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高懸。昨日隱隱消散的霧氣早已重新聚在了一起，被太陽照得透亮。
由于不用上班，今天的休息時間很是充足，布萊恩也感覺自己變得更健康了。正當(dāng)他在盥洗室內(nèi)擦拭著沾染上灰塵的鏡子時，畫室門口傳來了一陣叩門聲。他隨手將抹布蓋在了鏡子上，出去查看。
聽到房內(nèi)的腳步聲，門外的人開口說道：“有您的包裹，布萊恩先生。”
那人語氣溫和，操著一口純正的倫敦腔。
布萊恩先是有些疑惑，最近的事情讓他變得有些疑神疑鬼。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打開了房門。
“有一位貴人。”一名灰衣紳士在門外看著他說道，“一份遺贈，或許您已經(jīng)知道與您有關(guān)了吧。”
……
那位紳士走后，布萊恩看著桌上的包裹陷入了沉思。
“施維科先生遺贈給我一筆錢還有這個包裹。不過奇怪的是，他或者他的遺囑執(zhí)行人是怎么知道我住在克里夫的畫室的?”
“這里面像是一些書頁?！?p> 他打開包裹，逐一取出了里面夾著的文書。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份語焉不詳?shù)穆肪€說明。施維科先生在筆記中提到，這是一個能讓他獲取知識的地方。
“獲取知識?”
“這段時間接觸那些東西必須保持小心謹(jǐn)慎才行，不能讓防剿局再盯上我。不過這個地方我確實得去一次。”
“但這些描述到底是什么意思?當(dāng)太陽位于……沿夾角前往在六十一號流淌的第六個枝椏?”
布萊恩突然想到了克里夫在天文臺給他科普的一些知識。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樣的話……”他抬頭看向墻上的掛鐘，“現(xiàn)在是時候出發(fā)了。”
他將沒來得及檢查的其他物品藏到了書架上，帶著記錄有路線與謎題的那頁筆記來到室外。
太陽逐漸被霧霾所遮蔽，空氣中的潮濕氣味揮之不去。沿著籠罩著層層薄霧的河岸走了許久，布萊恩終于來到了路線中所描述的那個地點。
那是一條照明不佳的街巷，位于一個景貌不佳的小河彎處。前方有一家其貌不揚的經(jīng)營場所，積灰的窗戶透出柔和的黃光。
“應(yīng)該是這里。”
前方的店鋪沒有任何特殊標(biāo)識。但透過積灰的窗口能夠看到一排排整齊有序的書架以及書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書籍，不難看出此地在經(jīng)營著怎樣的生意。
“書店嗎?這倒是挺符合我的猜想的，作為一個能尋到知識的地方。”他觀察著四周的街道，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異常后便走了過去。
布萊恩輕輕推開了書店的木門，門上的金屬鈴鐺發(fā)出一陣清脆的響聲。柜臺背后那位正在看書的女士向進(jìn)門的他點頭致意，卻沒起身。
他開始在書店內(nèi)四處轉(zhuǎn)悠，周圍彌漫著一股仿佛能沁入靈魂的奇特香氣，不知是書架還是上面的書散發(fā)出來的。
店里很是冷清，除了他之外沒有別的客人。布萊恩仔細(xì)查閱了一陣，卻發(fā)現(xiàn)書架上那些書的內(nèi)容以及書本身并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約翰.彌爾頓詩集》《論說文集——克里斯托弗.馬洛》《吉爾德斯利夫的拉丁語語法》”
“這些書確實蘊藏著不少知識，但似乎都是普通的文獻(xiàn)而不是我想要的那種……難道我來錯地方了?或者那類書籍被擺放在其他更隱蔽的位置。”他走到柜臺邊想要問個究竟。
書店的店主看起來是一位留著時髦長發(fā)、容貌清秀的年輕小姐，戴著一副普通的金色圓框眼鏡。她并沒有理睬一旁的布萊恩，在昏暗的光線下靜靜地看著手中的書。
“這位店主看樣子還挺喜歡看書的?！?p> “你可以叫我莫蘭?！痹诓既R恩斟酌著如何開口時，她的目光短暫地離開了手中的書籍，問道：“有什么需要的嗎?”
“我……”布萊恩正準(zhǔn)備編造一個假名搪塞過去。
“我從不過問客戶的名字?！彼坏炔既R恩自報家門便如此告知道。
“嗯…莫蘭小姐，”布萊恩開門見山地說道：“請問你這里有沒有一些更稀有的書籍?”
