船只,此時已過酉時,島上的游人紛紛乘船準備離開,倪然在岸邊等了半個時辰,只剩下自己的船和另外一只小船還未離開。
眼見太陽將要沉去,旁邊那只小船的船家喊道“李大哥,你這么晚還不走啊,再等一會兒就要起風了,你的小船可禁不住風浪啊”
“我的客人還沒回來吶,這錢還沒給呢,我也不能自己走了,白干一場不是,你的客人既然不進島,你們趁沒起風趕快回吧”
“你的客人莫不是迷路了,你也不能傻等一晚上啊”
“放心罷,我這個客人是個畫畫的,每天都坐船過來,每天也都是最后一個走,我都習慣了”
正說間,但見一個頭戴帷帽,黃綠衣衫,身形清瘦的少年疾步跑來“對不起船家,又讓你久等了”
那少年帽紗遮面,雖看不見真容,只是聽到聲音,倪然已是心中一驚,這人不是宇文靈更是何人!激動不已道“靈兒”,快步跑到那少年面前。少年摘了帷帽,倪然望著他絕美俊秀的面容,熱淚盈眶,將少年緊緊抱在懷中道“靈兒,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少年用力將倪然推開道“等一下,等一下,你是何人?”
倪然望著少年驚慌的目光道“我是倪大哥啊,靈兒,你不記得了?”
但聽兩位船家你一言我一語道“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什么樣子”
“你懂什么,這個叫,叫斷袖,自古就有的”
“不,不是,我們不是”那少年趕忙解釋道。
“對,我們不是,她是女扮男裝的”倪然高興的傻笑著。
“你怎知我是女扮男裝?”
“我當然知道啦,咱倆第一次見面我就被你騙到了”
“兄臺竟然知道,所謂男女授受不親,請你莊重些”
“靈兒,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原來那位神秘女子救了宇文靈性命,便又消失匿跡,宇文靈醒來后前事種種盡皆忘記,又無一人可詢問,苦惱不已,唯有一幅落日景色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遂踏遍千山,訪盡暮景,想找到這腦中景色,也好據(jù)此查出自己的身世,可惜始終徒勞無功。
“你說我叫靈兒,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看到了你的畫”
“我畫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是我們初識的場景,就是在那里,你為了找到觀看落日的好地方,險些掉落懸崖,多虧我及時救了你”
少年看著倪然,雖然有些陌生,卻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好感,況且這個人說不定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世,便道“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我倒很想去這個天臺山瞧瞧,說不定我能夠記起些什么,你能帶我過去不?”
倪然喜道“當然愿意,我們這就啟程”
那少年道“不過你可不能像剛才那樣沒有禮貌,否則我的拳腳可不饒你”,少年比劃了兩下拳腳貓功夫想要唬住倪然。
倪然笑道“不敢,不敢,大俠方才那兩招厲害的很,我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少年得意道“你不要叫我靈兒,我叫飏無昔”
兩名船夫焦急道“快上船走吧,一會風大了,我這小船可禁不住海浪,到時候咱們都走不了了,一到晚上這里的蚊蟲可能咬死個人”
“就是啊,可別墨跡了,還等著回家吃飯呢”
“這就走,這就走,我們倆一人一只船,時刻保持距離”飏無昔道。
倪然點頭笑道“都聽你安排”
但見兩只小船,并排駛去,在茫茫大海上浮浮沉沉,飄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