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要八字的伐柯離開后,元一儀望著鄭楚兒,低聲道:
“楚兒,要不你回滎陽避避吧,八日后的皇家夏獵,我們?nèi)⒚每啥家獏⒓?,到時候,我怕你又被爾朱文略纏上。”
“夏獵?”
鄭楚兒很奇怪,從春秋時代開始,歷代皇帝,都避開夏季狩獵,天氣熱不說,還會誤傷了春季出生的幼獸稚禽。
“楚兒,當(dāng)今陛下,異于常人?!?p> “是啊,楚兒,要不你先回滎陽吧,你在這里,只會惹事。”元一麗看似是對鄭楚兒好,卻又夾針帶棒。
“不,若爾朱家要找麻煩,我走到哪里,麻煩都不會消失?!?p> 柳三和桃子還沒有找到,高長恭生母的線索,此生也要替他尋找,楚兒怎么會害怕的逃回滎陽呢?
鄭楚兒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連幾代高氏的掌權(quán)者,都敬佩不已,或許,關(guān)鍵時候,他能護(hù)得自己周全。
那個人,就是鄭氏宗親的元老——鄭述祖。
出生滎陽的鄭述祖,算起來還是鄭楚兒的同門叔祖,同時也是趙郡王高睿的岳丈。
鄭述祖一生潔身自好,德行為世人風(fēng)范,被當(dāng)今陛下,拜為太子少師,這樣的人,即便是爾朱家族,也忌憚三分。
在鄴城一座古樸的大宅門口,鄭楚兒遞上了拜帖。
在下人的引導(dǎo)下,鄭楚兒見到鄭述祖。
七十多歲的鄭述祖,面色紅潤,鶴發(fā)童顏,坐在正首,接受了鄭楚兒的拜見。
“你的父親,可安好?”
“謝叔祖掛念,家父很好,家父也掛念叔祖呢。”
鄭述祖點(diǎn)點(diǎn)頭,他知道鄭楚兒的父親,賢達(dá)儒雅,但因和前朝的孝靜帝走的太近,對當(dāng)今陛下,有所抵觸,不愿為高氏效力。
“你在鄴城,若有難處,可來找叔祖?!?p> “叔祖,楚兒現(xiàn)今就遇到一件難事呢,他們欺鄭氏無人。”
在鄭述祖的追問下,鄭楚兒把爾朱文略和他姊姊的逼婚行為,一一說了出來。
鄭述祖聽完,氣得拍書案。
“我鄭氏嫡女,哪個不是王妃?他爾朱家族,竟敢想強(qiáng)娶我鄭氏的女兒為妾?”
這種惡行,看來得讓陛下知曉。
“你且回廣陽郡公府,爾朱氏若再來糾纏你,讓他們來找我?!?p> 鄭楚兒聽了,歡歡喜喜的拜別了鄭述祖,讓表姊一個女兒家面對爾朱家,哪有讓叔祖出面解氣?
八日后,皇帝高洋親率的狩獵活動,在南麓谷拉開了序幕。
元一儀猜的沒錯,爾朱文略,果然也在狩獵的人中間,特制的金創(chuàng)藥,已經(jīng)讓他手上的箭傷,恢復(fù)得差不多了。
那狂妄桀驁的身影走過來時,鄭楚兒咬著唇,向鄭述祖坐著喝茶的地方走去。
只是鄭楚兒沒有想到,爾朱文略會奪過一匹馬,很快的騎到她面前,跳下馬,把她堵在了巖石下面。
爾朱文略雙手扶到巖石上,圍住了鄭楚兒,呼吸噴到了她的臉上。
當(dāng)爾朱文略的整個身子,即將傾過來時,一支箭,從他的耳朵旁穿過,射到進(jìn)了巖石里面。
“放開她?!?p> 冷冽的聲音傳來時,爾朱文略哆嗦了一下。
“長恭?”
爾朱文略的心,不知為啥跳得厲害,護(hù)國寺里,不知從哪里射來的箭,爾朱文略還心有余悸。
在爾朱文略的記憶中,高家四郎,從來不對女人感興趣,是個禁欲的另類,今日是什么意思?爾朱文略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放開她?!?p> 仍是這句,沒有多余的話,高長恭的手上并未拿著弓箭,只有一身白色獵裝,在風(fēng)中獵獵飄揚(yáng)。
“寶貝,我以后再來找你………”
爾朱文略的話還未說完,高長恭的身影,已經(jīng)到了鄭楚兒面前,擋在了爾朱文略和她中間。
鄭楚兒聞到熟悉的氣息,心,一下子靜了下來。
發(fā)現(xiàn)情況的元一儀,慌忙跑過來,拉走了鄭楚兒。
“長恭,想比試一下嗎?”
