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國5
“你問那位是？”老乞丐身體佝僂的坐在地上，如枯藤般的指尖微微顫顫的指向了被人群眾星拱月般圍起的人，說道，“那，可是司命白唐?！?p> “你是新來的吧？嘿嘿。”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小乞丐，臉上布滿污垢卻遮不去他眼里的光芒，又笑著解釋道，“每年都會有這樣的慶典，祭拜神明，那司命白唐，就是傳達(dá)神諭之人?！?p>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云?！?p> 太鼓聲掀起一陣又一陣的喧嘩，余暉落在一雙雙撥弄琴弦的玉指上，勾勒出點點熒光，融入了浩瀚的歌聲當(dāng)中。
須臾間，萬千思緒隨著金磬碰撞之聲一點點襲來，云霧叆叇之間，有人身著華服，揮舞著手中系有魂玲的長劍，輾轉(zhuǎn)在萬人之中的神壇上。
“很久以前，常安的國土荒蕪，面朝大海，差點被海嘯淹沒好幾次，雖說莊稼收成不好，但靠著海，總算能活下來。可隨后魔物肆意橫虐，生靈涂炭?！崩掀蜇ふf著的時候，眼里頗有幾分說書人的口吻來，“那時，正是司命白唐將我們拯救于水火之中，不僅除魔降妖，還占星卜卦，夜觀風(fēng)云，我們出海也全仰仗他來的收成?！?p> 陽光明媚，他有些愜意的瞇了瞇眼，從襤褸的衣袖中掏出一壺酒來，倚在墻上就開始喝了起來。
小乞丐還在奇怪他哪里來的錢買的酒水，人群便又是一陣喧嚷。
“君回翔兮?下，逾空桑兮從女?！?p> 那人被浩瀚的歌聲簇?fù)碇灰u白衣，不染纖塵，斑斕的珠寶墜其身，也不顯庸俗。
骨骼分明修長的五指緊握著一把長劍，只見那劍通體透明，在日暈的勾勒下一點點顯形。
那人白衣訣訣，舞劍時衣袖如云卷般翻滾，那劍便隨著不斷輾轉(zhuǎn)露出它的身形來。
“如若我國也有如此殊榮便好了。”那老乞丐忽然梗塞道，又用衣袖隨意擦了擦眼角，不經(jīng)意間露出他腹部猙獰的刀疤。
小乞丐忽然一瞬間想到了自己的故鄉(xiāng)，也曾是一個四季分明，山明水秀的地方。
全在利益之上化為虛無。
“小子?！崩掀蜇ひ粐@，“不去祈愿？那可是個活的神像。”
小乞丐歪了歪頭，一臉不解的看向了他，老乞丐才拍了拍大腿說道，“對哦，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是個啞巴?！?p> “靈衣兮被被，玉佩兮陸離?！?p> 成千上百的樂師在一片光輝下奏樂，一派吉祥景象。
可這飄渺的歌聲，卻完全掩不去民眾的祈禱聲，似是有千萬人要將他往火坑里推一般，只聞耳旁不斷涌進那貪婪的呼喊聲。
“神啊?！被秀遍g，白唐似乎聽見了雙手合十發(fā)出的聲響，伴隨著盛夏蟬鳴闊噪，“請讓我金榜題名。”
“身體健康！”
“早日追到隔壁村二花！”
“升官發(fā)財！”
“讓王老二早日橫死！”
“詛咒我那生不出兒子的婆娘早日去死！”
“愿我！”
“緣我?！?p> “怨他！！”
“愿我?。。。?！”
“緣分！??！”
“我怨?。。 ?p> “愿?。。?！”
“緣?！?p> “怨！?。。?！”
愿，緣，怨。
一時之間所有的祈愿涌入他心間，炫目的飾品仿佛都染上了污穢的光芒，一點點攀附在他背上，負(fù)重前行。
“愿司命佑我國泰民安！”
“愿司命佑我國泰民安！”
小乞丐目不轉(zhuǎn)睛的看向那一步步走來的人，即便一身沉重的首飾，他的步伐也平穩(wěn)有序，目視前方筆直得往前走去。
如有一束光。
小乞丐下意識的伸手想觸碰時，卻發(fā)現(xiàn)兩人之間，仿佛隔著無法跨越的洪荒般怎么也夠不著。
——神啊，如若你能聽見我的聲音。
小乞丐默默的想著，白唐就好像感應(yīng)到他的心聲一般，驟然間轉(zhuǎn)過頭看向了他，頭上的發(fā)飾也隨著擺動撞得叮當(dāng)響，日光落在銀飾上勾勒出錯落有致的余暉，一點點融入他翡翠般剔透的雙眼。
忽然一滴雨水打濕了男孩的發(fā)梢，恍惚之間他仿佛看見了神明瞇起眼睛報以溫柔一笑。
那雨水劃過廟里佛像，本含慈悲的眼角泛出血淚，滴落在潮濕的地面，忽然就生出一朵花來，招展花枝攀附在一旁的死尸上。
勾勒那劍的不再是日暈，而是鮮血。
白唐站在佛像前，淺淺喟嘆融入了風(fēng)聲中，被吹得支離破碎。
忽然，一聲金屬破碎的聲音響起，驟然間，一雙眼睛自黑暗中綻開。
“！”黃昏猛然睜開了眼睛，仿佛有什么壓著她喘不過氣來，撲撲的胸口不斷刺激她的神經(jīng)，才能如此敏感的察覺周圍的環(huán)境。
卻只有晚風(fēng)輕輕從窗臺拂過，著落她一身的月光。
發(fā)現(xiàn)那是一場夢時，她有些安心下來。
安靜下來之后，慌亂的呼吸聲隨之響起，她聞聲望去，才找到了原因。
莫應(yīng)一只手纏繞上她脖頸，一手則環(huán)著她的腰，把她圈在了懷里，不知把她當(dāng)抱枕了，還是怕她跑，甚至是用腳壓著她，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莫應(yīng)……”黃昏有些咬牙切齒，伸手想把他的手掰下來。
只是奈何這力氣懸殊，愣是一根手指頭都沒動，甚至是因此又被抱緊了幾分。
“娘親！”莫應(yīng)不安的喃喃道，“應(yīng)兒會好好學(xué)的……娘親……娘親別走?！?p> 他呼吸聲都是顫抖的，如淅淅瀝瀝的雨霧般落在了黃昏鼻尖，聽得人不禁心一揪。
“應(yīng)兒會乖的……娘親，不要丟下我?！彼L睫翕動，一副泫然欲滴的樣子。
“丫頭，醒了？”窗外傳來了一聲呼喊，黃昏的目光越過莫應(yīng)的臉廓望去，便見一身一襲白衣倚靠在樹干上坐著。
他一手搖扇，一手拿著一壺酒，便月下獨酌喝了起來。
只見他身旁忽然浮現(xiàn)出兩個字，卓玉。
“這是新人物?！?103的機械音冷不丁出現(xiàn)，為黃昏解釋道。
這時黃昏仿佛才想起1103的存在，不快道：你為什么之前消失了那么長時間？
“你現(xiàn)在進入的是測試服的劇情，為了玩家的游戲體驗，和劇情帶來的意外，我們將不會進行任何干擾?！?p> 黃昏一頓，又問道：那你是干什么用的？
“我只是一個防沉迷系統(tǒng)?！?p> “臭丫頭問你話呢，無端端發(fā)什么呆？”他喝了一口酒，語氣不善的說道。
黃昏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身旁正睡的香甜的人。
“嘖?！弊坑耠p眉微蹙，又淡道，“倒是第一次見他睡得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