莫蘭小姐抬起頭，圓形的鏡片上反射出一道不屬于昏暗的書店的光芒。
她深深地看了布萊恩一眼，仿佛在審視著什么。
“你隨我來。”在她起身時，一只原本蜷縮在她大腿上的白貓如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跳到了布萊恩的肩上。
布萊恩被嚇了一跳，而那只白貓仍像靜靜地坐在他的肩上與他對視著，用那雙一藍(lán)一黃的眼睛打量著他。奇怪的是，這只貓比他想象中要輕得多。
“看來它挺喜歡你?！?p> 她輕笑了一聲，把手中的書放在柜臺上，而后伸出手將白貓抱了下來。纖細(xì)的手指從布萊恩耳邊擦過。
等布萊恩回過神，莫蘭小姐已經(jīng)抱著白貓走進(jìn)了書店后頭的房間。
這是一間沒有窗口的藏書室，僅有一個書架。在煤油燈昏黃的光芒中，此處的氣氛比外面更顯奇異。非是更加濃郁，而是含有一些更加深刻的東西。狹窄的空間里簡單地擺放著一張桌子以及兩把椅子。
“如你所見。我確實在收購一些稀有，且有時會帶來危險的書籍。同時我也會賣出此類書籍的一部分?！睍苌系臅欢啵珒H從外觀便能看出這些書與外面的完全不同。
莫蘭小姐在書架前的木椅上坐下，懷中的白貓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她示意布萊恩在對面就坐。
“這是今天的存貨。”她從身旁的書架上取出了兩本封裝嚴(yán)密的書籍放在桌上。花瓶里的一束淡藍(lán)色小花隨著書本帶起的微風(fēng)輕輕搖晃著。
“特蕾莎·加爾米耶所著的《鎖匠的夢境：穿越鎖孔之光》1920版以及克勞德·海索的《諸史導(dǎo)論》。兩本都是同樣的價格，一英鎊。”
布萊恩看著桌上的兩本書陷入了沉思?！皼]想到這些書這么貴……還好出門時我把施維科先生給的那筆錢也帶上了。”
“《穿越鎖孔之光》與那本《構(gòu)成與大小》似乎同屬于一個系列，不知道是第幾卷。作者原來叫特蕾莎·加爾米耶嗎?嗯，應(yīng)該值得一買?！吨T史導(dǎo)論》還有克勞德·海索倒是完全沒聽說過。不過既然提到了諸史……難道與這個世界的多重歷史有關(guān)?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本也要買回去看看才行。”
“兩本書就要兩英鎊，假如我還在醫(yī)院打工的話得要一個月才能賺到買書的錢啊……雖然現(xiàn)在的資金還算充裕，不過真的太貴了啊……”
布萊恩有些肉疼地從錢包中拿出了兩枚金幣：“這兩本我都要了。”
“你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我可以給你一個優(yōu)惠——”莫蘭小姐微笑著從布萊恩手中接過金幣，說道。
“嗯……一會你隨便挑一本外面的書吧?！?p> “聊勝于無吧?！辈既R恩在心里暗暗想道，“這位莫蘭小姐經(jīng)常接觸這類書籍，想必知道的東西比我要多得多。也許她可以為我解答一些疑惑?！?p> “莫蘭小姐，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
“說吧。”她的心情似乎還不錯。
“你知道富奇諾湖嗎？”
“富奇諾湖。”莫蘭小姐沉吟道：“那是意大利的女巫之地。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此前接觸過一種奇特的語言，似乎與那座湖泊有關(guān)?！?p> “它正是以那座湖泊命名的，富奇諾語。也叫干涸之語?？雌饋砟銓@很感興趣?”
“噢，我沒有打聽任何事情的意思。不過如果你需要相關(guān)的文獻(xiàn)的話，我可以幫你留意一下。”莫蘭小姐撫摸著白貓干凈的毛發(fā)回應(yīng)道。
“謝了，那會有幫助的?！?p> 布萊恩拿起桌上的兩本書離開了房間，莫蘭小姐也關(guān)上門回到了柜臺。那只白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仔細(xì)挑挑吧，這里的好書也不少?！彼f道。
布萊恩在林立的書架間徘徊了一陣，最終選定了他所需要的那本，一本四英寸厚的語言類書籍。
“就這本吧，《吉爾德斯利夫的拉丁語語法》。”
“這確實是一本學(xué)習(xí)拉丁語的好書。”莫蘭小姐點了點頭，“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你今后想要了解富奇諾語的話，回去好好地把這本書讀幾遍?！?p> “謝謝你的提醒?！?p> 布萊恩抱著三本書離開了書店。那條來源于泰晤士河某一未知分支的小溪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很是混濁。
而在書店內(nèi)，莫蘭小姐仍在柔和的黃光中閱讀著手中的書籍。
“今天收獲不錯，這幾本書應(yīng)該能為我的理性提供不少燃料。當(dāng)然，也挺燒錢的……”
離開了那條街道，周圍的行人才逐漸多了起來。在回畫室的路上，布萊恩也沒忘記留意四周的情況，不過今天那些煩人的尾巴應(yīng)該并沒有跟著他。
他找了個地方將那兩本密封起來的書籍藏了起來，至于那本拉丁語語法書倒是隨意地放在了書桌上。
“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越來越多了，需要找一個新的地方安置一下才行?？偛荒芤恢弊≡诳死锓蜻@里吧。也不知道克里夫最近怎么樣了。”
想到這里，布萊恩找來一張信箋，花費數(shù)分鐘寫了一封信。準(zhǔn)備在出門吃飯時順便去一趟附近的郵局把信件寄到格林尼治天文臺。
“又到了研究這些可口的、隱秘的文獻(xiàn)的時候了，先從哪一本開始呢……”他扯下了層層包裹的牛皮紙，將那兩本特殊的書籍?dāng)[在書桌上。
這兩本書都保存得較為完好，但《諸史導(dǎo)論》明顯要老舊得多，書的封面已經(jīng)顯得有些斑駁。布萊恩首先查看了書的封面以及扉頁，上面的信息與莫蘭小姐所介紹的相同，想必他并沒有買到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