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起功法,戌甲眼瞳泛綠,漸能看清來時在身后所設(shè)路標,每隔幾十步就有一個,似一團霧的樣子。這路標之法算是基礎(chǔ)功法,凡修仙者人人皆會,那么路面之上應(yīng)該滿是標記而難以辨認,戌甲此時用此功法又有何用呢?其實無妨,一來有時效性,施法者不特注靈力的話,也就持續(xù)幾個時辰而已。二來同術(shù)因人異,各人的陰陽五行靈根不同,故而自己施放的路標看著極顯,別人看著卻極淡。三來仙人自識途,隨功力日深,靈力可漸啟神智,凡人所說的過目不忘,在修仙者看來不過尋常之能,倘若不是迷宮一般的地方,走個一二遍即可記牢,又何必指圖尋路呢?
輕身踱步回家,推門進入,發(fā)現(xiàn)小仙已坐等在屋。戌甲趕忙上前施禮問安,小仙問道:“初來乍到就到處亂跑,可瞧見了什么稀奇玩意兒?”
戌甲答道:“也沒怎么亂跑,就是沿著外面的那條大道走了幾步,稍稍逛了逛一家百貨店?!?p> 小仙又問道:“買了什么東西沒?”
戌甲答道:“就花了兩枚仙貝,買了兩張圖。”說完,從袖中取出圖來。
小仙拿起圖看了看,輕嗤一聲,說道:“還算有心,知道該學些什么。你今后一段時日的安排,上仙已經(jīng)定了。因見你天賦尚可,進境尚佳,故而免去一些學前修行,直接教授你筑基之法。不過修行之外,總還有些雜事兒,能自為者則自為之,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來問我。這面消息鏡你收好,鏡下端有左右紅綠二玉,指按綠玉注入靈氣便可與我鏡中面談,指壓紅玉散出靈氣則可使鏡復常?!?p> 戌甲小心收好消息鏡,恭送小仙出門。臨別之時,小仙回身說道:“既已上山,以后就按山中規(guī)矩呼我趙欋子,若不習慣,也可叫我欋子師傅。以后見人遇事,多思多記。那路標之法,沒事少用,丟人?!毙缂宗s緊諾諾稱是。
送走了趙欋子,戌甲轉(zhuǎn)身回屋。說來但凡修仙之法,多有辟谷之效。以目下功力,戌甲足可數(shù)月不飲不食,再打坐幾個時辰,既是練功又是睡眠,每日剩下大把時間可干別事兒。當然,對修仙者而言,不飲不食,還有打坐睡眠也非必須。凡人有凡食,仙人有仙饌。凡人睡藤床,仙人臥玉榻。戌甲此刻無心練功,亦不知道哪里有仙饌可嘗,再說就手里那幾枚仙貝,也不一定吃得起。四下無事,索性上桌細看才買的兩張圖。
先拿起的一張是山中大略地形圖。細細看了才知道,原來獨立山自山頂而下,共分了十層,以十天干依次命名。甲乙丙丁戊為上五層,號登仙。己庚辛壬癸為下五層,名求仙。升入上五層,可叫登仙人。坐臥在甲頂,才是真仙人。留在下五層的則統(tǒng)是求仙人而已。想來那百貨匾額上寫的辛層應(yīng)該就是指此地乃下五求仙之辛層,照這么說來,別的山層該也有這家百貨店。再翻看細圖,知曉所謂分層,便是由外向內(nèi)挖空山體,再整出平地以供使用。山體中間的巖芯留下,并以陣法加固,作上下支撐之柱。圖旁寫有小史,講十星派初占山時,只平了山頂,并沿著山腰開出一條寬路,內(nèi)側(cè)蓋屋,外側(cè)鋪路。年深日久,路朝內(nèi)越鑿越深,且每隔幾百年就要另開一帶。幾千年下來,山就成了如今的模樣,仿佛大小蘑菇層層立疊而起的蘑菇山。只是每開出一帶,便要施仙法造出一圈厚云遮擋住,所以在山下人看來,雖然云霧環(huán)繞,可山始終是那座山,只是與前人留下的傳說相比,云霧越來越多,而山越來越看不清楚了。
