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陽光溫柔的午后,都會發(fā)生一轟轟烈烈的熱愛。
所以我們故事的開端總是這樣,在一個陽光和橙汁一樣美好的中午,空氣里彌漫著梔子花的香氣,有一個皮膚好似白花瓣的女孩子抱著一本《百年孤獨》,疲憊慵懶地坐在古老的長椅上,輕輕拉起微風的手,翻起故事的書頁,上面寫著:
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燦爛,原來終究,都需要用寂寞來償還。
而在吳門中學的天臺上,坐著一個孤獨的影子,他叫夏言商,十六歲,是這個學校平凡的一員。
今天是學生畢業(yè)的日子,對于他卻是失戀的日子。
多年以后,面對無窮無盡的死靈之潮,他像此時一樣高倨世界頂端的時候,他回想起了當年吳門中學的那個改改變了他一生的女孩子。
凋謝的桃花夾雜著盛開的茉莉,繽紛的炫彩點綴了整個世界,但對于夏言商,這實在不過是一個失戀的季節(jié)而已,春天謝幕,夏天粉墨登場,唯有你的季節(jié)遲遲不來。
想想過去混天度日而流逝的歲月,他一口喝盡了身旁的可樂,拍拍灰塵離開了。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歲月,埋藏在那些夜深人靜之時。
天空一望無際,倒映著少年孤單的身影。擠過人群,終于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并沒有人,伸出手挽留,即使多年以后,時間愿意為他停下腳步。
世界對于夏言商來說是一個不大的概念,他才剛剛從農村老家來學校三年,他的童年是在一所農村小學度過的。
當時他和幾個好朋友一起偷雞摸狗,在街上橫行霸道,偶爾還會約上幾個“老朋友”到荒山上打一架,缺德事干得不少,但是這也只是一些混混行為而已。對于城里的混混打架,夏言商是見識過的,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所以他并不敢對學校里的什么人表達不滿,也不敢和那些男生說話,因為他們都炫耀自己和某某校外大爺認識,并且偶爾漏出夾煙的手勢,很是唬人。
而對于女生,夏言商就更不敢說話了,他長得不算帥氣,甚至可以說是平平無奇。而那些女神則是一個個跟洋娃娃似的。女生們喜歡拿他開玩笑,對他指指點點。
“據(jù)說他媽改嫁才把他帶到城里來的”“真的假的?”“他后爸是個做生意的,鬼知道早年是怎么發(fā)家的,有錢人怎么會看上村姑,肯定是他媽勾引人家大老板”“據(jù)說他先前的老爸還是個爛酒鬼……
對于電視劇中演的男主角沖冠一怒,他想都沒想過,在這所學校哪個沒有一點關系,能進這所學校還是媽媽托了好多關系才進來的,據(jù)說只要進了吳門中學,重點高中就保送。因此他從來沒有過反抗的想法,這些人對他的侮辱,最開始還會使得他生悶氣。但后來,引來的只不過是父母的責罵,而告訴老師,得到的只是老師的袒護而已。反抗是不可能的,因為這里沒有一個人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先前有一個叫柳翹翹的女生,和他同桌的時候丟了一只筆,從此以后,夏言商再也沒有同桌了。
后排靠窗的位置,永遠留給了他。沒有人在意,連老師都不會光臨,只有他一個人,躲在那里,看著窗子外面的花花世界。
這樣的日子,直到初三上學期。
自習課上,走神的夏言商心不在焉地轉著筆,暖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子灑在他的臉上,而他透過窗子,命運像早已經打好招呼一般,讓他邂逅了那個女孩子。
當時,羅小雨正坐在一條破舊的長椅上看書,微風穿過細發(fā)絲,透露出飄飄脫塵的氣質。
“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記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銘記的?!笨粗鴷星迕畹奈淖?,少女若有所思地抬起頭,一下子正好和樓上的少年四目相對,羞紅了的臉頰像是四月的桃花。
而在那之后,夏言商覺得一下子找到了人生目標似的,開始努力讀書。盡管還是一個朋友都沒有,盡管班上所以的人都不看好他。
他開始每天抱著一本書,第一個走進圖書館借書,省吃儉用的買資料,因為沒有朋友,他的時間很空閑,不用去和女生約會聊天,不用去和哥們打球促進感情,他活得像一個提線木偶,但木偶式的生活也是貨,只要他還能找到一條支持下去的線。