高長恭冷冷的一笑,手一招,高家仆從,遞過來一把弓箭。
“奉陪?!?p> 在無人的背陰山坡,高長恭拿著弓,一步步的拉開一段距離。
高長恭拉滿了弓,眼里聚焦著冰寒。
在圍獵的時候,誤傷到人,是在所難免的。
一聲弦響,爾朱文略沒有倒下。
是爾朱文略的家仆,一面射箭,一面來找爾朱文略。
家仆拾起射下的野鳩,望了一眼高長恭手上的箭,見高長恭嘴角泛起一抹奇怪的笑后,跨馬離開,才吶吶的稟告爾朱文略。
“梁郡王,太妃來了?!?p> “阿姊來了?”
爾朱文略言畢,已見爾朱氏騎著馬,帶著六個婢女找到了這里。
今日的爾朱氏,雖穿著素服,妝容卻相當(dāng)精致。
“小弟有興致跑到這里來打獵,是否那個鄭家女,已愿意為妾?”
“阿姊,她可是滎陽鄭氏的嫡女,滎陽鄭氏嫡女,有初嫁為妾的嗎?”
爾朱氏一聽,知鄭楚兒再次拒絕嫁入爾朱家,涂了粉脂的笑臉,瞬間冷了下來。
“去,把人給我?guī)??!?p> 爾朱氏身邊的四個婢女,應(yīng)聲策馬而去。
偌大的南麓谷,爾朱氏的婢女,一下子難以找到鄭楚兒,等她們看到鄭楚兒時,發(fā)現(xiàn)鄭楚兒正坐在一個老翁身邊,替老翁倒著茶。
拍馬過去,隨主子跋扈慣了的奴婢,坐在馬上,對著鄭楚兒叫道:
“彭城太妃,有請女郎過去一趟?!?p> 鄭楚兒早就看到四匹馬朝她奔來,眼光不自覺的尋找那個白衣翩翩的身影,卻看到高長恭正在和元一麗說著話。
原來,他在和他的未婚妻在一起,剛剛從爾朱文略身邊救人,恐怕也是看在元一麗的份上吧?
鄭楚兒賭氣的收回目光,沒好氣的對爾朱氏的婢女說:
“對不起,我不認(rèn)識你家主人?!?p> “你?不知好歹?!?p> 四個奴婢說著,跳下馬來,徑直向鄭楚兒走來,她們打算強(qiáng)拽。
可沒有等她們走近鄭楚兒,幾個宮廷侍衛(wèi),便厲聲呵斥道:
“什么人?”
見宮廷侍衛(wèi)穿著普通的便衣,四個奴婢,不屑的看了一眼,并不理會。
鄭述祖看了一眼鄭楚兒,問道:
“就是她們的主人,想要你的生辰八字?!?p> “是的,叔祖?!编嵆狐c(diǎn)頭說道,等著看這些奴婢的下場。
“叔祖?原來你就是她的長輩?”
一個婢女,看似是個管事的,指著鄭述祖道:
“那就請您報(bào)上她的生辰八字吧,我們太妃也好找人算算日期,什么時候娶進(jìn)門,不沖不克,為吉時。”
“要是我不給呢?”
鄭述祖淡淡的問,慢悠悠的抬起茶盞,喝了一口,花白的胡須,在夏風(fēng)中微微飄動。
“我們太妃說了,不給也是要娶的。”
四個張狂的奴婢,終于走上了皇帝休息的禁區(qū)。
“丫頭,你還是不要看吧,回去?!?p> 鄭述祖知道,陛下近來脾氣暴虐,怕嚇著鄭楚兒。
鄭楚兒乖巧的點(diǎn)點(diǎn)頭,站起身來,拜別后,轉(zhuǎn)身就走。
沒走幾步,她的身后,便傳來了慘叫。
慘叫聲過后,南麓谷又恢復(fù)了平靜,好像沒有發(fā)生過任何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