看罷地形圖,再拿起另一圖看。說是圖,其實內(nèi)中文字不少。先是幾排頭像,頭像之下注其山名、仙職以及仙法受傳與何脈。所謂山名,即是登仙之后所改之名。山中規(guī)矩,凡升入上五層者,須隱去人間姓名,俱改為趙姓,并依其輩分按五行輪轉(zhuǎn)擇字命名,且多于名后加一子字以表敬意。譬如那趙欋子,山名趙欋,欋木旁,為木輩仙。其授業(yè)仙師亦姓趙,名中必有金旁。戌甲是趙欋之徒,他日若能登仙,改姓趙,則名中必帶水旁。至于仙職,與人間官職其實并無大差,都是掌權(quán)管事,擔責領(lǐng)俸罷了。只是仙事與人事不同,戌甲還不通仙事,所以圖中大半仙職所為何,是連個大概也猜不出來。不過,整個看下來,仙職由上至下確是細分出了不少。這至少讓戌甲明白了,山上事情繁雜,大小仙人也是只多不少。而那仙法傳承,趙欋子傳功過程中,只斷斷續(xù)續(xù)提過幾嘴,說等上了山,入了仙學,自然教授明白。倒是戌甲閑時好瞎琢磨,想著人間流傳的山上傳說,覺得這仙法傳承似乎有那么幾分別扭,可又講不出別扭在哪里。
兩圖看罷,又覺無事可做。只得上榻盤坐,運功調(diào)息。此時所練仍是入門功法,幾年下來,口訣關(guān)竅戌甲早已爛熟于心。只是近來感覺進境愈發(fā)的慢了,而且體內(nèi)靈氣愈厚,便愈難管塞,不自覺間常有靈氣流轉(zhuǎn)滲漏,這便是到了該筑基結(jié)丹以固氣的時候。
此后,戌甲每日除練功打坐之外,仍舊四處閑逛。不管看見了什么人,什么物,什么事,明白不明白的先統(tǒng)統(tǒng)記下,早出晚歸也不用再施那路標之法。約莫過了四五日,趙欋過來叫戌甲收拾了隨他去入學。一盞茶的工夫,二人落在了一處大宅院的門口。大門從中對開,是圓弧形狀,中間最高處約莫兩人長,寬卻很寬,人間的車馬大概能并行通過七八輛。門旁有一亭,亭中立有一碑文。趙欋抬手朝亭虛畫一符,碑文泛出金光,門自打開。
進門踏上了大道,眼前漸漸開朗。戌甲回頭看去,才發(fā)覺門外大路一側(cè)的房屋都是這個院子的圍墻。這與其說是個院子,不如說是個園子。走到大道的盡頭,竟然看見一面大湖。湖中立有一奇石,石上長有垂柳,遠遠望去,竟似一仙子在湖中照鏡梳洗。這湖也著實很大,戌甲不聚靈于目的話,左右根本看不到岸。
戌甲撓了撓了頭,問道:“欋子師傅,這里就看見個大園子,學堂在哪里?”
趙欋子面湖答道:“在湖對岸的兩側(cè),至于正對岸則有一座小山,名三臺。你入學之后,會常去那里的?!?p> 戌甲又問道:“湖這么大,繞過去得到幾時,可不可以直飛過去?”
趙欋子撇了戌甲一眼,答道:“我行,你不行。等你名字后頭能加個子字,再來說飛過去。左右我也無事,就陪你繞一繞湖,跟我來?!?p> 趙欋子負手走前繞左,戌甲跟在后面四處張望。這左岸之上也不是空地,而是一片林子。林中隱約能看見連綿的山石,還偶有亭臺樓閣高出樹冠。幾種見過的和沒見過的鳥鳴叫著,飛落在木石,穿梭于廊間,戌甲就覺得看著、聽著都十分的舒服。心里想著:“好日子還在后頭吶!”