羅小雨就是那條線,夏言商就是坐在學校的綠色長廊,每天中午都呆在綠色的陰影里,看著長廊盡頭那個穿著淡白色紗裙,綁著紅色蝴蝶結的溫柔的女孩子,從而走過那些枯寂無聊的日子,他知道她每天來這里讀一個小時的書,知道她喜歡茉莉,她的香水味像是梔子花一樣寧靜,又像桂花一樣熱烈。
偶爾,羅小雨會朝夏言商這里看一眼,溫柔地打個招呼。
夏言商也是偶然間聽別人談論知道了她叫羅小雨,本來是千城一中的,也不知是什么緣故,才轉到吳門中學來的。
這些夏言商不清楚,他不想明白,他只知道那個龍虎榜上第一名的成績就是自己一輩子無法觸碰的,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距離。盡管他努力了,可是還是連前二百都進不了,而班上有幾個根本不學習的人都比他考得好,他或許是在通往名校的路上沒買到票,又或許優(yōu)秀學生根本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上帝會給所有努力的人褒獎,但并不包括一般人人,褒獎是少數(shù)人的,只是因為他們成功了、出名了,大家才相信努力就會有回報。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有人比你有天賦,有錢,有關系,還長得帥,而你什么都沒有,你拿什么和別人比。
夏言商只堅持了半年,就放棄了。有些人天生就和我們不在同一條路上,可是即使你是狗,也有過一天想過要吞掉月亮,只要,你努力過。
初三下,當班上的同學們開始各種疏通關系或者聯(lián)系招生考試時,夏言商還是和當初一樣,無所事事,老師已經不理會他,只要他不搗亂就是對同學最大的幫助了,上線率?不,從來沒指望過。
夏言商在最后的摸底考是,取得了年級四百三十名的“好”成績離本科線還差了二十分。
雖然有幾個考得更差,可是他們早就找好了門路,他在全班就是墊底。沒有人注意過這只渺小的蟲子,即使他曾經幻想過破繭成蝶。
“聽說了嗎?這次摸底考羅小雨考了全千城第一誒”
“是嗎?我聽說她早就被北大少年班錄取了,還以為她不會參加考試呢?”
“她可是超了千城第二名六十多分啊”
……
聽著他們的話,夏言商少見的笑了笑,做出不甘心的神色,最后買了瓶可樂,來到學校的天臺上,以前他都是在這里打發(fā)時間。
夕陽西下,整層樓都被金色覆蓋。
他其實想要的也不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可他的生活太平淡了,連個能陪他說話的人都沒有,對于他這樣沒有天賦的人,在一群天才中間就只能庸庸碌碌當別人的墊腳石。對于凡人,得到神的青睞是很值得驕傲的。所有人在夏言商面前都是高傲的,是啊,我們都是天之驕子,你算個什么東西呢?不過是有錢人家收養(yǎng)的一條土狗而已。盡管同學之中有些人家家庭條件不富裕,但是看不起夏言商是他們的共識,弱者只會欺負更弱的人,以此來滿足被強者欺凌后的病態(tài)感情。怯者憤怒,抽刃向更弱者?,F(xiàn)實就是這樣殘酷,人心就是這樣復雜,只有到羅小雨這才有一些不同。
他記得,幾個月前,那個女孩子走到他身邊,輕輕對他說道:“每天中午來這里,是來等我嗎?”
他顫顫巍巍的點點頭,正在他以為這個女孩子會像其他人一樣厭惡自己,甚至認為自己是個跟蹤狂時,她拉起了夏言商的手,在那本夏言商正在看的《邊城》的一頁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清清爽爽的羅小雨三個字,和她的長相一樣。
人們說透過一個人的長相,可以窺見她的性格,羅小雨就是這樣一個清清爽爽,干干凈凈的人,她的心里沒有一絲邪念。
女孩綻放出花一般的笑,跳躍著蓮步回到長椅上,又轉過頭說,“我叫羅小雨,雨滴的雨”,她慢慢合上書頁離開,在夏言商看不見的地方朝他微微一笑
“你好啊,夏言商!”
身旁留下的是梔子花寧靜熱烈的香氣,就像是夏天一樣,真的,夏言商來到吳門三年,第一次感覺到了夏天。
微風擺起書頁來回翻舞,最后停在了女孩寫下名字的那一頁,也是書的最后一行,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邊城》的結局:她等的那個人也許永遠不來,也許明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